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帅营灯火通明,大小将领正在商议是否追击真穆帖尔的事情。威胁尚不太大,可以暂不予理会。但是,退守外大草原的三万多精骑却是随时会卷土重来的大患。
周以达道:“真穆帖尔的主力精兵正在往外大草原撤退,不如趁西北军准备充足,群情振奋之时追逐痛击,以绝后患。”
张原却道:“朝廷的粮饷尚未到来,如果贸然孤军深入,只恐粮草不继,反遭围歼。”
君玉点了点头,这确实是趁胜追击真穆帖尔的好时机,一旦错失,必不再来,但是,粮饷也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她沉『吟』了一会儿,下令周以达、耿克率两万精骑向蒙外草原追击,林宝山和卢凌等帅一万大军待朝廷粮草一到,即刻启程协助,其余全部人马退回玉树镇和西宁府。
五月初一,阳光照『射』在茫茫的西北大地上,西宁府帅营外面的几棵大树绿满枝头,风一吹过,婆娑的树影开始追逐初夏的脚步。
临近晌午,一名传递役兵飞速来报:“元帅,朝廷的第一批粮饷已在十里外了。”
按照行程估算,第一批粮草最快也得5月中旬才能到达,君玉十分意外地站起身来:“怎会来得如此快?。”
役兵道:“小人也不知道。”
“押送粮草的却是何人?”
“小人也不知道。”
周以达率领的大军先锋已经和赤金族大军零星交手,正是因为粮草不继,不敢太过深入,现在,粮草一到,真可谓天上下起及时雨。君玉虽然意外却十分高兴,便只身漫步来到西宁府的城门,等候即将到来的粮草大军。
城门已开,一骑快马奔了进来。马上之人,白衣玉佩,神情冷淡,忽见君玉立在城头,不由得呆了呆,勒马停下。
君玉十分意外:“朱渝,怎么是你在押送粮草?”
“久闻川陕大盗厉害,我想来会会这些大盗究竟厉害到何等地步。”
“可曾与之会面?”
“不曾。”
西宁府的军中大食堂。
朱渝和一众押解的官兵正在吃饭。朱渝盯着桌上十分粗砺的饭菜,又看看神情自若吃饭的君玉:“你一直就是吃的这个?”
君玉喟然道:“西北苦寒地,那些老兵,一二十年来都吃的这个。我才到这里不过一年,又算得了什么。”
朱渝沉默了一下,端起饭碗,慢慢吃了起来。
这是朱渝见过的最简陋的一座帅府。
空旷的屋子里左右各摆着一排临时议事的座椅;居中是一张大的书桌和椅子。大书桌上,整齐地堆放着各种各样十分精细齐全的地图和作战方略。
在一些批示的公文上,是筋舒骨展的劲秀小楷,而一些镇纸上却是龙飞凤舞的磅礴书写。
朱渝环顾四周,叹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形容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也难怪林宝山都不肯再听从我父亲的命令和你作对。要知道,已经有三任西北帅臣被他们先后排挤调离。”
君玉笑了笑,忽道:“为何首批粮草来得如此之快?”
朱渝收回目光,转身望着对面那张永远微笑自若的面孔:“这批粮草是从长安出发的。”
君玉点了点头,若不是从一省之隔的长安出发,那批粮草怎会来得如此快?
早在粮饷被劫之初,朝廷就下令西北各府衙尤其是相对富庶一些的长安就近援助,但是,各地都有借口,长安更是百般推脱。长安的重要大员几乎都是朱丞相的门生,朱渝尽管以京军统领的身份亲自监护粮草,但是,要在如此短时间内匆匆筹集如此一批粮草,如果不是拿出他朱公子的身份,实在难以想象还有什么其他别的办法。
“你父亲可知道此事?”
朱渝沉默着,没有开口。“虽然你主动请缨送粮草,有朝廷的批示,但是,你私自滥用丞相的关系和权力,这于他于你的立场,都会十分为难。更会给丞相的政敌以口实和把柄。即使他位高权重,但是伴君如伴虎,你这样做太欠考虑了。”
朱渝依旧看着一张龙飞凤舞的镇纸,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冷冷地道:“你几时变得如此罗嗦?”
君玉无语,朱渝又道:“其实,我也并不完全是因为你,更多是因为我父亲。我总要做点事情,减轻今上对他的猜忌。”
君玉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皇帝对朱丞相的不满由来已久,君玉已经从他的两次私访里清楚地知道这一事实,现在不动手,只是碍于羽翼未丰而已,朱丞相虽然死不足惜,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朱渝又是何其无辜?
朱渝拿起一张随意书写的劲秀小楷,又看看桌上那支有点秃的『毛』笔,道:“小时候,我有两件事情特别恨你。”
“哪两件?”
“你刚来千思书院时,最先招呼你的是孟元敬,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