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失去双腿,本来就还没缓过劲来,这会子听到卿逸这样说,不由黯然,嘶哑着声音道:“这是命,孙儿已经认了。”
“命在自己手里,难道就这样由别人糟践欺凌吗?大哥,就算是你肯,我都不肯!”卿浅浅平静的说着,一边走进了屋子。
所有人都被她这句话震住了,明明看着很瘦弱的一个人,身体里去爆发出强大的光芒。
卿云最疼的就是这个妹妹,他最不想的,就是让卿浅浅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从前他是个武将,可以拼尽全力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可是现在,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他是个废人了,一个废人,怎样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呢?
卿云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痛苦,曾经铁骨铮铮流血不流泪的男儿,此刻却忍不住哽咽。
卿浅浅走到床前,看着卿云如此痛苦,心中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不管是谁,不管他地位有多高手中有多少权力,伤害她身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爷爷,爹爹,娘亲,我想单独和大哥说说话。”卿浅浅尽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
卿逸知道现在的卿浅浅和从前的卿浅浅已经不一样了,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卿云,也许卿浅浅会有些办法。
卿逸点了点头,“好,你好好劝劝你大哥。”
卿云闭着眼睛,心中的难过一浪一浪的激越。
卿浅浅在床沿边坐下来,“大哥,大嫂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有没有我漂亮?要是比我还漂亮我会嫉妒的。”
卿云听到卿浅浅喊大嫂,心中顿时一痛,今生今世,他和公孙月只怕都再也没有可能了吧。
“卿云,你一定要活着,如果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这是他们最后的诀别,公孙月没有哭,平时娇滴滴的一个千金小姐,却在那刻坚强得无所不能。
卿云终于慢慢睁开眼睛,眼神依旧有些空洞,声音嘶哑暗沉,却最终还是开口了:“她很好,对我很温柔,她很善良,连看到落叶都忍不住伤心……但是,她不可能成为你大嫂了。”
说起公孙月,卿云心中流过千百种滋味,一段感情,本来就是这样,一开始的时候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痛苦。
“你爱她,她也还爱着你,不然不会这样费尽心思送你回来,大哥,我不知道什么是识时务,也不知道什么叫望尘莫及,我只知道最相爱的两个人,就应该要在一起。”
卿云苦笑,如果是从前,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华豪气云干的将军,他一定会去争取和她在一起,不管有多么艰难,他绝对不会放弃。
可是现在,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又怎样去争,又怎样去给她幸福?
“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卿云痛苦的说道。
卿浅浅握住卿云的手,“大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只要
你们相爱,就没有什么能阻止你们在一起。”
“可是我的腿废了,是个连站立都不能的废物……你叫我,怎样去和她在一起?”
卿浅浅咬了咬牙:“大哥,你放心,不管是谁伤的你,不管他有多大的权力,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卿云急忙道:“不行!公孙家位高权重,手中又有兵权,我们现在只是一介庶民,又怎么与他抗衡?何况,他始终是月儿的父亲……”
“大哥,到了现在你依旧把他当长辈来尊重,但你可知道他又是怎样对你?打断你双腿不说,还上书奏请圣上要手刃于你,还要卿家负责,大哥,他对你并没有念半分的仁义,你却为什么还要对他仁义?”卿浅浅难得正经的说道理。
“浅浅,如果你不是个女儿身,那么我们卿家,一定会再次繁荣的,只可惜……”卿云无奈感慨,他这个妹妹,与众不同的。
卿浅浅却道:“大哥,我是个女的又怎么了?谁说女人就比不上男人?女人照样可以做官,女人照样可以做皇帝!”
这个时代和卿浅浅原来那个时代不同,这个时代从来都没有女人当政的先例,所以卿云一听卿浅浅这样说,立即就急道:“浅浅,不可胡说!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怕什么?圣上不仁,听信佞臣谗言,将来要用我卿家的时候,我卿家绝对不会相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去决定自己的命运!”
这番话无异于谋逆,卿云虽然意志消沉,但还是分得清轻重,此刻被吓了一身冷汗,“浅浅,你可知道你这话……等于是谋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果圣上仁义贤明,自当效忠,可是圣上昏庸无道,大哥,难道这样的君主,真的值得我们去效忠吗?且不说我们卿家落到这步田地,那天下的百姓现在又有几个能安居乐业?谁做皇帝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百姓能否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大哥,你满腔热血忠义,可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你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朗朗男儿却只能赋闲在家,他本该在疆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保卫家国寸土不让,可是现在呢?
卿云心中热血沸腾汹涌,卿浅浅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可是君是君,臣是臣,这鸿沟界限不可逾越啊。
“大哥,倘若你真有心,将来也可做个谋士保家卫国,就算你这辈子都不能再站起来,那也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何况你的双腿未必就治不好,传闻医怪容瑛能治百病,我已经叫苏誉之去请她来帮你看病了,大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还是从前那个卿云,那个心在云天一腔热血的将军。”
卿云被卿浅浅的一番话震得说不出话来,半晌过后,他才轻声道:“你究竟是谁?”
卿浅浅心中一惊,没有想到第一个质疑她是谁的人,会是卿云。
“大哥这话是什
么意思?”卿浅浅十分淡定的反问,反正她死皮赖脸的不承认就行了。
反正……她其实也没什么脸,脸皮那么厚。
“我最疼爱的就是浅浅,从前的浅浅性格怎么样我最清楚,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改变,也不可能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浅浅以前从来都不吃辣,连走路都害怕踩到脚下的蚂蚁……你和她,完全就是两个人,所以,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卿浅浅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所以她调整下了坐姿,脸上摆出一副说过大刺激和打击之后的沉痛与哀伤,声音有点沉,还有点沙哑:“大哥,一个人总会是要改变的,我不能总在你的保护下成长,我总要自己长大,自己变得坚强,七年,我已经彻底改变了,可是过程永远是痛苦的,痛苦到你没有办法想象,一个人经历过了大喜大悲之后,就会完全改成另一个人的,大哥,活着,是我那时候的唯一念想。”
她的表情沉痛,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去保护她。
卿云短暂的沉默之后,道:“那七年,你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卿浅浅闭上眼睛,回想起往事,手指微微的发颤:“想要活着,就要变得强大,想要强大,就得付出常人所不能及的努力,这七年之中,我所经历的,你根本无法想象。”
卿云不忍心再盘问她,“对不起,浅浅,大哥不该再问你这些的,我知道这七年你一定过得很不好,都怪大哥……”
卿浅浅尽力笑了笑,“不管你的事,人总要自己去经历才会成长,即便那七年很不容易,可是我已经走过来了,大哥,我没事的。”
卿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坚强到骨子里的女人,如果说从前柔弱的卿浅浅需要他的保护,那么现在的卿浅浅,足以去保护别人了。
“浅浅,大哥现在是不成了,将来保护卿家的担子,大哥就交给你了。”卿云郑重道,虽然心中有过疑惑她不是真正的卿浅浅,可是这一路她都护着卿家,就算她不是真正的卿浅浅,也没什么关系。
卿浅浅有些动容,看着卿云的双腿,“大哥,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
卿云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笑了笑,“好。”
卿云他不是圣人,平白被人打折了腿,心中就算是再明白事理也会有怨言的。
等卿云睡了,卿浅浅才从卿云房间里出来,走的时候轻手轻脚害怕吵醒卿云,刚一走出来就看到一身白衣站在长廊里优雅望着她的公仪珩。
公仪珩,南唐国侯公仪良的小儿子,杀生殿尊主慕言,卿浅浅望着他,最终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若要复仇,若要变得强大,若要重新夺回卿家荣耀,那么若有人能帮她助她的话,这个人,就只能是公仪珩。
“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喜欢上我了么?”公仪珩在廊下浅笑,身姿卓越,笑容倾国倾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