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里外,放学铃刚响过,沈县中学初二三班教室里却很安静,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扭头看向教室后门处。
教务处陈主任板着脸站在一张课桌边伸着手:“拿出来!”
声音很冷漠。
那个学生死死低着头,脸色通红,两手放在桌子里头。同样紧张的还有边上其他几个学生,显然他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废话,陈主任直接把那名学生拉起来,伸手从课桌抽屉里掏了一下,抓出一本书。
绝代双骄?他盯着封面看了一眼,冷冷说道:“上课不好好学习看小说,有本事啊!明天上午带家长来教务处。”
现在在课上看小说的学生越来越多了,而且往往都是后排或是靠墙的那些。
还好现在天热,教室的后门是不关的,教导处的值日老师配合着巡视前后夹击,每天都可以收到十几本各种各样的书,武侠小说,言情小说,古龙的,琼瑶的,......
这才开学几天,这种学生县里还一天发一个鸡蛋,都白吃了!
陈主任跟老师点点头,转身出门,处理这种事也就是这样子了,小说没收老师自己看,学生写检查,叫家长来批评…...
随着老师的一声“下课!”,教室里重新松动起来,各自整理书包准备放学回家。
只有那个被抓了现行的学生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闪着泪花。
江南和陆大平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侥幸,还好叶冰坚决不允许他们把一鸣写的童话带出家门,不然也可能是这样的下场,一鸣可是说那个非常非常重要!
隔壁的教室里,叶开冲着妹妹打了个眼色:“快点!”
他人虽然还在教室,心思已经飞回家里,等着跟江南他们一起再次打开那个箱子。
一鸣写的童话,真好看啊!
可惜,现在他们还不能打开别的信封,因为时间还没有到。
…...
数千里之外的香江,也就在这一刻,李建国也坐在桌前,同样地沉默得难受。
左手边是儿子跟自己的晚餐,右边是那张写着鱼雷舰事件的报纸,看清了这些报道后,愤恨和沮丧,两种情绪在他的心里交杂着,扰动着......
轻轻翻开上面这张,下面又是同样的报道,只是这件事,已经在好几个月前结束了,难怪儿子把他们都赶走了,这些看了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一鸣大概已经知道谁有问题了,李建国呼了口气,伸手把饭菜盒子都装回袋里,拎着去了办公室。
他大概能猜到儿子的想法,腾出一个办公室,父子俩可以好好交流一下。
“今天印出来,明天就可以发出去了。”
李建国看到林大卫正一脸兴奋地跟儿子汇报着什么,他只听到这一句,看模样,事情进展相当顺利,就像儿子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李建国轻轻咳了一声。
看到李建国进来,林大卫点点头,朝他说道:“晚上李总会过来,现在黄生当了他的特别助理,专门负责这个项目。”
林大卫的高兴略带酸意,但他也知道,就算他跟着黄丘生一起回去,这个特别助理也轮不到他来当,反而是在这里,因为黄丘生在东亚位置的窜升,他可能就会成为李一鸣唯一可信的助手。
李建国笑了笑:“他几点过来?”
“可能会晚一点,但我们已经可以印了。”林大卫注意到李建国手里的袋子,“李生,要不要让他们开始做版?”
“吃完饭吧......”李一鸣看看父亲,随口说道。
“对对,先吃饭!有力气好干活!”林大卫连连点头。
没去理会林大卫话语里那种良心资本家的口气,李建国示意着手中的袋子:“在这边吃吧?”
然后看了下,把东西放在桌面上。
“那我也去吃饭了?”林大卫轻声问道,他很希望李一鸣说一句,你也在这里吃,然而李一鸣只是点点头。
看来我还得努力!林大卫心中暗想,笑着退出门外,顺手把门关上。
林大卫走后,李一鸣稍听了一会:“他下楼了。”
李建国慢慢地把东西从袋中又拿出来,嘴里轻声说着:“刚才那报纸,新来的?”
“李金他们从家里拿来的,也不够多,先吃饭。”李一鸣点点头,把椅子让给父亲,“爸,你坐!”
爸?
建国同志心头一阵温暖,他还以为在香江这十几天儿子不会再这么叫了。
虽然只是半天没听到,却已经好像久违多年了这个称呼,李建国微微抬头:“你不用叫这个也没事的,他们现在都当我是保镖。”
李一鸣哦了一声,然后突然又说道:“你平时也观察下我的表情,可能我有时也不是处理得很好。”
“你确实有点,心思容易上脸。”李建国打量着儿子,“刚才我进门就看出来了。”
李一鸣嗯了一声:“你也看到了?那鱼雷舰的事......”
李建国沉沉叹了口气:“看到了,怎么会出这种事!”
“不少,内地不能公开报道!”李一鸣也脸色阴沉。
李建国示意了下:“你的脸色很难看,就像之前....”
李一鸣摇摇头不说话。
“都过去半年了,......这些菜我是在酒店对面订的,当时......”菜品挺丰盛的,李建国坐在椅子上,却没有急着马上让儿子吃,反而轻声说起自己在酒店对面看到的那些阳台上的衣物晾晒情况。
“你现在知道是谁了吧?”李建国把声音压得极低。
李一鸣想了想当时房间的方位:“嗯,差不多了,陈长青已经确定了,还有一个路大通。”
原来还有路大通!
李建国哦了一声,并不太意外儿子一下就挖出两个。
陈长青那是在内地时儿子就已经怀疑了,现在可能是又找到了新的证据,至于路大通,也许也是在不经意间露出了马脚。
“怎么确定的?打电话了?”李建国看着边上的电话机,这种电话机他在内地都没有见过,看起来挺高级的样子。
李一鸣拿起话机给父亲看了下,没打开过,现在的窃听器必须接电线,装进电话里的做法很常见。
又拎起话筒看了看:“没有,电话没人打过,因为现在打电话没有用,这里对他们也不安全......肯定得到一个可以接到回电的地方才会打这个电话。这上面也没有他们的气味......”
“气味?”李建国抽了抽鼻子,只感觉到处都是味道。
“酒店的香皂味比较特别。这电话上面没有,但这里有。”李一鸣指了下桌边,“他们手撑过这里。”
原来是香皂味,倒也是,刚洗过澡,全身都是香皂味,没洗干净的肯定更浓。
李建国看看这电话机:“没动过电话......团里这么多人都不好奇这电话机怎么用吗?”
李一鸣手指着门口,划了条线路从那到桌子:“所以啊,那边只能坐九个人,大家进来后,这三个人就站在这里了。
因为这两人相互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还有牛大庆在,所以他俩都不能表现出想打电话的意思,怕被人看出来。
爸,你记得出发前纪律宣讲里头有提到不能私下打电话吧,所以离得近是下意识,不去碰,是因为他们不敢。嗯,还有,凑近点是想知道电话是什么样子的,毕竟内地电话和这里不太一样,敌特也是很好学的......”
李建国摇摇头,他哪想到这里头这么复杂,之前他就看到三个大男人靠着这桌子记笔记,位置他记得很清楚。
“那牛大庆怎么也不动的,他离得这么近?”
“这个我也不知道,按说他工业局的应该对这类东西有兴趣,那么胖的话......”李一鸣嘀咕了两句,“这家伙待定吧!”
牛大庆待定,李建国皱皱眉:“那俩呢?”
“他们想要搞清楚我在做什么,但我又没给机会,所以他们必须找理由再回来,”李一鸣努努嘴,示意地下,“这两人把笔丢到桌子下面了。”
什么?
还有这事?
李建国愣了一下,马上蹲下去看,果然在桌底下看到了两支钢笔滚在灰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