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一路向前,走在通天之路上。
自从离开了那个突然现出多愁善感一面的暴猿后,他一路行来,倒是顺利得很,灵仙界风情,确有令人陶醉的地方。
一日,他行至一条奔涌的大河畔,止步观看那滚滚河水,奔流入海。
这样的大河,即便是在人间九州,张凡也不曾看过第二条,河宽足有万丈,长不可计,微微一晃动,无异于滔天巨浪。
那一叶叶扁舟轻帆在河中行驶,倏忽之间起伏百丈,让人担忧它们会不会一转眼就倾覆无影。
即便是如此,在河畔上望去,仍可见得不少渔船在离河岸不远的地方打捞着鱼鳖,号子呼喝远远出来,热闹非凡。
在这大河不远处,有一城镇繁荣。
城镇背靠大山有山珍无数,面朝大河有水鲜不尽,自古如此地理,皆是繁衍生息的好所在,那个城镇之中,亦有人口数十万计,足可媲美一些大的城市。
大河虽然壮观,城镇即便繁荣,本不足以让张凡驻足,然而莫名地,在来到此处的时候,张凡心中有感,仿佛在前面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一般。
此念既生,张凡自然不会错过,一个飞纵,化虹而过大河。
这般举动,对他来说自是轻而易举,然对生活在这大河对岸城镇中人而言,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是千料之舟船,也不足以渡此大河,故而河对岸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一经来到城镇之外,张凡便觉得一股喧嚣的红尘人气扑面而来,目之所及,皆是人影往来,城镇之繁荣更在张凡想象之外。
踏入其中,但见人群接踵摩肩,两侧皆是摆摊叫卖之人,所售之物不是山珍就是水产,这还是那大河中渔船往来,犹是捕鱼时候,否则想来定会更加的热闹。
且行且止,张凡一路走来,沉浸入这红尘世情当中,一颗冰冷的心几被捂暖,不知时间流逝,左右人群喧闹。
好半晌,他行至一座山神庙外,霍地止步。
靠山而有拜山神,近海则祭龙王,本是寻常道理,可在这座山神庙中看来,却又有点不同。
山神庙建筑堪称气势恢宏,那一根根梁柱皆是数人合抱,还不是以木头搭建,赫然都是坚固的青石筑就。
单单这山神庙,如果由凡俗中人建造,那当真是无异于奇迹了,怕是百年光阴消耗,百万计尸骸铺陈,才有可能达成。
这般恢弘的山神庙中,装饰却极简单,上不曾供山神,亦不曾塑龙王,只有一只巨大的石乌龟,趴卧在恢弘庙宇的正中,享受着万民香火。
但凡有香火鼎盛的庙宇,其外多出个集市,此处也不例外,正是一处市集,多半供应一些祈求山神海王庇佑所需要的香油一类的东西,自然也少不了摆摊算命之人。
说来也怪,这本是一处摆摊算命的好所在,依此为生的江湖骗子当是数不胜数才是,但是张凡一眼望去,却只见得一处摊位孤零零地摆放着。
这个算命摊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处,摊位上坐着的算命先生亦是一副老朽模样,眼中不时闪过精光,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卖相。
此人的周围,早就围了一圈子的香客,显然是生意颇佳,都有点忙不过来了。
忽然,一个男子焦急的声音,从张凡的身后传来。
“让让,让让让,麻烦大家借个光,俺找半仙有急事。”
这声音传来的时候,张凡便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满面焦急之色的大汉,急匆匆地跑来,他略微侧了侧身子,就将此人让了过去。
此地民风看来也是不恶,看那大汉交集的模样,等着算命的那些人等无不让开一条道路,有那好戏谑的还不忘调侃两句:“程一叉今天又补了多少鱼,是不是网了什么河神子孙的来求半仙算上一卦”等等。
这程一叉也是好脾气,虽然满头大汗,无心闲谈,还是一一拱手为礼,这才挤到了那个算命先生的面前,喘着粗气说道:“半~半仙,俺家……”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得那个算命先生挥手止住,信手抛出几枚古朴铜钱,瞄了一眼,安慰道:“莫急莫急,你媳妇儿没事。”
“啊~”
程一叉顿时一惊,心中暗道:“俺还没说要问什么呢,这老头儿就能说个八九不离十,真是半仙啊啊~”
同时不由得暗悔,不曾听老人言,多来算上一卦,以求平安。
“那……那……孩子呢?”
程一叉气还没喘匀称了,也顾不得惊讶了,连忙问出了心中担忧。
“没事的,母子平安,等你回到家,就能看到孩儿了。”
算命先生缓缓收拢着铜钱,头也不抬地说道。
正是这番作态,更是让人毫不怀疑他的手段,那程一叉登时大喜过望,也不顾问男女,反正只要婆娘孩子都平安,足够了,连连躬身拜谢不提。
他心中有事,惦记着那临产的妻子,拜谢完后就要离去。
正在此时,后方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一个半大孩子的声音传来:“姐夫姐夫……姐姐姐姐……”
“你姐姐怎么样了?”
那个程一叉顿时一惊了,排开人群提拉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摇晃着问道。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
那半大孩子学着稳婆的口吻说了一句,紧接着将一个鱼篓递到了程一叉的手上,抱怨道:“姐夫你跑得太快了,隔壁小二刚去寻你,姐姐就生了,怕姐夫你着急让俺赶紧来报讯,结果提着姐夫你的鱼篓跑了四条街啊……”
程一叉此时哪里有心情听他一个半大孩子呱噪,下意识地接过鱼篓就要飞奔回家,跑了没两步忽然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又折返回去,将鱼篓往算命先生那里一塞,感激地道:“多谢先生,俺也没有啥准备,这点河鲜就孝敬先生了。”
话一说完,压根就不等那算命先生回应,他一把拽过半大孩子,就往家里飞奔而去。
“喂……你……”
算命先生提着鱼篓,招呼一声见那汉子已经跑远,脸色就有点不对劲了。迟疑了一下,他伸手入鱼篓,再提出来的时候,一窜甲鱼被一根麻绳窜着,一头握在他的手中,一头还在鱼篓里面,粗略估计也有个十来头。
一时间,这算命先生的神色说不出的古怪,哭笑不得。
张凡从头到尾看下来,也只有在那算命先生抛出铜钱,口出卦辞的时候,略微有点神色变化,旋即就一直面露微笑地旁观至此时。
就在那算命先生满脸古怪之色的时候,张凡也是摇头失笑。
“罢了罢了~”
那算命先生忽然意兴阑珊,将甲鱼往鱼篓里一抛,也不管那摊位上的零碎,径直提着鱼篓,向着城镇外走去。
一边走来,一边高歌:
“运命本天顶,吾辜妄言之;对错凭一卦,天心吾不知……”
“铁口怎能直断,一念万般变化;时来命数无常,运去天意如刀,不如归去垂钓,一蓑烟雨平生……”
人影渐去,歌声亦止,人群散去,犹自传送着半仙言无不中,卦象奇准。
没有人注意到,不知在何时,那个一直旁观事态的玄衣男子,亦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算命先生这一去再不停步,对这左近的道路也是极熟,不过片刻功夫,已是出得城镇,至滔滔不绝大河之畔。
面对这条大河,眼望着渔船靠岸,他忽然叹息一声,将鱼篓往河中一倾,麻绳自断,鱼鳖入水,径直逃生。
“去吧去吧,莫要再被人逮住了,那样的话我可救不得你们。”
算命先生正自喃喃自语呢,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玄武王你真是暴殄天物,大好鱼鳖,正好下酒,你不愿吃,何不以之待客?非是地主当为啊。”
这声音入耳,算命先生,不,玄武王当即摇头苦笑,道:“东皇你莫要玩笑了,老龟就不信以东皇眼力,能看不出来。”
“哈哈哈~~”
张凡大笑着,一步踏出,与玄武王并列,俯瞰江流。
此时,玄武王犹自保持着蹲在大河畔的姿势,目视着滔滔江流,见得那十余只甲鱼四散游走,一直到再不可见,才缓缓起身,对张凡笑道:“东皇你真是不厚道,竟要吃老龟我的子孙?不将子孙与你下酒,还要冤我老龟不肯尽地主之谊?”
“忒也不厚道了。”
张凡笑而不语,本来不过一玩笑话,倒也当不得真,不过那玄武王收到一群被麻绳绑着的子孙时,那副表情即便是此时想来,张凡也不由得莞尔。
玄武王望着眼前大河,带着感触说道:“东皇道友,你可知道这条河是从何而来的?”
“你没发现,此河上的灵气,特别的浓郁吗?”
张凡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拢,望着这条大河上氤氲不散的水汽,若有所思。
玄武王冲他笑了一笑,旋即感慨万分地说道:“数万年前,此处并无大河,也没有城镇,更无人烟,不过荒芜之地罢了。”
“有一次,老龟与孔雀他们几个,去了一趟中央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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