苏明海笑道:“淳于大人何必如此,苏某得与大人一战,亦复如是!哈哈,能得淳于大人为友,实明海之幸也,只是在下技疏学浅,还有许多要向前辈们学习的地方,却当不得大人如此抬举啊!”
客气话大家都会讲,苏明海前后加起来,年纪反在淳于之上,童璧豪活了八十二年了,年纪最小的沙泰贵都已五十,一个个都是人精,场中再无刚才的风云暗涌、剑拔弩张的味道,充满了一团和气。但这等情景,也只能发生在魔师之间而已,至于元峰榕,见识了刚才的剑气纵横之势,也彻底将苏明海当作了前辈高人的存在。他主攻八次,苏大魔师防守八剑,反而将他憋出了一个响屁的故事,也在后来成为他津津乐道的一段值得自豪的经历之一。
沮桦虽然有着黄泉河以南金壶洲最大的粮仓玉桦盆地,但它的南方却是多山之地。雾江虽然宽阔平缓,其两岸却是群山对峙、崖壁陡峭,诸多山峰都高出江面千米以上。即便在这七月流火之时,舟行江上,却依然江风袭来,凉爽宜人。
自夏考夜宴之后,苏明海又在赵弘之处住了十来日,连赵弘会、赵弘海都搬了过来,几人之间打的火热。反而是赵弘涛常年领兵,只盘桓了两日即行离去。赵弘之在相貌上虽然和赵弘会相象,但感情上却和赵弘海亲近,这两人一个是懒散的文士,一个是豪放的军人,反而能配得进去。赵弘海也是文人出身,对着赵弘之往往要吹毛求疵、谆谆教诲,故而赵弘之对这个大哥是尊敬得多,依恋得少。
赵袛整天抱着赵弘海的儿子不肯放手,感情上也是更喜欢这个二儿子一些。但他性情豪放,因此在继承人方面,却是选择了擅于妥协、讲究策略、行事平和的赵弘会。苏明海既然成就了魔师,身份超然,当然也不会参与到这种问题中去。而且他看赵家三兄弟关系极好,反而高兴自己有赵弘之这么一个不求上进的朋友,以后也能少掺合这些事情。
如此住了这么*天,苏明海看着赵弘之和秦音两人你侬我侬的,实在看的腻味了。暗道马修夫妇去水口郡安排基业,自己如今揽苍山事毕,怎么也要去上一趟,就和赵弘之告辞,买舟顺流西行。
这一段路顺风顺水,苏明海扮作一个出游的仕子,白衣带剑。从早出发,眼见的天色将午,行出了五十里远近,就忽然见前方江面收窄,岸边建了一个水寨,寨外还排了七八条船只。
“船家,这前面排队是怎么回事啊?”
“呵呵,客官,这儿叫做九岩滩,山脚有个九岩寨,过往船只,都要向他们交一份费用的……”
苏明海陆地上的强盗见识了不少,这水面上的匪盗却还是第一回见到——他当时入了揽苍山,各个强盗窝都躲了起来装好人,哪里有机会见识人家拦路收钱的模样。因此极为好奇,转头向船夫问道:
“如此每次过往都要收钱,那你们做这一行的岂不辛苦?”
从永平郡到溪口郡要走二千多里水路,因此船上摆浆摇橹的是一家三口,除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还有他两个儿子,这样沿路也好做些替换。这三人听了苏明海问话,脸上都有些好笑,似乎他这句话问得极是天真。那汉子笑了一笑道:
“呵呵,这是规矩,大家总是要守的……”
他旁边那十*岁的小儿子却道:“客官怕是没出过远门吧,人家也不是白收咱们的钱,单身客人只收十文,有货物的按规矩从一百收一到五十收一不等,接下去一百余里水程,都是人家担保的,不怕出事。”
苏明海哈哈笑道:“这么说来,这九岩寨还挺讲道义的。”
那少年道:“可不是嘛……”正说着,船已近寨,突然就从前面传来了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
“这位好汉,咱们是要去投奔亲戚的,不想路上遭了贼,剩下的钱都缴了船费,这些天都是靠着做苦力,才能赚些吃食。每人交十文虽然不贵,可交了出去,接下去几天咱们就没得吃了,还请行个方便吧。”
“切!还真有不带钱就出远门的嘛?你们身上且让我搜一搜,若真没有,就放你们过去!”这应该是收钱的喽啰在说话。
苏明海听着前面那声音耳熟,却想不起是那一位熟人,心中好奇,就对船家道:“什么事啊,咱们靠过去瞧瞧。”
那三个船夫对这九岩寨的喽啰似乎也不甚害怕,还真的将船靠了过去。苏明海转到侧面,远远看去,就看到了七个汉子,武功最高的似乎有五六级、其余的多在三级四级徘徊,后面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孩。想了一想,才想起这不是当时在菜园镇遇到的弗雷德等人吗?后来自己还蒙他的一位朋友报过一回讯来着,怎么会落到如此狼狈(详见第九十九、一百零一章)?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人当时好像都把家属留在了菜园镇,身边钱财怕是带的不多,毕竟弗雷德也不过是一个骑士。而且刚才人家也说遭了贼偷,出门在外,也难怪如此。暗道:“我当时蒙弗雷德帮忙不少,连他这颠簸流离也是自己害的,这个忙,自己可是一定要帮的。”刚想让船家继续接近,就见那九岩寨的喽啰已经检查了包裹,回过头来朝自家船只上喊道:
“头儿,这九个人还真只得百来文钱,咱们今儿可要亏本不少!”
那边小船上一个络腮胡子大骂道:“水狗儿,你怎么说话的?江湖救急,谁没个落魄的时候?嘿!那汉子,我看你也是一条好汉,今天封钱,就把你两个小孩也算个人头,凑个整数!”后面一句话却是对了弗雷德说的,然后转头道:“拿五个大钱过去,给人家凑个整数,教他画个押过来。”后面一个青年喽啰果然就取了五个大青钱,拿了纸笔过船,先将钱递给了弗雷德,然后让他画了押,转身回去了。
苏明海大为奇怪,问道:“船家,怎么九岩寨的反而给过往路人送钱?”
那船夫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九岩寨在这一带有仁义之名,过往路人凡是落魄到身上不到五十个铜钱的,人家都给你补到五十钱,也算是行个善事。”
苏明海叹道:“看来仁义之士,到处都有啊……”
这时那青年喽啰也将画押的纸条给络腮胡子看了一眼,然后准备收起。那络腮胡子叫道:“放行!”刚刚将船驾开一半,突然跳了起来,对那青年道:“那上面写的什么,你给我说说!”
那青年道:“今收到九岩寨铜钱五百文整……”他以为络腮胡子怀疑他从中落私,先将上面的念了一遍,又委屈地道:“老大……刚才你都看着的,我可没……”
络腮胡子打断了他的话:“谁教你念这个了,下面的画押是什么?快说!”青年这才道:“卡斯帕.弗雷德,怎么了?”
这头儿却不再理他,反向弗雷德大声问道:“在下九岩寨金鳅孟奇,敢问好汉可是揽苍山菜园镇的弗雷德大人?”
弗雷德等九人虽然笃定刘鸣桐不敢找他们麻烦,但毕竟身处颠簸流离之中,心中揣揣,见孟奇忽然大声喝问,全都将手暗暗握住了包裹中的兵刃,相互间对了个眼色,这才由弗雷德大声答道:
“在下正是弗雷德!不知孟兄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