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中院,后面就是单独隔开的后庭,后庭宽敞,房间却不多。这样看来,原本居住在这个寒露殿里的人,也并不是很多。
相比起前殿的残破,中院的萧索,后庭显得保存的完好许多。但是不知为何,当穆扶天一走入这里,便感觉到了一股弥漫在空气里的,强烈的萧杀。这股萧杀之气,即便是过了二十几年,却也依旧没能散去。
浑身紧绷的往里走着,穆扶天下意识的运起全身的法力,似乎正在防备着什么。
忽然,一声声沉重拖拉的脚步声传来。
“谁?”
穆扶天豁然转身,手里早已一道刀光劈了出去。
一声声爆响,那原本足以开山裂海的一刀,在空气中闪烁了几下,便似乎被萧杀之气侵蚀,霎时散去。而从斑驳了油漆的一面朱门后面,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者,拖着一把扫帚走了出来。
“是你!”
穆扶天见过这个老人,那赫然便是穆扶天上一次见到寒露殿时,所见过的那个扫地老人。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穆扶天看着老人,警惕的问道。
他感觉不到老人有任何的修为,但是正因为这样,才显得更加危险。想要进入这个大殿,有多困难,穆扶天是亲身体验过的。一个看起来没有修为的老人,出现在这里,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老人淡淡的看了穆扶天一眼,然后开始扫地。
地上很干净,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污垢。事实上,即便是一粒灰尘,出现在这个充满萧杀的后庭里,都会被那股萧杀之气,湮灭无形。
穆扶天就这样看着这个老人,看着他毫无意义的轻扫着地面,一下、一下,每每挪动脚步,都显得如此的举步维艰。每轻扫一小块地方,他都会停下来,沉重的喘上几口粗气,然后用自己脏兮兮的衣袖,擦一擦从额头上滴下来的滚滚汗珠。
渐渐的,穆扶天看向这个老人的眼神变了。变得郑重而又惊愕。
因为随着老人的扫帚扫动,后庭里那浓郁的,化不开的萧杀之气,正在微弱的减少。似乎是这个老人,用了一种穆扶天所不知道的手段,在消弭着这里的浓郁杀机。
“老人家,可否让我试一试?”穆扶天忽然开口道。
老人抬头看着穆扶天,看了许久,这才缓缓的将自己手里的扫帚递了过来。
穆扶天一接住扫帚,整个人顿时浑身一颤,差点便爬到在地上。随着他接过扫帚的一瞬间,他便感觉,整个后庭的萧杀之气,都朝着他凝聚过来。
浑身僵硬,面色发白,滚滚的汗珠,犹如江河般流淌而下。穆扶天紧握着手中的扫帚,艰难的抵挡着沉重的杀机。压制着自己满心的狂躁和杀戮欲望。
他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老人的每一次扫帚挥动,都显得那般的沉重吃力,在这样的杀机压迫下,能够移动分毫,已然是极为不得了的事情了。更何况还要扫地,那更是一件为难之极的行为。
原来这个老人,是这样清除这里的萧杀之气的。他没有用什么格外的秘法,他只是借用这把扫帚,将所有的萧杀之气,全部凝聚过来,然后再由自己缓缓的扫地,来将这些萧杀之气消耗掉。
穆扶天打从心底,对这个神秘的老人,涌起了一股敬佩之意。
死死的握住扫帚,穆扶天重重的挪动着自己的脚步,似乎在穆扶天的身体上,堆积着万重山峰一般。沉重的提起扫帚,汗水已经顺着裤脚滚落在地上,将穆扶天周围的一小片地板打湿。
连续将扫帚抬起来几次,却始终没能扫出去。
咬着牙,穆扶天闷哼几声,狠狠一拳擂动在心口。神藏心脏疯狂的跳动起来,一股股气血传送出去,在穆扶天的周身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噗!”
喷出一大口鲜血,穆扶天手里的扫帚终于划了出去,微微往前挪动了几分。就在扫帚挪动的瞬间,整个后庭里的杀机也开始如同被搅动的风云一般,变得狂暴躁怒起来。
穆扶天狠狠的又吐出几口鲜血,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随着扫帚丢开。穆扶天只觉得浑身一轻,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
老人漫步走上前去,轻轻的捡起扫帚,然后同样轻轻的扫动起来。
“慢慢来!顺势而行,找准扫帚的斜面和地面之间的夹角···!”
老人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来,而穆扶天依照着他的声音,看着他扫地时的神态和动作,心中忽然有一种感觉,一闪而过。
“再试试?”老人将扫帚又递了过来。
穆扶天接过扫帚,重新运足气息,学着老人先前的样子,微微的摆动起扫帚的弧面。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同时穆扶天感觉脑门一疼,似乎是有什么冲入了自己的识海。在自己的识海之中,席卷翻腾,搅动的树魄和本相,都极度不安。
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穆扶天抓起地上的扫帚,再次扫了起来。
每扫一步,便是一道杀机刺入穆扶天的识海,而穆扶天也紧跟着喷出一大口的鲜血。当穆扶天扫了十步之时,几乎整个后庭里,都是穆扶天吐出的鲜血。
而穆扶天的双眼也变得猩红一片,蔓延在眼里的,尽是疯狂的杀戮欲望。
“克制住这股欲望,然后将它收归己用,对你应该会有些好处!”
老人又开口了,他的话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他的声音,却犹如高山之上的晨钟暮鼓,将穆扶天那逐渐将要迷失的理智,全部唤醒回来。
当双眼恢复清明,穆扶天将扫帚还给老人,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老人点点头,继续着穆扶天之前未完成的工作。而穆扶天则是端坐在一旁,静静的修炼,恢复自己的伤势,以及将那些涌入自己识海的杀机,收归己用。只要将这些杀机收服,然后在用剑或是用刀之时使出来,必定会使得剑法、刀法威力大增,在杀伤力上的增幅,更是恐怖。
恢复过来之后,穆扶天便会主动上前去,接过老人手中的活计,重新开始一步一吐血的‘扫地’。如果是常人,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但是穆扶天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在这颗心脏的支撑下,穆扶天不断的进步着。
直到整整七天之后,穆扶天达到了自己的极限,三十七步。现在的穆扶天,最多也只能一次性的扫动三十七步,三十七步之后,要还是继续,就会伤到根本。
而随着这七天的扫地,在穆扶天的身体周遭,几乎凝聚出了一层犹如实体的杀机。现在的穆扶天,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即便是不运用任何的肉体力量和法力或是精神力,都可以让大地崩裂,让头顶的云团散开。
老人剥夺了穆扶天扫帚的使用权,然后将一个发霉的蒲团丢给穆扶天。
“坐下吧!什么时候,杀机不再无故外泄,再站起来!”老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可违逆的味道。穆扶天依言坐下,缓缓的运行自己的心法,收敛身上的杀机。
这一坐又是七日。
当穆扶天再站起来的时候,穆扶天又重新变回了原来的穆扶天。可他又与以前的穆扶天有很大的不同。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么最开始的穆扶天,就像是一根大铁棍,沉重而有力,杀伤性却不是很强。七天前的穆扶天,就像是无鞘的长剑,锋锐而又充满了杀伤力。而现在的穆扶天,便是归鞘之剑,在没有出鞘之前,与铁棍无异,出鞘之后,锋芒更甚,杀伤力更足。
“你可以走了!”老人看着穆扶天站起来,然后对穆扶天挥了挥手。
穆扶天却没有动,而是道:“还请前辈解惑!”
“如果你是想问二十二年前的那桩事,我是不会说的!”老人淡淡道。
穆扶天却眼睛一亮,老人只是说不会说,而不是说不知道。这就证明,如果他有办法撬开老人的嘴,他就能够得到他所想要的真相。
“前辈有什么难言之隐吗?”穆扶天问道。
老人轻轻的哼了一声,却不答话。穆扶天心中把握却又更大了几分,这个老人似乎是故意如此。从第一次见面,他便似乎有意向穆扶天透露什么,如今却又忌讳莫如,显然是在担心什么。
而穆扶天要做的,便是消除他的这份担心。
“前辈放心!今日之言,出得尔嘴,入得我耳,便再也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老人依旧不说话,却转身朝着斑驳的朱门走去。
穆扶天看着老人离开的背影,眼神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紧跟着走了过去。
推开斑驳的朱门,入眼的景象却让穆扶天浑身微微一震。他实在没有想到,居然会看到这样的景象。眼前的这幅画面,是这样的陌生,却又是这样的熟悉。
这里的一切,他都曾经见过无数次。但是事实上,却又是一次也没见过。
现在穆扶天满脑子,都只有一个问题,那位阁主夫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