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妹子,这是怎的了?相公没事的,吃的是五谷杂粮哪还没有个三灾六病的哩?”
那哑子少女只是摇头,虽是不得言语,眼眸之中却满是关切自责之情。
看哑子少女梨花带雨芙蓉着露的清秀模样,李二忍不住的在心底一声微微叹息,知道哑子少女是因为昨夜没有照看好自己而自责。。
昨晚的那一吻李二分明是感觉到了点甚么的。
请的郎中是终于来了,把腕脉看舌苔的折腾了大半晌的功夫,讲了一大堆金木水火土的大道理,捻着山羊胡子列出大串肾水亏而肝火旺的理论,开出方子:“按我这方子抓药煎服,不出个五三日便可痊愈……”
罗芊芊付了诊金,千恩万谢送那郎中出去,刚刚到来的母亲却是急吼吼的进来:“我的儿怎了?我儿……”
母亲毫不顾忌的解开李二的衫子,仔细的摸索一番笑道:“我当是甚七死三灾的大病,不就是个食寒之症的么,好说,也不必请郎中了,为娘的医治这个最是拿手……”
李二大骇,这可是人不是猪,母亲又不名医术药理,可不敢叫母亲鼓捣:“娘呐,还是听郎中的吧……”
“听甚野郎中的?这等小灾小病还请的甚么郎中。为娘卖肉几十年这病见的多了。”母亲似有十足把握一般的笑道:“在你儿时,几次食了猪肉着了寒气都是这般,哪次又请过郎中的?便看为娘的吧!”
母亲似有十分经验一般的法号施令:“取半斤羊油来!猪油也成!”
“弄块子老姜烧成七八分炭的模样,和了硝石拿擀面杖碾成细细的沫子!”
这些个物件儿都是现成,片刻功夫就备的齐整。
李二实在想不到母亲还有行医治病地本事,虽是知道母亲绝无他意,但是对于母亲的医术还是有八九分的疑虑。
毕竟行医治病和杀猪卖肉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行当!母亲却是很有信心的把凝结成白玉一般的猪油抄了起来,在烧焦的姜末里滚了几滚:“我地儿。先把这硝石沫子吞了下去……”
“我的天,母亲寻常日里不是说硝石有毒的么?怎得能食?”
“傻儿,硝石食的多了是有毒,食的少了便是良药,没见我猪肉地时候总是要用硝石的么,怎就不能食了?”
李二犹豫着将那硝石粉末吞了下去,母亲半跪在床上道:“好这个吃了就好……”
那滑腻腻的猪油看了便是恶心。又沾满了黑糊糊焦炭一般的姜末,李二如何能够用的下肚子?
母亲似早就料到李二不食:“我儿总是不愿用这东西,哎……”抽个冷子母亲突然发力,劈手就把李二按住,杀猪一般以膝盖顶住李二地手臂。单手将那大块的猪油塞进李二嘴巴……
李二本就体弱,又是大病,如何能够抵挡母亲强健的体魄?口中被母亲塞满了令人作呕地恶心猪油,想要吐出却被母亲反手捂住嘴巴。
那猪油遇热化为液体顺喉而下,嘴巴里满是恶心的生猪油味道。
“哈哈。我儿还是这般才能用药的。”母亲松手放开李二:“这药是百试百灵,我儿的病痛一夜便好,以后肠胃若是不好再吃些。这东西甚病都可以医得……”
终于结束了这“惊心动魄”的服药过程,众人虽是看得心惊肉跳却说不得甚么,母亲对李二的疼爱那是有目共睹。
李二苦笑,看母亲熟练的手法就可以知晓,在自己小时候母亲一定没有少用这个手段,好歹是猪油和姜末罢了,就算不能医治病痛也不会吃出毛病来。
母亲笑着拎起棉被把李二死死的捂住,还不放心地将身子把李二压住:“我儿莫动。捂出一身汗来病便好了。”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母亲以最最原始的法子“行医”,过了小半个时辰,母亲发问:“我儿,出汗了没有?”
“通身是汗,我的亲娘。放开的吧,再捂就要闷死了……”李二无奈做答。母亲伸只手进去。摸了李二地身子,发觉确是汗淋淋的滑腻,这才彻底放心:“好了没有?”
李二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满身满脸地都是汗水,衣衫也为之湿透。母亲一问才发觉身子真是个轻松了大半:“果然是好了许多的哩!”
其实母亲所用的法子直到现如今仍然在为包括作者在内的广大劳动人民所使用,有和李二一样症状的读者不妨试试,前提是要对那叫人恶心生猪油有超强免疫力,起码不会一吃下就呕吐才成!
土方偏方医大病便是这个道理,俗话说的好:人参吃死人无罪,黄莲花医好病无功。治病关键是要对症,不一定要用多么名贵的药材!
猪油姜末治寒热,这个法子母亲早就试验过无数次的,自然是药到病除。
“我儿好生的歇息一两日便是会好的利落,如此多好,病医的快,还省下许多银钱的哩!”
晚些时候,李二便是感觉好了大半,身子亦是轻松的很。却还是有些虚脱的模样,早叫旁人自去忙碌,自家独自躺在床上海阔天空的胡思乱想:来在这个世间时日已是不少,还不曾做下多少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自己想要做还没有做的事情太多,穷一生之功也不知道能不能做的完,可不敢再耽搁时光的。不知不觉间外面已是人声渐寂,玉盘东升。
门帘子挑起,看那身形便晓得是春娘,春娘掌上灯火,关切的问候,刚说了几句闲话便见那哑子少女进来。
哑子少女捧了个朱漆的挑盘,挑盘上是几碟子热气腾腾的吃食:一大碗的黄米粥,一碟子咸豆腐片儿。一碟子溜萝卜丝,还有一碟水煎青菜,俱是素淡之食。
宋时候虽说是有了室内种植蔬菜的技术,可使人吃得上反季蔬菜,然这蔬菜比鱼肉还要昂贵,不是一般人家可以食用的起。
那哑子少女没有想到春娘在屋里,犹豫一下将饭菜递给春娘。示意春娘给李二喂食。
虽说李二病痛在身,远没有到需要人喂食地地步,不过有美人如此周到的服务,自然还是愿意享用的。
李二笑道:“春娘初到此间,还不曾和诸家姊妹熟络。其实这些个姊妹也是苦命之人,我是……”
母亲和春娘等人是今天才接了过来的。
在太后寿宴之上,双方或是因为心照不宣,或是因为旁的原因,谁也不曾提及和谈的事情。虽然双方的关系是极大地缓和,李二却知道事情还不算完。
至少自己的家人没有了甚么危险,李二早就叫人去接了母亲喜儿并春娘等人过来。刚好母亲一到便大展她那“神奇医术”。春娘也刚好赶上侍奉“病痛”之中的李二。
春娘便是到了今日才知道天舞的事情,柔声道:“相公莫多言了的,奴便是知晓相公地心思,先用些饭食的吧。”红酥手、白玉盏,又是俏语娇声的美人侍弄,纵是寡粥淡食亦能品出许多的味道。
那哑子少女煞是关切的看李二用罢了饭食,依旧不愿离去地模样,却找不到甚么可以留在屋里的借口。很是惶恐的就那么站着。
李二知道这哑子少女对自家是很有些好感地,却不能表露,心中虽是不安却带了那么一丝丝的甜蜜,毕竟有人喜欢自家不是甚么坏事。或许哑子少女根本就没有旁的心思,仅仅是对李二的感恩之情罢了。或许是这样的吧。
便是春娘也看出那哑子少女眼光中的热切和依恋:“这位妹妹坐了的吧,站着多生分?你和相公早就熟识了的吧?”
哑子少女点头。
春娘一笑道:“相公不是个会照看自己地人儿。也多亏了你们。”
那哑子少女以手指心,再指李二,手腕翻飞的以手语做答。
春娘大惊,这个时候才看出这个容貌清秀的少女口不能言,心里大为怜惜:好端端的个人儿,却是个哑子,真个是可怜的紧了…李二唯恐春娘说出那个极伤少女尊严地“哑”字:“小妹子会写字的么?”
少女摇头。
古时若非大家闺秀,能认字书写地女子真个是极少的。哑子少女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自然极难于人交流,自是受人欺凌的多了,本是要被当作牲口卖掉的,由于恩公的出现才有了今日,对李二这样的恩人更是满怀感情。
“不能书写也是无妨,以后有了闲暇便教你认字的。”李二笑道:“且去那笔墨纸砚来,我要书写……”
那少女飞一般的出去,不一刻的功夫就捧了文房四宝回来。
“相公要写些甚么?还是奴奴代笔的吧!”春娘唯恐李二身子太虚,不愿他过度的劳累。
“也好,我来口述,你来书写。”李二笑道:“咱不是承办了朝廷里的邸报了么,总要把那邸报弄出个新的模样才有人看,要书写的便是那邸报的原稿。”
哑子少女急急的将纸张展开,掳袖子研磨。
春娘以笔蘸墨,屏气凝神的说道:“相公说的吧。”
李二仔细的整理好思路,缓缓念叨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好个西江月,相公好文彩色。”春娘大赞一声。
“不过是个引子罢了,春娘听真了,下面之词是要载入史书的,万不可有了纰漏……”
春娘和那哑子少女都知道李二的手段,真个是有神鬼莫测之能,既然李二如此的看重这文章,那定然是惊天地泣鬼神之作,丝毫不敢大意:“相公请言,奴奴定然录的只字不差。”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在这个温暖的春季,在这个红袖添香夜伴读的屋中,注定要成一代名著的李二版《三国传》终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