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尽羌贼!”
转瞬之息,原本刚刚还隐藏各处谷口内的汉军军士陡然便一涌而出,纷纷弃掉掌中角弩从腰间取下朴刀捏着,响声动地的杀入了羌卒军阵。
渐渐地,战场混乱了……
一两百余汉军士卒拼尽全力拾刀厮杀着,与本就兵力众多的羌卒搏斗,不仅如此,山谷下方令旗涌动,一批批羌人还在继续冒着滚木礌石向上增援。
反观汉军这方,驻防各处主峰兵力已是捉襟见肘!
哪还有军力援助深入敌阵的军士呢?
“杀!”
“啊……”
一声声怒喝、一席席惨叫,羌人、汉卒连连倒地。
厮杀半响,双方身躯、面上都残存着鲜红的血迹。
只不过。
汉军虽战力强悍,虽在一时的突袭下占据上风,可终归还是寡不敌众,在四方包围下目前人员已从两百余众锐减至百余残军。
这一刻,无数的羌卒眼神释放出喋血般的兴奋,纷纷四周持刀碾压而上!
一员员汉卒险象环生,被砍杀而倒地不起。
主峰。
“将军,快命我等下去接应吧,我军兵力太过稀缺,反观羌贼却还在源源不断的援助,虽有箭雨、滚石阵的租房,可奈何敌军太过势大,我军难以抵挡。”
“将军,别犹豫了,速速下令吧!”
这一刻,主峰上的数员将官望着一员员被砍杀的军士,脸色尽显痛惜之色,随即一致露出悲愤的神情,拱手请战。
说罢,负责山石、滚木打击的屯将亦是拱手道:“将军,敌军势大,单凭天仙谷恐怕难以遏制住其前进的步伐,而我军却军力有限,死一人便少一人。”
“依末将看,还是先救援下方被围困的将士,在放弃天仙谷防线撤回城中汇合将军固守城池方为良策矣!”
一席席话音落罢,王安一言不发,脸色沉静如水,唯有眼神紧紧的凝视着下方战局。
“哈哈哈!”
“杀得好,大汉将士们,你们都是好样的。”
盯凝了半响,主将王安忽然放声高吼。
“将军,将军。”
“这……”
“汝等懂什么,我军虽兵微,可你等好生看看,我军不过两百余卒突袭,可却将数千余众的羌贼军阵给搅得天翻地覆,这难道不是值得欣喜的事?”
“可是我军将士要全军覆没了!”
闻言,王安遂不做解释,抽剑回鞘径直走到一旁的战鼓前,拾起战槌。
“咚咚咚咚……”
下一秒,鼓声愈发震响山谷,竟是将激烈的山石滚木响动声都给覆盖了。
一眼望去,原是主将王安亲自奋力敲击战鼓。
“啊,弟兄们,杀啊……”
“将军在亲自为我等鼓舞,我等岂能堕了大汉儿郎的士气?”
“杀尽羌贼……”
短短片刻间,下方本应该是强弩之末的汉军看见这席鼓声的身影,士气再次不由自主的高涨起来,好似焕发了般!
厮杀着、拼砍着……
此刻,汉卒仿佛化身成为了毫无感情的机器,不知疲倦的与数倍乃至数十倍的羌贼搏斗着。
而随着时间的增加,目前战场上羌卒已约莫两千余众。
鼓声持续响起,厮杀仍在继续……
鼓前王安虽一心敲击战鼓鼓舞军心士气,可眼神却胶着在战场上,每有一员军士被砍杀,他的心便仿佛在滴血……
诸将劝诫,撤回城中固守,暂避锋芒!
这确实得以保全部众。
可对于大局无益,反而会影响战局。
其一,天仙谷地势几乎与沮县持平,一旦羌人占据主峰,那在强攻城池时便不需在佯攻,而羌卒也可安然的利用溶洞作为栖息所,躲避滚木擂石。
当然,这是次要因素。
最为重要的,是军心士气问题。
如若此时他率众中途撤离,那将士们刚刚所萌生的死志将会片刻间便消失得烟消云散,稍有不慎便会逃窜中成为溃军。
在如此紧要关头下,溃军一旦入城必将影响接下来守城战的情绪。
溃卒是什么?
往往就是兵无战心、士气全无,如若指挥得当,百余全副武装的精锐军士追杀千余溃军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权衡一番利弊,王安已经将事态的严重性思虑周全。
己军不能撤!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目前凭借的就是这股气势,一旦此时撤退将士们必然丧失搏命之勇气。”
“而这样一支兵无战心的残军,就算勉强撤回城中又能做些什么呢,反而要影响其余守卒的士气。”
“此战就算全军覆没,也要死战到底!”
主将王安内心喃喃的思索着,钢铁直牙咬得咯咯直响,暗暗想着。
“兄长,请原谅弟的这一决定。”
山谷下方。
羌渠吴德执刀目视战阵中,望着阵中汉卒不过还有残余的数十人,却依旧还在奋勇当先的搏杀时,内心深处也不由肃然起敬,轻声道:“汉人敢战,不惧战!”
“大汉当兴!”
这一刻,吴德心底不由自主地便生出这道想法。
因为他看见了这支汉军的战力以后,便隐约间联想到了汉武帝年间北击匈奴的总总辉煌战绩。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句一百多年前的口号虽随着时间的冲刷而逐渐消散,可身为大汉子民,无不将之视为无上荣耀!
吴德作为汉人自然如此。
不过,感怀归感怀,可现在各为其主,他下一秒却是脸色陡然严肃,再次下达了第三梯队攻山的指令。
整道命令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丝毫不留情面!
山石、滚木,阵阵遍布漫空的箭雨,无一二不至,阻挡着羌卒的脚步。
可此时,羌人也仿佛陷入了狂潮,凶猛的打击无法在造成心理压力,死一员羌卒,后方便自有士卒补上然后继续踏着同袍的尸首冲杀。
一批批的羌卒冲杀于前!
鼓声此刻更是丝毫不停留,仿若响彻云霄。
王安双手持着棒槌敲击战鼓的速度亦是与日倍增。
“咚咚咚……”
“砰!”
片刻之息,鼓声戛然而止。
一席鼓声而落,王安掌中的棒槌断裂……
须臾间,他旬眼望着下方战阵,眼神瞬间湿润了,热泪隐约间在眼眸里打转。
他看见了最后一员残存的军士倒下了!
倒在了人潮当中。
这是一员年轻的士卒,年纪不过二旬出头,可临死之际却发出了怒吼般的喝声:“羌贼屠戮众生、视我等汉家子民为蝼蚁。”
“羌贼当战,当杀,为我大汉之仇寇。”
一席诀别,这员汉卒饱含着无尽的悲愤终是坚持不住,倒下了。
两百余卒冲击羌人军阵,坚持了两个时辰。
在源源不断的羌卒军阵中,这数百汉卒仿若一柄尖刀,连连打乱羌人阵势,让他们的军心士气为之一措!
两百汉卒无一逃窜,进皆战死沙场。
主峰上。
主将王安望着己军的两百余卒全军覆没,无一惧战逃窜,强行压制着内心深处的悲痛,抽剑高举着,厉声道:“将士们,敌军虽可斩杀我等身躯,可却无法磨灭我等的斗志、精神。”
“勇士之魂,从未破灭!”
“将士们,今日本将与汝等一起坚守山谷,人在谷在,人亡谷亡,你等可惧?”
“不惧,不惧。”
“诛羌贼,在现大汉国威。”
………
而这一刻,山谷间无尽的血液仿佛汇聚为河流般流淌着,无边无际的尸首堆积在谷中。
真正的万道汇流,浮尸满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