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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谦等人在太监曹化淳的带领下走出了皇宫,曹化淳甩了甩拂尘,说道:“几位大臣慢走,咱家就不再送了。”
众大臣执礼告辞,只有毕自严慢腾腾地掉在后面。赵谦悄悄回头看一眼,见毕自严和曹化淳有眉目来往,心中疑窦。
赵谦追上杨嗣昌,左右看了看没有人,低声道:“毕阁老和曹公公……”
杨嗣昌也急忙左右看了看,说道:“老夫知道。”
杨嗣昌上了马车,转头说道:“廷益也上来。”
“是,祖师爷。”
赵谦上了杨嗣昌的马车,两人相对而坐,赵谦的屁股只靠了一点在座位上,表示恭敬。两人默然,走了许久,杨嗣昌撩开车帘看了看,才说道:“最初皇上对温体仁不满,就是曹公公在皇上面前说温体仁有党。曹公公说这话,也是东林党的意思。”
赵谦想了想,低声道:“祖师爷,学生有一种猜测,不知……”
杨嗣昌道:“但说无妨。”
“温体仁一朝被戮,内阁首辅空缺,这个结果,东林的人一定早就预料到了,恐怕已经对后面的事儿作好了打算,学生猜测,下一步东林一定会攻击祖师爷,消除对手,那接下来朝中有名望的人,非周延儒莫属,不知祖师爷有何对策?”
杨嗣昌叹了一口气,看着赵谦说道:“你和伯雅(孙传庭)都是带兵的封疆大吏,皇上怎么会让老夫做首辅?老夫早就打算退出这场角逐了。”
赵谦皱了皱眉头,心道,理是这个理,毕自严也能想到,只是杨嗣昌德高望重,对首辅位置的威胁还是有的。赵谦猜测东林不会直接攻击杨嗣昌,置之于死地,而会适当地攻击杨嗣昌的门人,以此在皇上心中造成不好的印象,最终让杨嗣昌完全失去坐上首辅位置的可能性。
毕自严会攻击谁呢?杨嗣昌门下,最有影响的无非是两个人,一个孙传庭,一个赵谦。毕自严前不久还和温体仁一同推荐孙传庭带兵去中原遏制流寇,显然不会对孙传庭下手,那么,最有可能受到牵连的,当然就是赵谦自己了。
赵谦心中十分不安,说道:“祖师爷,咱们和东林毕竟不是一路人,他们迟早要和祖师爷过不去,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祖师爷……”
杨嗣昌摇摇头,打断了赵谦的话:“毕自严颇有大局胸怀,老夫手里的人对朝廷还有用,他毕自严不会做得太绝。”
赵谦心里有些怒气,心道,为了大局就不顾别人的死活,你们还是不是人啊,老子流血流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就被当成弃子?
这样的话,赵谦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有在肚子里骂一通罢了。
到了赵府,赵谦下车与杨嗣昌道别,杨嗣昌看着赵谦,好像有话要说,最终没有说出来。
赵谦猜测,杨嗣昌本来是想提醒赵谦最近谨慎一些,但是这样说出来,明显就是表示他杨嗣昌知道赵谦已有危险,再袖手旁观自然不好了,所以杨嗣昌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曹化淳回到内宫,服侍朱由检,当时在场的还有高启潜。曹化淳看了一眼高启潜,高启潜忙寻了个空档走出了坤宁宫。
曹化淳边给朱由检熬药,边说道:“皇爷,您可得将息龙体,咱大明朝,就指着您一个人了。”
朱由检听着不太对味,心道老子手下不还有那么多大臣么,怎地被你说成了孤家寡人一般,朱由检“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转了个身,心道,曹化淳终究没有高启潜会说话。
曹化淳听罢朱由检哼了一声,急忙恍然大悟状跪倒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说错话了……”曹化淳一边说一边扇自己的耳光。
朱由检没好气地喘气说道:“你哪里……说错了?”
曹化淳说道:“大明的天下,虽然是皇爷在撑着,可皇爷还有忠臣良将为皇爷分忧,所以奴婢说错了,奴婢也是想起锦衣卫说赵谦的事儿,一时感慨,就乱说话,瞧奴婢这张嘴,不是该打么?”
朱由检好奇,喘过一口气,说道:“赵谦……赵谦的什么事儿?”
“锦衣卫有消息,赵谦在福建组建水师对付郑芝龙,第一期就投入白银两百多万两,最大的福船吃水一千多料(排水超过1000吨,至少四桅),预造战舰十余艘,商船……”
“他花……花这么多银子造船做什么?哪里……哪里来的银子……咳咳……”朱由检脸色变成了猪肝色。
他朱由检省吃俭用,每顿吃素,都不够中原和辽东两处开销,为了军饷是脑子都想破了,赵谦可好,一下子花出两百多万两来,朱由检是气得没话说。
再说赵谦也有前科,几年前就因为浙江发大水救灾,一下子弄出一百万来,被人弹劾是贪墨之财,赵谦因此罢官,差点被廷杖打死。朱由检猜想,赵谦贪墨的银子,可能还不少。
一种邪恶的想法出现在朱由检心头,杀了赵谦抄家产……
“来人!来人……”朱由检气急。
不一会高启潜和几个太监就跑进了宫殿,伏拜在地上。
“去,带锦衣卫去……”
这时长平公主朱徽娖不知什么时候跑进了坤宁宫,拉着朱由检的手说道:“父皇,父皇,赵谦是忠臣,赵谦说要为父皇分忧,父皇不要杀他,父皇不要杀他……”
朱由检看了一眼女儿,平时朱由检最疼爱的就是朱徽娖,不忍心斥责她,遂说道:“去找你母后,父皇在说正事。”
“父皇不要杀赵谦嘛,他是忠臣……”
朱由检没好气地看向高启潜:“你怎么让长平公主进来了?”
高启潜急忙磕头:“殿下执意要进宫看皇爷,奴婢……”
朱由检冷道:“你也不同意朕杀赵谦?”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高启潜叩头如捣蒜,“皇爷乾坤独断,岂是奴婢敢不同意的?皇爷,奴婢不敢……”
朱由检被这么一打岔,气头过去,想了想,说道:“传赵谦进宫,朕要问他话。”
高启潜急忙拜道:“遵旨。”
朱由检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更衣……”他顿觉天旋地转,坐在那里闭了一会眼睛,才说道,“朕要去冬暖阁。”
曹化淳忙扶住朱由检:“皇爷,您还得调养几天,龙体要紧啊。”
“朕……朕要去冬暖阁。”朱由检的声音听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十分威严。
“是,奴婢先侍候皇爷喝碗药。”
高启潜到了赵府,见到赵谦,先说道:“口谕。”然后赵谦跪拜接旨,高启潜说道:“传赵谦进宫,朕要问他话。”
赵谦谢恩接旨,心中忐忑,忙问道:“高公可知皇上传下官何事?”
赵谦本来已经作好了逃命的准备,但听说只有高启潜一个人来传旨,并没有锦衣卫,赵谦这才出来接旨。毕竟如果皇帝诚了心要杀你,想从京师逃出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高启潜低声道:“廷益在福建兴建水师的事儿,曹公公在皇上面前说了,皇上初时大怒,正要命锦衣卫捉拿廷益,长平公主拉着皇上的手,言廷益乃忠臣,皇上这才作罢,只叫廷益进宫问话,廷益要小心回答。”
“赵某欠长平公主一条命……”赵谦感慨道,“下官这就遂高公进宫,高公稍后,下官进去换朝服。”
赵谦进了内院,孟凡跟了上来,说道:“大人,此去凶多吉少,不如咱们现在就启程南下!”
赵谦犹豫了片刻,第一,现在启程南下,就是公然抗旨背叛朝廷,与之前的既定计划不符;第二,京畿重地,想跑恐怕没那么容易。
想罢,赵谦说道:“不妥,我自有主张,孟凡在家等候我的消息便是。”
高启潜带着赵谦径直走进紫禁城,大内侍卫连腰牌也不用检查,毕竟是高启潜带的人。
这次两人没有去坤宁宫,而是去了乾清宫旁边的冬暖阁,赵谦走着走着,心道朱由检也是个玩命的主,上午还躺床上起不来,这会儿就坐冬暖阁去了。
路上的太监宫女见了高启潜,都恭敬地让到边上。
二人进了冬暖阁,赵谦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鼓足了气悄悄看了一眼朱由检的神色,朱由检脸色苍白,有病容,不过并没有将愤怒的表情表露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