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落荒而逃

风行烈傲然一笑,微微蹲低,丈二红枪弹往半空,一颤下化出万道枪影,似初阳透出地平般散射往前。

兵器互击交鸣。

四名剑手踉跄跌退,其中两人更是退势不可止,肩骨胸分别中枪,胸中枪的更‘篷’一声仰天倒跌,当场毙命。

四名女子功走阴柔,情况却好得多,剌枪相触时,借势飞开,转头又扑回来,轫力惊人,难缠非常。

持戟夹马分从两翼杀来的四名武士,这时已赶到风行烈两旁。

风行列大喝一声,正要再展现无坚不摧的燎原枪法,忽地脸色一变,不进反退,闪回谷倩莲身旁。

谷倩运正美目含情地看着他大展神威,气势如虹,将敌人雷霆万钧的攻势一一粉碎,虽说胜负未分,显是占尽上风,为何却会舍优势而退。

往风行烈望去,骇然一震道:“你怎么了!”

风行烈脸色煞白,手足轻颤。

四名戟手汇合在一起,方天戟指前,轰然马蹄声中正往他们冲来,只是其声势便足教人心胆俱丧。

风行烈一咬牙,叫道:“走!”一掌拍在谷倩运身上,欲以馀劲将她送离险地,岂知不但一点内力也吐不出,人也站不稳,向谷倩运仆去,但右手仍紧握红枪不放。

这时他心中想到的,只是厉若海临死前的一番话:“我已拚着耗尽真元,恢复了你的功力,只是你的劲气内仍留有一个神的中断,随时会将你打回原形,你要好自为之。”

厉若海的警告终于发生了。

这‘中断’牵涉到庞斑的‘种魔大法’,连厉若海也无法可施。

谷倩运无暇多想,一手搂着风行烈的厚背,支撑着他要倒下的身体。

戟风带起的劲气,扑面而至。

谷倩莲反应快捷,将手中兵刃纳回怀里,手一探,已取了个圆筒出来。

戟锋的四点寒芒,正标射而来。

谷倩莲娇叱一声,手一扬,机括声响,一个连着天蚕丝结成轫素的尖钩,由筒内电射而出,深陷进左方二十步外一棵大树树身里,她双足一弹,已藉钩索之力,往路旁黑漆的树林投去。

四名戟手立时扑空。

剩下十九人作梦也想不到眼前的变化,反应快是以灵巧阴柔见长的四名女刺手,众人中的轻功亦以她们最好,跃身而起,往谷倩莲追去。

谷倩莲一手搂着风行烈,使了一下手法,将钩索脱出树身、收回筒内,一点脚下伸出的横枝,窜往另一棵树的树梢。

前方两声暴喝,两团人影迎面赶至,一空手一持矛,竟是投降了‘人狠’卜敌的赤尊信麾下叛将,‘大力神’褚期和‘沙蝎’崔毒。

谷倩莲看其来势,已知换了平时,也非两人敌手,何况现在还多了个风行烈,一声不飨,手中圆筒弹出钩索,再横射往下方另一株树,借力移去。

潜入林里,收回索钩,又再弹出,鬼魅般在幽黑的林内无声无息地移动。

敌人虽拚命穷追,始终拿不着她机变百出的逃走路线。

谷倩莲转瞬间已离开了刚才被截击的战场有七、八里之遥,正心中庆幸,前方忽地沙沙作响,黑影幢幢,也不知有多少人向她围过来。

谷倩莲无奈立定。

一人排众而出,生得玉树临风,只可惜一对眼凶光闪跳,躬身道:“谷姑娘能逃至此处,不愧来自双修府的高手,尊信门主卜敌这厢有礼了。”

谷倩运心中恍然,难怪逃不出对方的罗网,原来是卜敌动用了尊信门的庞大力量,娇笑道:“我走了!”

钩索弹射。

弓弦声响。

一时间上下左右尽是劲箭。

谷倩莲像是早知如此,动也不动,任劲韶在上下左右掠过。

卜敌叫道:“燃灯。”

百多盏灯在四周亮起,照得林内明如白昼。

谷倩莲叹了一口气,手一松,让一直闭目不动的风行烈和他的丈二红枪一齐躺倒地上,望向卜敌幽幽道:“我认输了,任凭门主处置。”

若换了听的是风行烈,又或是范良极和韩柏,一定知道谷倩莲另有诡计,但骄横自负的卜敌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一对贼眼在谷倩莲玲珑浮凸的娇美胴体上下巡逻,嘿嘿淫笑道:“姑娘若能令本门主开开心心,我当会为你在小魔师面前说几句好话,赦过你所作的错事。”

谷倩莲冷冷一笑,道:“我何用你为我说好话,不信便给些东西你看看。”探手怀内。

卜敌虽是色迷心窍,兼之对谷倩莲颇为轻视,但终是走惯江湖的凶人,一怔下喝道:“不准动!”

谷倩莲娇笑声中,双手连扬,掷出十多个圆球,投往四方八面。

其中一个向着卜敌迎头打过来。

卜敌大喝一声,腾身而起,避过圆球,凌空往谷倩莲扑来。

‘卜卜卜……’圆球在四方八面的林裒爆开,化成团团色彩不同,但均鲜夺目的浓雾,迅速往四周扩散,遮蔽视线。谷倩莲大叫道:”没有毒的,吸入也不打紧呀!“可惜却没有人愿信她,纷纷往后退开。卜敌运功闭气,飞到谷倩莲上空,手化为抓,往她抓来,措尖射出嗤嗤劲气,显是动了杀机。他的武功虽比不上师兄赤尊信,但亦是个绝不是好惹的高手,且曾得方夜羽亲自指点,否则也坐不上尊信门主之位。谷倩莲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一团红色的烟雾在手上爆开,刹那间已将她吞噬包藏。卜敌怕烟雾有毒,立往后仰,双掌卷起劲风,到将红雾劈散,谷倩莲和风行烈已踪影渺然,穷目四望,所见的只是随风扩散的彩雾。

韩柏在房舍间左穿右插,想起范良极的大盗夜行法,童心大动,将身法展至极限,鬼魅般穿房过舍。今午他离开范良极时,这老尚年轻的黑榜高手曾追赶了他一会,不知为何忽又放弃。以范良极的追踪术,他却管再苦练三年轻功,也绝逃不掉,不知范良极为什么肯放他一人去应付危险?其中必有因由。不一会他已来到城东。四周不见敌踪。心下稍定,停了下来,这时他俯伏在一幢平房的瓦面上,禁不住纵目四顾,只见这附近的房舍都是高墙围绕,林木亭台,显都是财雄势大的富户人家,在东面远处一座特别幽深的府第,在这等时分,仍有灯火亮着,分外触目。四周静悄悄的,韩柏心中奇怪,难道从范良极处学来的夜行法竟如此厉害,随便就把花解语甩掉,若是如此,范良极在这方面可算目己的师傅,但他为何对花解语还如此忌惮。百思不得其解间,心中警兆忽现。事实上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异象,只是心中一动,升起了危险的感觉,像是魔种在向他发出警告。韩柏冷哼一声,往前飘飞,落在对面房舍的梁脊时,才转过身来。一个人从屋后钻了出来,夜风下白发飘舞,正是花解语的好拍档,‘白发’柳摇枝。

柳摇枝手持他的独门兵刃‘迎风箫’,微微一笑道:“难怪解语留你不住,连我的接近也瞒不了你。”

韩柏哈哈一笑道:“那算什么一回事?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他暗恨柳摇枝想偷袭他,故出言毫不客气,又兼和范良极斗惯了口,故言辞难听。

柳摇枝身为魔官两大护法之一,地位何等尊崇,所到之处真是人人敬畏,脸色一寒道:“若非小魔师吩咐了要将你即时处死,我定要教你痛嚎百日后始得一死。”

韩柏笑得按着肚子坐了下来,指着对面屋顶上迎风卓立的柳摇枝道:“你难道未听过有一招叫做‘自断心脉’的吗?定是你不懂,便以为别人也不懂,就算我那么倒霉,给你捉着,最多便自断心脉,那会痛嚎百日?”顿了一顿道:“你连自杀也不会,看来你还是回家哄孩子好了!”

柳摇枝不怒反笑道:“在下有数种独门手法,可把你变成日痴,到时看你还怎能自断心脉?”

岂知韩柏笑得更厉害。,但又不敢放声大笑,以致惊扰了下面的人的好梦,喘着气道:“若真的变了白痴,那就连痛苦也不知道了。”

柳摇枝一时语塞,不禁动了真火,手中长四尺四寸的迎风箫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发出倏高忽低,几个飘忽无定的鸣音,听上去极不舒服。

韩柏喝道:“且慢,.方夜羽说过只对付我三次,刚才你的老相好已捉迷藏捉输了给我,现在你又要动手,算是第几次?”

柳摇枝心想,这小子表面粗豪放诞,其实极有计谋,我绝不能给他在言语上套死,正要答话,花解语娇甜放荡的声音在韩柏背后响起道:“谁说我捉输了给你。”

韩柏吓了一跳,回头一望,只见衣服回复整齐端庄的花解语,脸泛桃红地,笑盈盈立在后方隔了两间屋外的瓦面,因相隔这么远,难怪自己感应不到她的接近。

柳摇枝狠声道:“小子.听到了没有,你若能在我们两人手下逃生,便算你躲过了第一次攻击。”

韩柏嘻嘻一笑道:“我只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你白发红颜两位这样的大人物那犯得着来侍候我?”他依然大刺刺坐着,好象对方才真是无名小卒。

花解语啐道:“你或者是小人物,但你体内的魔种却不是。”她桃目含春,俏脸荡情,确能使柳下惠也要动心。

柳摇枝不耐烦地道:“解语!快天亮了,我们干掉了他也好回去交差。”他看见韩柏的模样便有气。

韩柏哈哈一笑道:“我不奉陪了!”弹了起来,身形一闪,落入屋下的横巷,往左端掠去。

红颜白发两人轻喝一声,飞身追去。

韩柏奔到巷尾,刚跃土一堵矮墙,背后风声已至,心中暗懔,这柳摇枝的速度为何竟如此惊人,难道他的轻功比范豆极还要好吗?箫音由低鸣转为高亮,敌人应已迫至五尺之内,无奈下扭身一掌回劈。

他一转身便知不妙,原来柳摇枝仍在三丈之外,向他追来,但这时耳中已贯满使人神经绷紧的箫音。

至此才知道柳摇枝竟能以内力催发箫音来‘追’人。

但已失了先势。

眼前满是箫影。

韩柏左右两掌连环劈出,硬挡了对方三箫到第四箫时,虽仍未给他劈中,岂知箫管一转,两个转了过来向着他脸门的箫孔,劲射出两道气箭,直取他双眼。

韩柏狭不及防,一声惊呼,施了个千斤坠,硬生生翻落墙头。

人还未着地,眼角一道黑影飞来,认得那是花解语的彩云带时,连忙一掌拍在墙上,运功生出吸力,贴墙横移。

彩云带像有眼睛一般,一拂拂空,立时旋三圈,往韩柏追去。

韩柏双脚一弹,炮弹般由墙角弹出,往二丈外的花解语扑去,刚好避过了像条色彩斑烂的毒蛇般的彩云带。

花解语一声娇笑,彩云带倒飞回身,化作一圈又一圈的彩云,像鲜花般盛放着,等待韩柏撞上去。

韩柏想不到长远三丈的彩云带如此迅速灵活,打消强攻之意,刚要闪往一侧,隙机逃走,背后箫声又起。

他暗叹一声,这两人不但武功强横,最可怕处还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只是其中一人,或者还勉强可以应付,但若是两人联手,自己不要说取胜,连逃跑也有问题。

自离黄州府的土牢后,无论和八派种子高手云清,又或黑榜高手范良极动手,他也从未有过这种不能力敌的感觉,难怪当日范良极一听到这两人出现,也赶快避开,原来这两人联手之威,一竟是如此厉害。

想归想,他的手脚却没有慢下来,这次他已学乖了,并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箫音,反将精神集中在皮肤的感觉上,立时感到一点尖锐的劲气,直点自己的脊椎大穴,心中暗笑,手伸背后,抓着三八戟,看也不看,往下劈落。

“叮!”

正中箫头。

这一着大出背后攻来的柳摇枝意料之外,三八戟的重量配合着韩柏全力施为,打得他几乎兵器脱手,闷哼一声,往后退去,整条手臂麻发痛。

韩柏正欲乘胜追击,彩云带又至。

韩柏暗想,管你怎样厉害,还不是一条软布,而且长连三丈,任你功力高绝,内力传了这么远的距离,也不免减弱,只要不是给你拂个正着,我不信堂堂一个男子汉,便受不了你这娇荡妇的一拂,主意打定,低喝一声,身形一闪,避开彩云带,转身往疾退向后的柳摇枝追去,险中求胜,正是赤尊信的本色。

三八戟如影随形,往柳摇枝攻去。

彩云带又在身后追来。

韩柏早有准备,猛提一口真气,身法加速,倏忽间已迫至柳摇枝六尺之内,三八戟构扫敌人,颤震间,封死了敌人的逃路。

彩云带亦往背心拂至。

柳摇枝想不到韩柏如此拚死攻来,冷哼一声,使出了一下精妙绝伦的手法,迎往有力压千军之势的三八戟。

“锵!”

戟箫交击。

柳摇枝全身一震,吃亏在臂力未复,踉跄跌退。

彩云带拂上韩柏背心。

韩柏厚背一弓一弹,想要将彩云带的劲力化去,岂知彩云带轻柔地拂拭背上,像是一点力道也没有。

韩柏心中大奇。

若非花解语真是如此不济,便是她在手下留情。

这时已不暇多想,正要对柳摇枝续下杀手,刚跨出一步,一丝奇寒无比的劲气,由背后的督脉逆冲上头,越过头顶的泥丸官,顺着任脉直冲往心。

韩柏大叫不妙,若给这丝寒气攻入心脉,保护立时一命呜呼,到这时他才知道花解语的内功别走蹊径,阴柔之极,而长连三丈柔轫非常的彩云带,恰好将这种阴劲发挥得恰到好处,不过这时知道已太迟了。

他已顾不得惊动附近好梦正酣的人。大叫一声,激起全身功力,护着心脉。

“篷!”

心头一阵巨震,体内两气相交,到第三波真气,才勉强止住了那丝阴寒。

韩柏立足不稳,翻倒地上。

想顺势缠身的彩云带卷了个空,收了回去。

柳摇枝见状重组攻势,又扑了回来。

这时韩柏全身冰冷,一口真气怎样也提千起来,散而不聚,幸好他不需顾及面子,就地翻滚,避往一旁,那情景有多狼狈便多狼狈。

柳摇枝的迎风箫呼啸中水银泻地般往他攻去,招招夺命。

韩柏借那点缓冲,真气回顺,弹了起来,慌忙下连挡蓄势而来的柳摇枝十多击。

柳摇枝见他在如此劣势下,仍能不露败象,心中暗惊,不过他眼力高明,看出花解语那一拂伤了韩柏经脉,刻下对方已是强弩之未。

柳摇枝身经百战,毫千急躁冒进,将迎风箫的威力发挥至极限,若长江大河,绵绵不绝地攻向韩柏,务求千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只要韩柏一个错失,便是落败身亡之局。

最奇怪的是花解语,她将彩云带收回后,竟静立一旁,再没有出招,一对俏目盯着奢韩柏雄伟魁梧,充满男性魅力的虎躯,眼神忽晴忽暗,忽忧忽喜,也不知她想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韩柏的三八戟忽地窒了一窒。

此消彼长下,柳摇枝的迎风箫寒光暴涨,狂风扫落叶般向韩柏卷去。

韩柏连声怒吼,可是这种高手过招,败势一成,便非常难以逆转,更何况他经脉的伤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若有半灶香光景调息,便可复原,偏是没那个机会。

“当!”

韩柏一声惨哼,三八戟离手坠地,踉跄跌退,左臂给迎风箫画出一道血痕,衣袖破碎,鲜血激溅。

柳摇枝哈哈一笑,箫势一变,转为大开大阖,迫得空手招架的韩柏连连后退,眼看落败身亡,便在眼前。

远处的花解语一跺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彩云带脱手而出,笔直前伸两丈半,纤手轻回,转了个小圈,绕往韩相后方,再兜了回来,点向韩柏脑后。

韩柏刚劈开了柳摇枝点往咽喉的一箫,脑后风声响起,连忙矮身避过。

彩云带在头上拂过,变成往柳摇枝扫去,柳摇枝一呆下,连忙后退。

彩云带又兜转过来,拂往韩柏胸口。

韩柏也是一呆,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柳摇枝一直紧压着他的气势,被花解语一拂拂得冰消瓦解,全身一松,而后方首次露出逃走的大空隙。

韩柏尖啸一声,倒跃而起,避过花解语的彩云带,乘势一个倒翻,投往后方漆黑的房舍,转瞬不见。

柳摇枝想追去,可是彩云带在前方转了个圈,才再被花解语收回去,硬生生阻止了他的追路。

花解语垂头不语,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柳摇枝脸色阴沉之极,静立了一会,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解语!你可知若让少主知道你蓄意放走这小子,会有何结果?”

花解语道:“我不想这么快杀死他!”

柳摇枝苦笑道:“你知否自己正在玩火,一个不好便会给火烧伤,这小子潜力惊人,若给他体内的魔种壮大成长,将来恐怕要主人才有能力杀死他,天下这么多俊俏男儿,为何你偏要拣上他?”

花解语跺脚道:“我不管!”飘飞而起,像只美丽彩蝶,投往韩柏消失的方向。

柳摇枝静立一会,将迎风箫插回背上,拾起地上的三八戟,揣了一揣,心中想到的却是三十年前,与花解语结成夫妇后,本是非常恩爱,花解语对他也千依百顺,可恨自己见不得漂亮女人,在外沾花惹草,激得花解语以牙还牙,四处勾引男人,这三十年来,夫妻关系名实俱亡,但说到底,自己对花解语仍有一份深厚的感情。

他可以对任何人施展心狠手辣的手段,但在花解语身上却全用不上来。

他再叹一口气,收拾情怀,朝韩柏和花解语消失的相反方向,缓步而去。

快三更了。

浪翻云坐在怒蛟岛西南那小石滩的一块大石上,静待朝日的来临,伴着他只有胳个空酒壶。

以他这等练气之士,等闲可以连续七、八天不睡,只要间中坐上一刻钟,精神便可饱满如熟睡一夜的人。

浪翻云爱妻惜惜死后,便养成了夜眠早起的习惯,从不睡多过一个时辰,腾出来的时间,便用来怀念、思索、喝酒。

今午听到厉若海败亡的消息后,直到此刻,他一直都断断续续地想这英雄盖世的一代武学宗匠,忆起七年前和他有缘一会的情景。

初时他还以为厉若海是来找他试枪,看看丈二红枪是否比他的覆雨剑更好?那天天气极佳,阳光普照,大地春回,他正赶回怒蛟岛的途中,厉若海背上装载着分成了三截的丈二红枪的革囊,一身白衣,笔直地立在路心,负手望着由远而近的浪翻云,冷冷道:“浪翻云!”

浪翻云到他身前丈许处立足,眼中精光爆起,讶道:“邪灵厉若海?”

厉若海角分明,予人骄做孤独的唇角露生丝罕有的笑意,道:“只是看浪兄龙行虎步之姿,纵使不知浪兄乃天下第一好剑,也该知浪兄乃风流之王。”

浪翻云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厉若海峻伟无匹的容颜,无懈可击的体形姿态,叹道:“厉兄过奖了,但你亦可知我直至今天此刻,见到厉兄后,才相信世间有厉兄这等人物的存在。”

厉若海脸容回复无浪无波,淡淡道:“浪兄好说了,厉某人今天到此相候,是想看看浪兄的覆两剑。”

泪翻云一愕道:“厉兄此话,若听进别人耳里,定以为是向我挑战,但我却知道厉兄全无战意,难道只是真想看看小弟的烂剑吗?”

厉若海哈哈一笑道:“这又有何不可,浪兄若不介意,我们可否并肩走上一程?”

浪翻云哑然失笑,道:“想不到厉兄竟有如此兴致,浪翻云怎敢不奉陪!”跨步上前,和扭身前行的厉若海并肩而进。

厉若海眼光定在前方,道:“浪兄成名时,庞斑早已退隐不出,想来仍未见过此人。”

浪翻云悠闲地跟着厉若海宽阔的脚步,感受着春日温暖的阳光,望往对方有若白色大理石雕成的完美侧脸问道:“难道厉兄竟见过庞斑,这可是从未见传于江湖的闻了。”

要知江湖上黑白两道的高手,除非迫不得已,又或庞斑找上门来,否则谁肯主动去见庞斑,故此假设厉若海具的见过庞斑,江湖上早应传得无人不知。

厉若海平静地道:“我只见过他一眼。”

浪翻云奇道:“一眼?”

厉若海停了下来,侧身望着浪翻道:“那是庞斑退隐前的事了,我摸上魔师宫,蒙他接见,和他对望一眼后,立即便走,他也没有拦阻我,事后两方面也没有人说出来,所以江湖上无人知道。”

浪翻云失笑道:“厉兄是眼力够,庞斑则是心胸阔。”

厉若海微微一笑,继续和浪翻云并肩漫步,道:“只一眼,我便知道自己还要等,当时本来我想挑战的人还有干罗、赤尊信、言静庵、了尽禅主,鬼王虚若无等人,但在见过庞斑之后,馀子已引不起我丝毫兴趣。”

浪翻云默然不语,咀嚼着厉若海做然说出的壮语。

厉若海续道:“到浪兄覆雨剑一出,艺惊天下,我才再考虑这个问题,终于忍不住来找浪兄,希望能作出决定。”

浪翻云笑道:“看来厉兄已经决定仍拣庞斑为对手,可是觉得浪翻云比不起庞斑?”

厉若海淡然自若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是这么说。迈才我见浪兄由远而近,忽然心中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心,使我战意全消,至于浪兄是否比得上庞斑,则连我也难以说得上来。因为庞斑这次退隐,据我密得来的消息,乃是要修练一种古往今来从没有人练得成的魔门大法,再出世时厉害到何等程度,确是无从猜估,故亦难以将你和他加以比较。”

浪翻云哈哈一笑道:“厉兄这么说,已点明了眼下的浪翻云至少仍比不上当年你所见的庞斑,庞斑啊!你究竟是如何超卓的人物,使厉兄这样的人,也要对你念念不忘。”

厉若海停下脚步,峻伟无匹的脸容掠过一丝红,声调转冷道:“浪兄家有娇妻,生有所恋,剑虽好,却仍是入世之剑,浪兄可知此乃致败的因由?”

这番厉若海七年前说的话,就像在昨天才说,但现在惜惜已经死了,厉若海也死了。

一个是他最心爱的人儿。

一个是他最敬重的武学天才。

海浪温柔地打上岸边,浪花涌上岸旁边岩石间隙,发出‘啪啪’的响声。

微响传来。

第十一章 杀出重围干罗大喝一声,长矛连闪,将左右攻来的一斧、一棍、一刀挑开,才破中而入,和方夜羽的三八戟绞击在一起,发出传往老远的一下清响。

方夜羽闷哼一声,往后连退三步,始能化去干罗藉长矛送来可断经脉的先天气劲,他知道若非干罗要分出真劲应付其它的攻击,自己能否全无损伤,实属未知之数。

干罗矛影暴涨,两名高手仰天飞跌,命丧当场。

方夜羽的一众高手骇然大惊,攻势登时一挫。

没有人想到受了重伤的干罗,仍可发挥如此可怕的杀伤力。

干罗再挑开灭天绝地的兵器,回矛桃断另一从后攻来那人的咽喉后,仰天一声悲啸,叫道:“方夜羽!看矛。”

长矛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圈。

强劲的气旋,龙卷风般卷起,使人口鼻难以呼吸,心跳加速,气浮身颤。

方夜羽眼光落到干罗的小腹处,见到匕首旁已有血水渗出,大喜喝道:“小心他临死前的反击。”往后疾退,以免成为干罗死前反扑的目标。

岂知其它人亦无不打着同样心思,往后退去,一时间合围之势松缓下来。

干罗哈哈一笑道:“干某失陪了。”一改沉凝缓慢,闪电般往后退去。

守在他后方的高手猝不及防下一斧劈出。

“飕!”

干罗矛尾由胁下飞出,破入斧势里,戳在那人眉心处。

方夜羽喝道:“小心他逃走!”

这句话还未完,干罗一声长笑,快无可快的身法蓦地增速,再‘飕’一声已掠上近处一棵树的横枝上,一闪,消失在黑夜里。

众人呆在当场。

在这种伤势下,干罗竟仍能突围而逃,确是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

方夜羽俊秀的脸容露出一丝冷笑,沉声道:“好一个毒手干罗,我看他能够走多远。”谷倩莲一手扶着风行烈,一手提着他的丈二红枪,穿过一个茂密的树林后,来到流水滚滚的长江旁,再也支持不住,和风行列一齐滚倒草地上。

风行烈在地上滚了两滚,仰天躺着,若非胸口还有些微起伏,真会教人以为他已死了。谷倩莲伏在地上,喘息了一会,才勉力往风行烈爬过去,她体力透支得非常厉害,全身筋骨像要散开来那样,不要说再带风行烈逃亡,连自己个人独自逃走也成问题。

她来到闭目仰卧的风行烈旁边,伸出纤手,爱怜地轻抚风行列英俊的脸庞,娇喘道:“冤家啊冤家,你可听到我的说话吗?你还说要保护我,岂知现在却是我保护你。”

风行烈的眼动了一动,像是听到了她的说话。

谷倩莲大喜,忘了男女之嫌,撑起娇躯,伏在他身上,将香凑到他耳边叫道:“求求你,风少爷风大爷风公子,快醒来,卜敌那瘟神正追着我们呢。”

风行烈全身一震,竟缓缓张开眼来。

谷倩莲便像宰个孤苦无依的世界里,发觉自己仍有亲人那样,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将风行烈扶起来坐着。

风行烈睁开眼来,起始时目光涣散,不一会已凝聚起来。

谷倩莲搂着他的肩头,关切问道:“你觉得怎样了?”

风行烈徐徐吐出一口气,眼睛四处搜索,当看到丈二红枪就在左侧不远处时,才松弛下来,道:“好多了!但若此刻再与人动手,极可能会走火入魔,成为终生瘫痪的废人。”

谷倩莲道:“只要你能自己走路,我便喜出望外,谢天谢地了。”

风行烈深深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向谷倩莲伸出手。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谷倩莲娇躯轻震,俏脸飞过红云。

借风行烈手拉之力,站了起来。

风行烈心中一阵感动,谷倩运的姿容或者稍逊于靳冰云,但她对自己的情意和关切,却是无可置疑的。

谷倩莲最引人的地方,就是无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里,仍能保持不屈不挠的斗志,仍充满着对生命的渴望和热情。

风行烈问道:“你把我带到长江之旁,难道你有办法利用水路逃走吗?”

谷倩莲垂头道:“为了应付危急的情况,我们双修府在长江沿岸不同地点,布下了特制快艇,好让我府中人能迅速由水路回到双修府,由我们这处往下游再走上三里许,便有一个这种藏舟点。”

风行烈对谷倩莲的狡猾多智始终不放心,警觉地道:“你原来是趁我受伤,想弄我回双修府去。”

谷倩莲出奇地没有大发娇嗔,委婉地道:“相信我吧!我谷倩莲现在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弄你到双修府去。”双眼一红,幽幽道:“你总要错怪倩莲。”

风行烈一愕望向谷倩莲,为何早先谷倩莲千方百计想诱他到双修府去?现在却刚刚相反?谷倩莲美目深情地往他望来,轻轻道:“我早知命运会作弄人,但总想不到会至如此地步,天下间只有双修心法,又或‘毒医’烈震北,才可以使你完全复原,可恨这两样东西,现都全在双修府内,你说我们还可以去别处地方吗?”

风行烈刚想说话,忽地哑口无言。

难道命莲真的注定了他要往双修府去吗?韩柏亡命飞逃,奔过了三条小巷,一段大街,跨过了十多间屋,来到一堵高墙前,墙后就是刚才仍有灯火透出的华宅。

韩柏松了一口气,定下神来,才发觉整只右手痛得麻痹起来,显示柳摇枝那一划,暗藏伤人员气,严重地伤了他右手的经脉,自己刚才顾着逃命,忘了运功疗伤,现在情况转壤,若再不找个地方调养,可能连手臂也要废掉。

想到这里,那敢迟疑,跃入墙里,楝了主楼后的粮仓模样的建物掠去。

到了粮仓正门,他运功一跃,扑上瓦面,滑往屋脊后的另一边,找到了个气窗,轻易打开,往漆黑的仓底跳下去,心中苦笑,前一阵子自己才躲在韩家的粮仓,现在又要再挨粮仓,不知是否前世是个偷了懒的粮仓守卫,想到这里,忽觉不妥,为何丝毫没有粮食的气味,双脚已踏在一幅软绵而有弹力的布帛类东西上,滑溜溜的,令得他一个倒翻,顺着那涨鼓鼓的东西滑开去。

“篷!”

韩柏掉在地上,压着伤处,痛得他呻吟起来。

他跃了起来,功聚双目,漆黑的室内立时垦亮起来,只见仓心竖起了一个华丽的大帐幕,占了仓内几乎三分之二的空间,情景怪异得无以复加。

究竟是谁将一个帐幕藏在这里?秦梦瑶在寂静无人的长街盈盈而行,看似缓慢,但刹那间已垮过工二个街口,忽然停了下来,道:“请问是何方高人跟着秦梦瑶?”

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道:“贫僧少林不舍,向秦始娘请罪。”

秦梦瑶转过身来,平静地打量着眼前这深具出尘之姿的高秀白衣僧,淡淡道:“大师之名,梦瑶闻之久矣,可惜梦瑶有约在身,不能和大师深谈了。”

不舍微微一笑道:“长话短说,姑娘来自慈航静斋,应知道我们八旅联盟有一个‘浅水行动’。”

‘浅水行动’是八派联盟一个专用来对付庞斑的计画,他们相信蛟龙也有落难的时刻,庞斑也有游上浅水的时候,只要这机会一出现,他们便会出动十八种子高手,不择手段将庞斑除掉。

秦梦瑶脸容转冷道:“秦梦瑶对这类仇杀并不感兴趣。”

不舍仰天一笑道:“秦姑娘乃慈航静斋的代表,我们对着姑娘,便如见着言斋主,所为正邪不两立,怎只是一般仇杀?”

他这番话语气极重,将秦梦瑶和慈航静斋绑在一起,使秦梦瑶在任何行动前,先要为慈航静斋的荣辱想上一想。

奏梦瑶这时更明白言静庵在送别她时,要她放手而为所说的一番鼓励说话,更感到言静庵对人间险恶那超然的洞悉力和智能。

秦梦瑶叹道:“庞斑每次和人动手决战,从来都是明刀明抢,光明正大,八派以此手段对付庞斑,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不舍脸容一正道:“成大事者,岂能被束于区区小节,为了除魔卫道,不舍早放开了个人的荣辱得失了。庞斑六十年来首次负伤,若我们不利用此机会,放过了便永不会回来,秦始娘请以大局为重。”

奏梦瑶脸容回复平静,背转了身,淡然自若道:“快三更了!我没有时间和大师说话了,也没有兴趣知道水深水浅。”举步去了。

不舍望着她远去美丽背影,眼中闪过茫然之色,却没有出言留人,也没有追去。

“当当当!”

报更声在远处响起。

三更了!

第四章 平湖缠斗第十二章 仙道之恋第二章 未了之缘第八章 鹰刀之谜第一章 爱情魔力第五章 风起云涌第二章 毒医扬威第八章 挑战庞斑第十章 大战之前第九章 情关难过第九章 惊退强敌第三章 运筹帷幄第十章 元老会议第三章 运筹帷幄第四章 坦言示爱第五章 共乘一舟第十三章 一触即发第五章 共乘一舟第五章 伴君伴虎第一章 冤家路窄第一章 冤家路窄第四章 当众迫婚第十二章 翠袖玉环第八章 鬼王手段第二章 师徒之情第二章 山雨欲来第八章 洞庭之战第七章 为妻雪恨第二章 再被出卖第三章 左石受敌第二章 巧遇秀秀第四章 生死决战第四章 战书第十一章 荡女散花第九章 情场硬汉第十二章 夜袭怒蛟第三章 游龙戏凤第五章 步步惊心第五章 奉旨风流第五章 蒙氏双魔第三章 月夜奸情第二章 师徒之情第十一章 草莽天子第八章 封寒的刀第九章 载美而回第三章 万念俱灰第九章 杀人灭口第八章 洞庭之战第二章 师徒之情第六章 水月刀法第六章 温泉私语第九章 新阴刀客第七章 尔虞我诈第三章 重回旧地第五章 独行盗第九章 情场硬汉第五章 患难真情第二章 路遇故人第一章 刺杀行动第六章 血战连场第二章 金屋藏霜第八章 互试虚实第六章 秘道之谜第五章 舂色无边第四章 天生尤物第三章 各自打算第一章 结成联盟第八章 洞庭之战第一章 奉天之殿第五章 月夜追杀第五章 好戏开锣第十五章 温泉夜浴第十章 中藏之争第十章 尽吐心声第一章 刺杀行动第七章 密谋复国第十三章 妒恨难平第七章 鬼王秘技第七章 前尘往事第三章 运筹帷幄第十章 落荒而逃第六章 豪情盖天第七章 如此兄弟第六章 伊人已逝第八章 挑战庞斑第三章 道魔决战第五章 中藏之战第六章 江上之战第一章 奉天之殿第一章 刺杀行动第七章 鬼王秘技第九章 大战之前第七章 如此兄弟第五章 舂色无边第八章 封寒的刀第三章 酒家风云第三章 游龙戏凤第七章 为妻雪恨第九章 大盗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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