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芸香的话,云舒心下微思了片刻,随后方才问道,“殿下他不曾宠幸你,此事郑侧妃她可知道吗?”
“自然知道,我哪里有胆子瞒着她!”
心知芸香这话不是在说谎,云舒的心里便不禁犯起了嘀咕。
郑柔本是打算在她小日子的时候送芸香去伺候夜倾昱,既不必担心她会背叛自己,也不会害怕她生了孩子威胁自己的地位,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夜倾昱根本就没有宠幸芸香。
“那殿下是为何没有宠幸你?”
“……因着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殿下连夜出了府,只是外人不得而知罢了。”说起这件事情芸香便满腹的委屈,她也就得了那么一次伺候殿下的机会,就那么白白的浪费了。
从此之后,侧妃便没有再提起让她去服侍殿下的话,而后没过多久云舒就来了府上,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殿下越来越少进后院,他连侧妃都极少亲近,更何况是她这个小丫头。
想到这些,芸香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中是化不去的忧愁。
见状,云舒的唇角微微勾起,随后便离开了芸香的房中。
今日的话也说的够多的了,再继续聊下去的话怕是就会适得其反,左右日子还长着呢!
看着云舒毫不犹豫的离开这一处,芸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小瓷瓶,眉头紧紧的皱起,半晌之后她才涂在了自己青紫一片的膝盖上。
再说另外一边,云舒回到书房的时候刚好夜倾昱也已经下朝回来,她正好因为千行的事情糊涂着呢,是以便赶忙拉着他问道,“你为何不让千行去伺候大姐姐了?”
留她独自一人在惠远寺,云舒着实是有些放心不下。
似是看出了云舒的担忧,夜倾昱却笑的很是轻松,“让千行去的话,反而更危险,依着她那性子,保不齐那一日就同安瑾然动起手来,你觉得那人的性子,有可能会对千行手下留情吗?”
“这倒是……”
“舒儿,我昨夜去见了安瑾然。”
闻言,云舒不禁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夜倾昱说了什么,“你去见他做什么?”
“自然是瞧瞧他对安鱼的态度,否则怎么能放心的将人交给他呢!”
“这倒是奇了,你不是说要利用大姐姐吊着他吗?”
深深的看了云舒一眼,夜倾昱眸中隐隐含笑的启唇轻叹,“我改变主意了,未免哪一日安鱼忽然那被他打动,还是提早下手的好。”
更何况,他总觉得安瑾然此行的目的很是随意,看起来似是要打持久战的准备,那也就是说明,北朐那边已经被他彻底搞乱了。
夜倾昱方才如此想,便见云舒微蹙眉头说道,“北朐那边……怕是已经乱起来了吧?”
“舒儿也猜到了!”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云舒便没有再说别的。
她会猜到北朐如今的局势,并非是因为安瑾然的举动,而是因为那日庆丰帝同她说的那一番话。
这天下……想来也太平不了多久了。
瞧着云舒的神色似是发生了变化,夜倾昱不觉注目凝视着她,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就在两人一时无话之际,却忽然听闻房顶上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诶,我说,我是来找云舒的,你拦着我做什么!”
“我告诉你啊,你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不舍得打你,本姑娘如今可是有了心上人的人,可不会再水性杨花了。”
“还不让开是吧,我动手了啊!”
听闻这个熟悉的声音,再加上如此霸道的语气,云舒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来了这里。
“燕洄,让她进来。”
随着云舒的话音落下,便见玄姬忽然从天而降,“云舒,我回来啦!”
“我看见了。”
“诶,你这么冷淡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怎么不兴奋呢?”说着话,玄姬的眼珠不禁斜向了一侧,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
“该如何兴奋,不若你教教我?”
“还是算了,你最没意思了,比烟淼还气人。”
一听这话,云舒倒是来了一些兴致,就连夜倾昱在一旁也满眼的好奇之色。
没想到她还真是有些本事,竟然当真勾搭上烟淼了。
“唉……你快别提了,我哪里是刻意去勾搭她,一切都是意外,我险些被她玩死。”
“不会吧?”
看着云舒满眼的不敢置信,玄姬就不禁满心火大,“幸而最终结局是好的,否则我一定找你报仇,给我出的什么破主意。”
“破主意?那你还玩的乐不思蜀,说说吧,这段时日都上哪浪去了?”
“我去了永安。”
“永安?!”玄姬怎么会去了那?
见云舒一脸的疑惑,玄姬稍显怔愣的说道,“永安怎么了,不能去吗?”
“……不是。”
“我和你说,我这次去收获还不小呢,原来永安之地也有你们凤家人,你是不是都不知道?”一边说着,玄姬一边满脸得意的朝云舒显摆着。
闻言,云舒却一时沉默着没有回答,令玄姬脸上的笑容渐渐变的僵滞,“你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嗯。”
早在凤家出事之前,她的几位叔伯便与他们分了家,是以凤家被灭的时候,他们只是受到了一些波及,被贬至了永安之地,但是却并未危及性命。
这件事情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从前并未放在心上而已。
“原来你都知道了呀,怪没意思的……”她原还想着能令她惊讶一下呢,哪成想她都已经知道了。
“说起来,你好好的去永安做什么?”
“唉……快别提了,还不是因为我哥嘛,我之前不是与你说他看上了一名青楼女子嘛,那姑娘人在永安,他便终日守着她,就连罗刹宫的事情也极少理会了,你说我爹终日带着我娘瞎胡闹也就算了,若是连我哥都沉迷女色的话,那估计罗刹宫过不多久就会被人给灭了。”
“你不是同我说,你哥向来醉心武功,素来都不近女色的吗?”
“从前是,谁知道那女子有什么手段,生生将他迷得神魂颠倒的,若那人像是烟淼那样的一代女侠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爱哭包……”
“什么?”
“一提起这事我就有气,我听我哥身边的下属说,那姑娘动不动就哭,我哥在的时候她哭,我哥走了她还哭,跟水做的一样,你说这多烦人。”
听着玄姬口中不停的抱怨着,云舒却和夜倾昱相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疑之色。
想到什么,云舒忽然一把拉住玄姬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好……好像叫,叫什么惜泪……”
“你可有见到她?”虽然如此问,可是云舒心下却隐隐有一种猜测,玄姬大抵是没有见到或者是她和夜倾昱想多了。
因为如果惜泪真的是她二姐姐,而玄姬又恰好见到了她的话,那她必然会觉得奇怪,毕竟二姐姐和大姐姐是双生子,她一定会觉得奇怪的。
而云舒方才如此想,便听见玄姬满含怨气的声音响起,“怎么可能见得到,我哥将她藏得严严实实的,真不知道那人有哪里好!”
话落,玄姬方才好像终于注意到了云舒的不对劲儿。
“你怎么了?”
“玄姬,我恐有事要你帮忙。”
谁知云舒的话方才说完,玄姬竟直接转身欲走,“再见。”
“就这么直接走了,你也太不讲义气了吧,还自称是江湖儿女呢,别给江湖人丢脸了。”见玄姬连话都不听她说完就要走,云舒便一脸鄙夷的嘲讽道。
不成想玄姬一听这话顿时就火了,眼睛瞪的像是铜铃一般朝着云舒抱怨道,“我不讲义气?到底咱俩谁不讲义气,你每次说要我帮忙,那是人帮的忙吗,哪一次不是险象环生,危机重重,人家帮忙讲究的是人情,你讲究的是人命。”
“哎呀,那几次都是意外嘛!”
“无论你怎么说,这一次我一定要狠下心拒绝。”
见玄姬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云舒便试探着问道,“我这将燕洄叫进来?”
“这招没用了,本姑娘有喜欢的人了。”
“那……”
“哼,你还是省省吧,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服输的。”说着话,玄姬还好像为自己打气似的,捶了自己的心口两下。
“要真是这样,那我就只能让燕洄疯狂的追求你,让你的那位老相好误以为你是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子,你说到时候你这日子还能过得消停吗?”
“你……”
一时被云舒气的头疼,玄姬伸手指着她的脸,却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伸手拨开玄姬的食指,云舒一脸讨好的同她耐心解释道,“这次的事情真的是非常容易,一不偷二不抢,只是让你去帮忙确定一件事而已。”
“什么事?”一脸怀疑的望着云舒,玄姬的眼中满满都是不相信。
“你去帮我瞧瞧,那位叫惜泪的姑娘,到底长得是何模样。”
看着云舒的眼中闪动着激动之色,玄姬不禁歪头问道,“你打听她做什么?”
“我怀疑她是我二姐姐。”
“啥?你二姐姐?!”
将事情的始末又对玄姬解释了一遍,云舒郑重其事的拉着她的手说道,“我们姐妹三人能够团聚,便全在你的身上了。”
“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临走之前,云舒特意又对玄姬叮嘱了一番,“若那女子的容貌果然与我大姐姐相似,你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先传信给我。”
“为什么?”若果然是乐藻的话,那就该找他哥直接要人啊!
“依照你描述的你哥对惜泪的特别,你觉得他会将人给我吗?”
“这倒也是……”
更重要的一点是,云舒至今还记得,上一次她去罗刹宫的时候,玄觞并没有罗刹宫的规矩而杀了她,那时她就觉得有些奇怪。
如今想来,倘或惜泪既是她二姐姐的话,那么玄觞很有可能也在调查她和大姐姐的下落,正是因此,他此前才会放了她一马。
只是如此同时也说明着,他似乎并不想让她和二姐姐相认,否则的话,他当日便会言明这些事了。
直到玄姬离开之后,云舒都一直沉默的坐在椅子上,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见状,夜倾昱挑眉问道,“不将这个消息告诉安鱼吗?”
“暂且不必,万一若是空欢喜一场的话,还要大姐姐也跟着难过。”
还是等事情都确定了再说,届时她也要想想对策,万一惜泪真的是二姐姐,那她该怎么从玄觞的手中将她接回来。
这边云舒一直在惦记着乐藻的事情,倒是一时忽视了芸香近来的近况。
而她这般举措却令芸香误以为她是不打算再找她帮忙了,一时倒是慌了神。
这一日晚间,芸香伺候郑柔歇下之后,便假借如厕偷偷出了栖云轩,一路直奔主院去找云舒。
在院门口被侍卫拦下来的时候,芸香在那一瞬间方才彻底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她必须要狠下心肠和云舒联手。
近来几日,侧妃的脾气越来越大,可是她不找荷香的麻烦,反倒是处处与自己过不去,白日方才着人杖打了她,晚间却还要她上夜伺候,这摆明了就是故意在折腾她。
倘或郑柔只是一时气愤,过了这段时日就会好的话,那么芸香也不会兴起背叛她的念头,可是依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这日子到底要过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好不容易见到云舒之后,芸香二话不说,直接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答应你之前说的那些话。”
闻言,云舒不禁意味深长的一笑,“想清楚了?”
“再清楚不过。”
“如此,那你便先回去吧!”说完,云舒便转身欲走。
“诶,你还没有告诉我要怎么做呢?”她好不容易跑出来找她一趟,她怎么什么都不对她说?
“眼下还不是时候,再则,你如此贸然的来找我,万一被郑侧妃发现的话,届时你觉得你说的话她还会相信吗?”
“这你放心,我自己会想好说辞的。”
看着芸香的手一直在捂着自己的屁股,云舒漫不经心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随后含笑说道,“这几日你便好生养伤,需要你做什么我会去找你的。”
“好。”
说完,芸香便准备回栖云轩,可是忽然想起什么,她的脚步却不禁一顿,随后又转回头望着云舒犹犹豫豫的说道,“你……你到底要对侧妃她做到什么地步……”
“怎么,你舍不得她啊?”
“我们毕竟主仆一场,而且她毕竟没有直接要了我的性命,我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以后可以过安生日子,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害她的性命?”
“皇子侧妃虽也是妾室,但那是入了皇家宗谱的,哪里是旁人能够随意坑害的,我也不过是未免她将来对付我,是以打算先下手为强而已。”
听闻云舒如此说,芸香才算是放下心来。
瞧着她缓缓的朝着栖云轩的方向而回,云舒的眸光却渐渐变得幽暗。
……
栖云轩
就在芸香自认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之后,郑柔却随即就清醒了过来。
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候在一旁的荷香,她的眼中带着无尽的危险和冰寒,“她去找云舒了?”
“是。”
“很好,我倒是刚好可以巧巧,咱们这位云舒姑娘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一听这话,荷香便心知,郑柔势必是打算还击一二了。
不知为何,只是如此想着,荷香便忽然觉得心里毛骨悚然。
虽然从前侧妃也经常玩弄这些心机之事,可是自从侯府接连发生了许多事情之后,她便觉得侧妃好像变了。
尽管她在人前的时候还是如从前一般温柔,可是只要背起人来,她就像是变了脸似的,对待下人也不似以往那般和善。
今次对待芸香的事情上也是,其实她是不大赞同的,可是侧妃却连听都没有听她的意见,直接就拿了主意。
她心下明白,她和芸香是下人,不该妄议主子的事情。
但是她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她以为侧妃对她们多少是有些不同的。
可亲眼见到侧妃对老太君下了毒手之后,荷香的心里忽然就不确定了。
或许在侧妃的心里,下人就只是下人,就算主子抬举了一二,可也万万不能忘了自己的根本。
好半晌都没有见到荷香有什么反应,郑柔不禁心下奇怪的朝着她望去,却见她的眸光异常黯淡,不知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荷香,你怎么了?”
“诶……奴婢没事,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闲事……”
闻言,郑柔明显没有相信,但是却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近来这府里的人心都有些涣散,大抵是瞧着云舒越来越受宠,而她既不得殿下的待见,又失去了侯府那边的助力,地位自然一落千丈。
是以如今府中的事情她也极少去理会,眼下最先要做的,是帮助爹娘重新回到侯府。
想到这,郑柔的眼中便不禁充满了恨意。
都怪郑萧禾那个愚蠢的东西,否则的话,事情又怎么会变成眼下这个样子。
他既是已经要被问斩,那就该安安静静的死去,偏偏要多嘴说出那些话,分明就是在给他们找麻烦!
这般一想,郑柔却又不禁在怀疑,会不会是云舒在暗中搞了什么手脚,否则的话,依照萧禾的性子,他应当是一门儿心思的等着他们去救他才对,又怎么可能会将他们都供出去呢?
不过眼下再想那些事情也是无用,还是得尽快找到为爹娘诊治的办法。
她已经舍弃了萧禾,但是爹娘却万万抛弃不得,不然她就真的同卫菡沦落到同样的境地去了。
说起来,爹娘染病的这件事情也是处处透露着古怪,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老太君和郑萧肃才出了事,后脚爹娘就患病在身,这分明就是大房的人在报复。
即便不是他们,那也必然是云舒无疑。
一想到云舒,郑柔的眼中便是毫不掩饰的憎恨。
如果不是因为她在中间跟着瞎搅和的话,那本是一个十分完美的计划,想必不出现意外的话,这会儿萧禾已经成为了侯府的世子爷,而她也离六皇子妃的位置更近了一步,届时只要陛下登基为帝,那她无疑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被云舒给毁了,这让她心中怎能不恨!
是以这笔账,她一定要和云舒好好算一算。
……
过了没几日,云舒趁着夜色的掩映,一路去到了芸香的房间,交给了她一个小瓶子,还吩咐她务必要守好。
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东西,芸香心下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说着话,她便伸手欲打开盖子看一下,却被云舒一把拉住。
“别打开。”
“怎么了?”这里面难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吗,怎地瞧着云舒如此惊惧的模样。
“这里面是几只草扒,闻到人的气味就会咬,所以你千万不要随意打开。”说话的时候,云舒的神色很是严肃认真,一看就不是玩笑的样子。
“草扒?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小虫子,被咬之后身上会奇痒无比。”
闻言,芸香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拿着小瓷瓶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状似不经意的朝着云舒问道,“奇痒无比……是不是与二老爷和夫人一样的症状?”
“不该你问的事情就不要问,郑侧妃不喜欢太聪明的人,我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多余的并不需要你去操心。”
“……我知道了。”
被云舒毫不留情的抢白了一番,芸香也不敢再随意问什么,只一味听话的点着头,看起来倒是十分顺从的样子。
“我让你将这瓶中的几只草扒放到郑侧妃的床榻上去。”
“什么?!”听闻云舒的话,芸香顿时一惊。
放到侧妃的榻上去,那她不是就……
“放心吧,被咬之后只会觉得痒而已并不会危及性命,我要的也不过就是郑侧妃从此无法再在府中呼风唤雨而已,如此你我二人才算是安全的,不是吗?”
“话虽如此说,可是我怕……”
“怕?怕的话前几日你就不该来找我,眼下这个时候才说怕的话,我可是不会纵容你的,你自己可想清楚了!”
听闻这话,芸香紧紧的皱起了眉头,目光直直的落到了手中的小瓷瓶上。
见状,云舒也不急着催她做决定,而是兀自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
约莫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云舒方才听到芸香的声音颤抖着响起,“只是放到榻上就可以了吗?”
“自然。”
“好,我知道了。”
瞧着芸香一脸的坚定之色,云舒这才含笑着准备离开,走到窗边的时候她的脚步却忽然一顿,随即转头朝着芸香又叮嘱了一句,“记住,千万要小心,不要自己被咬到了。”
话落,她才终于离开。
可是谁知尽管云舒如此再三叮嘱,可是第二日芸香还是哭着喊着来找她了。
瞧着芸香已经被挠红的胳膊,云舒的眉头皱的死紧。
“不是告诉过你要小心的吗?”
“我也不知道那些小虫子那么灵活,我都已经将它们倒在侧妃的床榻上了,可是有一只顺着瓶口爬到了我的手上,这下该怎么办呀,我会不会死呀?”说着话,芸香急的眼眶通红,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等一下。”回到内间拿出了另一个小瓶子,云舒从里面倒出了一些粉末洒在了芸香的手臂上,然后又仔细的帮她涂抹均匀。
看着她的动作,芸香的目光不禁落到了云舒手中的瓶子上,随即她好似忘记了痛痒似的,只一心好奇的朝着她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止痒的药,不然待会儿这条手臂就会被你挠烂了。”
“那你……”
芸香的话还未说完,便忽然听闻外面一时闹哄哄的。
两人仔细听了一下方才知晓,原来是郑侧妃忽然身子不适,栖云轩已经乱了套了。
一听这话,芸香赶忙一脸激动的朝着云舒说道,“侧妃也被咬了!”
“你赶快回去吧,这会子若是在那不见你的话,怕是会令人起疑。”
“可是我这手还未上完药呢!”
“先放在你那,小心些别被人看见,事后记得还给我,我也只有这么一点解药了,也别让你看见你手上的痕迹,否则定然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嗯,我知道了。”
将那小瓶子仔细的揣进自己的怀中,芸香变扭赶忙离开了主院。
透过窗户看着芸香匆忙离开的身影,云舒的眼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这一日晚间,云舒收拾床榻准备安歇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痒痒的,走近灯下一看她才发现,原来是手背上有一个黑色的小虫子。
见此,她的眸光不觉一凛。
拿着灯烛走到榻边,她仔细的床榻上搜寻了一圈儿,果然发现了其他几只。
翌日一早,夜倾昱连早朝都未去,连忙叫了好些的太医入府,纷纷为云舒诊治她的身子。
府中一时传言纷纷,都说云舒也得了抚远侯府二老爷的病,身上奇痒无比,脸都已经被抓破了。
顿时,皇子府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也被传染这种怪病,一时间,主院这一处也成了人人避而远之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郑柔却偏偏什么都不怕的亲自去了主院探望云舒,倒是令人觉得她心底良善的很。
看房中被罩上的层层纱幔,郑柔的唇边不禁扬起了一抹笑容,一脸的红光满面,未见丝毫的病态,倒是令人心下生疑。
“真是山不转水转,被自己设计的局给害到,心里是怎么滋味啊?”说着话,郑柔缓步走至房中的椅子那坐下,神色显得极为放松惬意。
“你……”
云舒的声音听起来似是有一丝震惊,好像没有想到郑柔居然会安然无恙的站在她的面前。
“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就算这次自食苦果,我也一样觉得你是个可敬的对手,只是可惜,你我注定了要针锋相对。”
“将计就计?”
听闻云舒怀疑的声音,郑柔却微微笑道,“聪明。”
荷香和芸香两人都是自小与她在侯府长大的,特别是,她们两人还都是家生子,根本就不可能随意的背叛她。
这一点她们都心知肚明,可是云舒却并不知道。
于是她刻意在府中众人的面前刁难芸香,为的就是让云舒相信,她们主仆二人离了心,唯有如此,她才能放心的利用芸香。
只要芸香能够取得云舒的信任,那不管她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了解到全部的信息和内容。
而且,她也猜到了云舒可能并不会完全信任芸香,是以所有的苦肉计都是真的,为的就是引她入局。
说起来,事情也是巧,云舒刚好要用对付爹娘的那一招对付她,那倒是刚好合了她的意,趁此机会从她的手中套出解药。
为了能够使她更加相信芸香,她甚至真的让芸香被那些小虫子咬了一下,唯有如此,这事情才逼真呢!
想到这些,郑柔便轻轻笑了一下,随后冲着纱幔里面的云舒说道,“不知你如今是何感受,是以特来探望一番。”
“郑侧妃还真是好手段啊!”
“彼此彼此。”
顿了顿,云舒似是抬起头望向了芸香,“你的演技也不错,果然是郑侧妃手下调教出来的人,连我都被骗过去了。”
许是因着在郑柔的面前立了功,芸香也神色稍显得意的朝着云舒回道,“都是你自己非要生出歹念害人,如今遭报应了吧!”
“呵,报应?若果然是报应,也应当是你家侧妃先遭吧,害死自己的亲祖母,又对自己的弟弟袖手旁观,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呢,郑侧妃这是令奴婢敬佩不已。”
“你……”
见郑柔被云舒一顿冷嘲热讽,芸香下意识的便要开口说些什么,不料却被前者挥手制止。
“纵是你如此说,可是也于事无补了,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说完,郑柔便一脸愉悦的带着人离开了这一处。
而与此同时的丰鄰城外庄子里,郑延和秦氏看着郑柔派来给他们送药的人,两人都一脸的激动之色,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爷、夫人,这是郑侧妃命小人送来的,说是只要擦到身上痒的地方就可痊愈了。”说着话,那人便将一个小瓷瓶交给了郑延。
“柔儿……还是我的柔儿最有孝心。”
没有理会那下人说的话,郑延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瓷瓶,打开之后就朝着自己已经被挠的溃烂的胳膊上洒去。
见状,秦氏也不甘示弱的说道,“还有妾身,老爷也给妾身留一些。”
可是不管秦氏如何说,郑延都好似没有听到似的,依旧只顾着往自己的身上抹着药。
直到最后秦氏实在是按捺不住伸手去夺,郑延却大力的推开了她,眼睛都红了起来。
一旁负责在庄子上伺候的下人都躲得远远的,虽然知道他们两人的情况并不会传染给旁人,可是瞧着他们眼下这状态,怕是待会儿必然要闹起来的。
果然,见郑延一直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秦氏立马就坐在地上破口大骂起来,一时间,两人都狼狈到了极点。
待到郑延终于将手中用剩的瓶子丢给秦氏时,她这才停止了叫骂声。
而一旁的郑延看着自己的胳膊上都涂满了药,混着之前的浓水显得十分的恶心,可是好在到底是不痒了,这才让他放心了些。
那些下人见郑延不似往日那般一直抓个不停,心下也不禁对那小瓶子药感到惊奇不已。
竟也不知道是什么灵丹妙药,居然用上之后就好了。
秦氏瞧着郑延已经痊愈了似的,她的心中也不禁充满了希望,可是奈何那些药粉就只有那么一小瓶子,已经被郑延用去了大半,再加上撒到地上一些,自然是不够她再用的。
因此当她看着郑延神色舒坦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她的心里便变得十分的气愤。
自从两人被送到这个庄子上之后,她方才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郑延根本就是一个没血没肉的人。
不对,他根本就不能算是人!
萧禾还是一个孩子为他们做的事情背了锅,可是他却半点不念父子之情,竟然对他不闻不问,事后也漠不关心,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若非是因着柔儿还有些用处的话,怕是他也不会如此心心念念的念叨着她。
一想起这些事情,秦氏的心里就后悔的不得了,他们当初为何要兴起谋害大房的念头呢,即便不去争夺世子和侯爷之位他们也一样能偶活的好好的,反倒是如今这般,沦落到了这般下场,真是欲哭无泪。
可是事已至此,再也没有了回头路,便只能期盼着早日脱离这苦海吧!
而秦氏心中这个看起来无法实现的愿望,却在不日之后就成真了。
如果说之前郑柔派人送来的解药已经足够令他们感到高兴,那么此刻陛下亲自下旨召他们回京的消息简直就是福音。
什么都未来得及收拾,两人匆匆上了马车便一路朝着丰鄰城而去。
而此刻城中的六皇子府,郑柔初时听闻秦氏他们都安然无恙的消息的确是很开心,既能够救下爹娘,又能够趁机打击到云舒,她自然是高兴的。
随后再听到陛下已经下旨令他们回城的消息,郑柔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心花怒放来形容了。
“消息可确定吗,爹娘当真要回来了?”
“侧妃放心吧,一定是真的,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如今城中到处都在传这件事情,不会有错的。
闻言,郑柔不禁抚着自己的心口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这许多日子以来吊着的心终是可以放下了。
只要爹娘能够回到丰鄰城,那么其他的事情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用不了多久,想来他们就可以站稳脚跟。
就算不必依靠抚远侯府,他们也一样能够生存的好好的,待到将来他们得了势,方才是将他们都踩在脚下的时候。
而在这之前,她或许该考虑一下,到底要如何理顺她与殿下之间的事情。
毕竟若是他心里只有云舒的话,那么就势必会与她站在对立面,如此一来,她若是想要自保的话,便只能……
谁知郑柔这边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又紧接着得到了消息,说是秦氏和郑延来回丰鄰城的途中忽然发病,两人将身上挠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最终受不了身上的奇痒,竟双双磕死在了路边的山石上。
这个消息一传回来,丰鄰城中顿时便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