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果真是白阳教余孽

龙湖别院位于城东,靠近刹雪湖,推门出去,就可以看到长长的落霞堤,其上栽种棵棵垂柳。

俗话说,百柳成行,千柳成烟。

每当晚风吹拂而过,纤细丝绦飘扬飞舞,宛若翠海,煞是好看。

因着这般出彩景色,十里长的落霞堤时常聚拢来许多自诩风流的文人骚客。

他们流连于各色画舫,吟诗作对,游赏煮茶,端的快活。

过往的行人时不时就能听见一连串娇媚笑声,好似银铃碰撞,勾弄得心痒痒。

使得他们忍不住驻足张望,意图窥探内里的几分春色。

没银子进这销精窟,看两眼也不亏!

夜风习习,吹拂垂柳,一艘泊在岸边,招徕客人的宽长画舫。

几个小厮正举着挑杆,挂起盏盏大红灯笼。

懂行的风月老手看到,便知道这是开张接客的意思,自然会呼朋唤友,登船入阁。

“落霞堤的烟花场所,以会芳园和闻莺阁最为有名。”

陈行那条昂藏身躯出现在湖岸堤上,颇为醒目,竟是招惹好些倚靠在画舫栏杆的莺莺燕燕调笑发浪。

“好精壮的伟男子!”

“要能跟他春宵一度,不收银子也成!”

“你个小骚蹄子,原来喜欢这一口,图老黄牛会犁地么?”

“我却偏生爱摘嫩草,瞧见旁边身姿挺俊的小郎君没,真真看得奴家心都化了……”

白启五感敏锐,这些放浪轻佻的逗弄言语悉数传进耳中,他垂下眼皮,心下暗道:

“谁不晓得,落霞堤最有名的两大风光‘柳浪闻莺’与‘会芳群宴’。

但师爷带徒孙来这地方,算怎么一回事?”

白七爷上辈子也算风月场的老手,见过些大世面。

但跟师门长辈共同出入烟花地,确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此处离着龙湖别院很近,左右不过几百步,人多热闹,众目睽睽,最适合钓鱼了。”

陈行目不斜视,浑然没把庸脂俗粉放在眼里,轻声道:

“我刚让子荣打探过了,那位周二先生从天水府来,来历不明,跟脚莫测。

作为道修,按理来说,收束杂念,降伏心意,乃最基本的功课。

但他甫一见你,却情难自控,多半出身旁门左道,甚至‘邪魔教派’。”

白启下意识问道:

“难道真是白阳余孽?”

那几个受到龙庭通缉,被列为大逆反贼的邪魔教派。

他只接触过白阳教,理所当然就想到了。

“好徒孙,莫要被人心成见带偏了。”

陈行眼角抽动,语重心长道:

“白阳教……据我所知,对于门徒遴选颇为严格,少有作奸犯科之辈。

周二先生应当属于‘四逆魔教’。”

师爷这么帮白阳教说话,莫非……里头有认识的熟人?

白启心底犯着嘀咕,而后连连点头,绝不让话落地上:

“四逆魔教?”

陈行沉声介绍道:

“千年道丧,浊潮涨落,席卷赤县神州,让诸圣真统,百家法脉几乎全部灭绝。

礼崩乐坏之下,牛鬼蛇神、魑魅魍魉,纷纷趁势而起。

四逆魔教乃当中最离经叛道的一支。

他们弃绝四圣,而立新神,拥抱浊潮,庆贺道丧。

崇尚杀生祭祀,献祭万灵命性……但凡入教之信众,不再把自身视为‘人’,而是‘大道逆子’,即悖乱天道,忤逆法理的‘孽根祸胎’,存在的意义,就是毁坏一切约束规矩。”

按照师爷所说,这帮人确实很贴合“魔教”之名。

一群想把美好踩烂,圆满打碎的搅屎棍!

换成啥时期,都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白启咂嘴,相比之下,只为造反的白阳教倒是很纯粹,甚至有些兢兢业业。

无论哪朝哪代,只想干大事,杀皇帝,改日月,换新天!

简直堪称劳模!

“师爷,四逆魔教啥子来头?咋就突然冒出来了?”

听到徒孙这样发问,陈行不由笑道:

“四逆魔教向来鬼祟,行事隐秘,纵使龙庭对其也所知不多,但我却比旁人晓得更多。

他们乃道丧之地的遗民后裔,以‘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为论,立下五部经典。

分别是《筋菩萨解脱经、《骨修罗不空经、《皮魔王无垢经、《肉金刚道贼经,以及《血武圣生灭经。

相较于他们自称的‘道逆’,更准确的评价是‘道蠹du’。

传说堕仙从域外坠落,五位祖师立地顿悟,参出经典,传扬教义,成立了四逆教。

哪怕龙庭曾经动用玄奇神兵镇压过几场祸乱,却始终未曾根绝,京城的金箓道官隐有猜测,这群道蠹的总坛,极有可能供奉某样混淆天机的稀世奇珍。

比如,堕仙之真血!”

师爷见识真广!

咱们通文馆代代有能人啊!

白启眼中适时地流露出钦佩之色,忙不迭捧哏道:

“师爷不愧是殚见洽闻,宏达博学,直让徒孙恨不得常伴身边,聆听教诲,受益进步!”

陈行眉毛一扬,原本严肃的面容忍不住荡起笑意,浑身洋溢着痛快酣适。

瞧瞧这话听着多舒服?

委实比宁海禅那個孽徒强出太多?

如此好徒孙,好根苗,也不晓得早点送到郡城!

让当师爷的享享福!

“我就说,孽徒生来便是闲不住的性子,即便离开义海郡,这些年,也没少祸害伏龙山、怒云江。

缘何近来安分多了,踏实守在黑河县,敢情收了这么个好徒弟!”

陈行不禁感慨,给阿七当师父也太舒坦了。

难以想象,那孽徒窝在黑河县,过得是啥惬意日子。

“子荣已经在画舫上订了一桌,将周二先生引到这里,等闹大了,我再出手。”

“师爷不上去?”

眼瞅着师爷停下脚步,白启顿觉有些不安稳。

既然是魔教中人,手段必然卑鄙,万一藏着啥‘解体大法’之类的拼命招数,非要拉着自己同归于尽咋办?

“咳咳,你师爷生平无二色,哪能流连烟柳之地,胡闹!”

陈行略显尴尬,正色道。

落霞堤人多眼杂,万一叫谁看见了,碎嘴皮子摇唇鼓舌,传到夫人耳中,又要生出风波。

“师奶管得倒是挺严。”

白启紧绷着脸庞,收起取笑心思,郑重颔首道:

“师爷请放心,徒孙一定诱出姓周的,争取坐实他白阳教余孽的身份!”

陈行似乎并不担心这点,确信道:

“道官法眼如炬,一辨就知真假,阿七你无需挂虑。”

……

……

嘎吱。

周二先生推开门,右手指节紧紧捏着玉竹折扇,欲要将其折断一样。

他低埋着脑袋,快步前行,即便撞倒几个路人也浑然不在意。

那双眼眸放出绿油油的光亮,嘴巴滴落丝丝涎水,时不时像野狗抽动鼻子,轻嗅着那一缕无比诱人的馥郁香气。

“好香!怎么会如此之香?莫非……真是大药!”

四逆魔教以五大护法为尊!

其中,筋菩萨、骨修罗、皮魔王、肉金刚,分别对应四部顶尖功法。

血武圣则只有左右护法,以及本教圣子,才可供奉香火,借取神力。

周二先生所拜,正是悖逆大慈至圣的肉金刚,所赐下的《道贼经,乃熬炼六腑的玄妙之法。

将胆、胃、小肠、大肠、膀胱、三焦引为根本,将任何摄入的“食物”化为养分统统吸收。

即便每天吃土啃泥,吞草嚼叶,也可以通过水谷精微之妙,转变成维持生机命元的气、血、津、液。

大成之后,甚至做得到食气而生,餐风饮露,宛若神仙。

且随着这部《道贼经的修持功夫越发深厚,周二先生的肉壳不会再老迈损伤,纵使历经甲子年岁,亦没有丝毫变化,此为“不朽”。

更进一步,便是“不坏”。

把六腑熬炼,筑成大庙,再存想肉金刚之法相,日夜祝祷虔诚敬拜。

如此便可获得神力加持,同层次内的诸般攻势,十成杀伤能被消弭七八成。

“这气味儿,轻盈活泼,全无杂质,鲜美得不像话,极似白七郎。”

周二先生嘴角咧开,像要把面皮撕出裂口。

他所熬炼的六腑震动出如雷饥鸣,宛若急需填满的无底洞。

其人修持的《道贼经仿佛有着灵性,不停地催促——

“去吃!去吃!去吃……”

周二先生用力舔着嘴皮子,聚拢成神魂的团团念头似浊流激荡,又像敲锣打鼓嘈杂错乱,令他无法正常思考。

四逆教众作为道蠹,某种程度上也与邪魔没啥区别,极难遏制七情六欲。

这亦是他们无法修持道宗正统传承的原因。

持戒,定性,约束自身……对四逆教众而言,难如登天!

“太香了,实在忍不住!”

周二先生涎水越流越多,落在旁人眼中,好似疯子。

外界并不清楚,五大护法赐下的经典法门并非死物,恰恰相反,它们灵性充足,宛如经由层层祭炼的传世道器。

很多时候,都不是四逆教众在参悟其中精义,而是五部经典指点、引导着他们怎么样一步步踏上修炼之途。

而今,烙印于神魂内的《道贼经,就对周二先生发号施令,让他速速搜寻那人。

然后将寸寸血肉悉数填入腹中,以解饥渴。

“我已证得不朽不坏身。接下来,还有‘不灭’、‘不死’两重境界。

炼就‘不灭不死体’,须得三味大药,‘赤子血’、‘玲珑心’、‘神寿气’,方能补全缺陷,成功突破。

《道贼经起了异样,看来白七郎具备其中一样,他弟弟则为另一种。

好好好,果真是机缘到了,一次凑足两味大药,即使坏了教中大计,舍了这身好皮囊,也值了。”

周二先生一边承受着那种强烈的饥饿感,一边努力地思索对策。

这是在义海郡城中,众目睽睽下行凶,必然惊动坐镇道官。

可欲要神不知鬼不觉,掳掠走二练骨关的白七郎,亦是一桩难事。

“以‘昧地瞒天符’争取三十息,遮蔽郡城大阵,随即全力出手,拿下白七郎,远遁而走。

至于他弟弟,日后再图谋!道艺四境对上二练骨关的小角色,优势在我……”

周二先生脚步一顿,停在长街,不知为何,那股气味儿忽然淡了,好像随时都要消失。

他眉心倏地裂开长痕,淌落颗颗血珠,顺着鼻梁往下蜿蜒成线。

周遭景物如同潮水后退,唯有一缕如袅袅青烟的气机浮动,指明方位。

“既然在我面前露了踪迹,便别想逃了。

年轻人,火气就是大,迫不及待跑窑子喝花酒……”

周二先生冷笑,旋即拐进旁边的阴暗小巷,席地盘坐。

衣袖张开,钻出两只阴兵卫护肉身,额头再贴一道青色符纸。

整个人好似一叶障目遮蔽形体,凭空隐没。

“正是童子身才够纯,你若与女子交合,药效大减!对我来说,就没那么有用了!”

周二先生那条藏于体壳的血红神魂腾腾一跳,当即卷起阴风飞向白启所在画舫。

生怕去得晚了,让白七郎破了纯阳之体!

……

……

刹雪湖,画舫。

“子荣兄,你也来凑热闹?”

白启将手中的青皮葫芦随手丢进湖中,对着等候的徐子荣说道。

他特意逼出三滴精血,混合清水,装满一葫芦,从龙湖别院洒到这里。

这个窝打下去,周二先生如果真是魔教中人,没道理不咬饵上钩。

“教头不便直接出手,让我保一保驾,免得有什么差错……苑妈妈,这是我的至交白七郎,赶紧把‘乱云阁’腾出来。”

徐子荣熟练地招呼老鸨,让她带着上二楼。

“徐公子啊,哎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赶紧请。可要妾身唤‘翠玉’、‘流萤’、‘环珠’过来伺候?”

半老徐娘的苑妈妈热情似火,恨不得贴在徐子荣身上。

“不必,不必,我与兄弟喝会儿酒,尽兴的节目,稍后再说。”

徐子荣瞧着浓眉大眼,没成想也是个风月场老手,还跟白启传授经验:

“白兄弟,我跟伱讲,刹雪湖上的画舫好几十艘,若要寻乐子,必须找两层高的那种。

一楼喝酒赏景,没意思,二楼才有趣儿。

越高的画舫,节目越丰富。”

白启扯了扯嘴角,喝花酒得上二楼是吧,一楼都是正规卖艺?

踏进乱云阁,他余光一瞥,果然是花样众多。

绘着大幅春宫图的屏风,百宝阁摆放好几支精巧的角先生,以及缅铃。

珠帘隔开的内间,还有一把造型古怪的合欢椅。

“子荣兄,随便弄个地儿,等大鱼上钩就是了,何这样……讲究。”

白启屏住呼吸,偌大的屋子里飘荡着靡靡气味儿,应该是点着某种助兴的燃香,让人面酣耳热。

“这不是教头让我学你,做事仔细,不留马脚嘛。”

徐子荣讪笑,他领到的话本便是与白启结伴寻欢,遭遇魔教余孽的刺杀暗算。

事后道官衙门调查起来,也能做个人证。

“未免太过周全了,现在咱俩呆在这儿,算怎么一回事。”

白启摇头,两个大男人不叫姑娘干坐着,气氛实在焦灼得很。

“那,我点几个头牌陪着?”

徐子荣似乎也觉得不妥,补救道。

“罢了,免得误伤……”

白启正欲坐下,乱云阁的窗户就被撞开,一团血云喷薄滚动,陡然冲进屋内!

厚实的硬木好像纸糊,“砰”的炸开,碎屑横飞!

极为强烈的压迫气势瞬间蔓延,如寒意冻结万物,镇压住了白启、徐子荣的精神!

他们眼前景象大变,好似置身于战阵沙场,前后左右都是身披铁甲的冲锋骑兵,脚下大地震荡抖动,头顶则洒落一波波箭雨。

“幻象!只是念头波动,就能引发丛生幻象!道艺四境的精深功力!”

十分之一个刹那不到,白启便从其中挣脱。

浩瀚心海上,那座须弥灵山大放光明,顷刻刺破虚假,令他回归真实。

“竟然是道武齐修的双全根苗!这下子,当真走了大运!”

周二先生神魂当中涌出浓烈狂喜,紧接着,那团血云蓦地一涨,几乎铺满大屋,欲要将白启卷裹进去!

“好强悍的念头!”

白启周身一沉,好像陷入深深沼泽,有种发不出力,难以摆脱的艰难意味。

这是道修的心神练到深处,由虚化实的厉害之处。

数百颗凝练念头如同几万斤重的枷锁落在臂膀,锁住肢体,哪能轻易扯得开!

崩崩崩崩崩——

白启胸膛如风箱狠狠拉动,换血十次的体魄支撑下,肉壳筋骨霎时轰鸣,挤压出滚滚无匹的沛然劲力!

仿佛十口强弓齐齐挽成圆月,随后撒放!

尖啸刺耳的音波炸裂,好似闷雷落地,肉眼可见的气流涟漪猛然激荡,转眼就把屏风、桌椅撕得七零八落。

那团硕大血云,所蕴含着数百颗大如磨盘,晶亮如琉璃的凝练念头,竟有一些“喀嚓”作响,绽出几条粗大裂纹!

“区区破骨关的二练武夫,也有这般气力?”

周二先生神魂狂跳,他那道“昧地瞒天符”已经燃去三分之一,这么大的动静,很难再瞒住人。

于是,他分化数十念头,变作一条条拇指粗的钢丝,宛若游蛇绞缠而去。

那股刺目血光腾腾跃动,散发逼人的炙热气焰,挨着就要被烫掉大块皮肉!

“武夫拳脚,哪里挡得住道术!”

周二先生信心十足,若非不想伤及白七郎的性命,他这一手“血箭术”还能再凶十倍,再毒十倍!

直接把这具肉身生生消融,蚀成一滩尸水!

“道术之威,果然在四境之后,便开始显现了!防不胜防!”

白启反应也快,眉心聚敛的神魂胚胎隐隐作疼,似是感知到危险,也不再藏着掖着,果断催动“明王怒”!

那尊持金刚杵,显忿怒相的大罗汉,迅速于心神勾勒。

三面八臂,颦眉猛视,通身烈焰围绕!

轰!

炽盛的气血悉数从体内喷薄,其势汹汹,滂湃如浪潮!

内里蕴含一丝“明王怒”的真功神意,宛若江河倒灌的雄浑劲力注入臂膀,白启抬手,五指好像握持降伏邪魔的金刚杵!

仿佛飓风拍打四面八方,气流狂卷,吹飞门窗,随即屋内炸开一道霹雳,撼动整个画舫楼船!

嗤嗤!

周二先生施展的血箭术,当即就被白启这一拳打得破灭。

那团血云似的神魂一缩,好像吃痛不已,焚尽三界涤荡邪氛的刚猛气势,如同层云奔腾,碾碎一颗颗晶亮念头!

“真功……什么妖孽!二练就能催动真功武学!”

周二先生今日所受的震撼,比他近十年都要多,这种上宗真传级别的好苗子,为何会长在义海郡?

顾不得思索原因,这位四逆教的中坚骨干,终于放弃毫发无伤的生擒打算,强忍着神魂被灼烧的清晰痛楚,血光如柱冲开屋顶,宛若一只无形大手,凭空摄取大团大团晶莹澄清湖水。

足足上万斤的水流被凝练,仿佛粘稠到极致的水银汞浆,表面浮动着浓郁光华!

“那是水雷!白兄弟小心!”

经过前后两次的道术与武功对撞,徐子荣方才摆脱神魂镇压的无知无觉,结果抬头瞅见血云即将震落一团水球,骇得面无人色。

几万斤重的水流被道修念头炼成拳头般大,再轰然放开膨胀炸裂,这种杀伤力足以把整艘画舫击沉,更遑论血肉之躯了。

面对四境层次的顶尖道术,未成四练的武夫拳脚,顿时相形见绌!

“本想活捉取你心头血,如今却没那样的功夫了!炸你个半死不活,照样也够当大药!”

周二先生神魂跃空,漠然俯瞰渺小如蝼蚁的白启、徐子荣。

道艺四境的修士,有心算无心之下,竟然迟迟拿不下一个二练小辈!

传扬出去怕会沦为笑柄!

“勿慌,子荣兄。”

挡下四境道修两次攻势,白启心满意足,束手而立,压根不惧那团可怖水雷。

“嗯?他为何不怕?”

周二先生感到疑惑,即便三练皮关大成,也挨不了一记水雷,可白七郎却泰然自若,好像有啥依仗。

“小伎俩!虚张声势!”

神魂一动,念头一闪,水雷悍然砸下!

喀嚓嚓——

暴烈的声响轰然席卷!

……

……

道官衙门,搜山检海大醮准备妥当。

璇玑子登上五尺高的法坛,盘坐而下,周遭用五色土、取寒潭水,布置山陵河流的起伏走势。

他望向坐镇阵眼中央,负责引导灵机的冲虚子:

“道兄,交由你了。”

冲虚子颔首,借由道官金印为枢纽,调动龙庭发放的一釜釜旺盛灵机,如火熊熊燃烧,如水滔滔奔涌,性质万千,变化无穷。

这等旁门散修终其一生,也难吞吐几次的浓郁灵机,不要钱似的,徐徐汇入这方搜山检海大醮。

“贫道今日把整个义海郡都给翻过来,难道还寻不出你半点踪迹么!”

璇玑子闭上双眼,经过大醮科仪的加持,一釜釜灵机的消耗,最后加以道官金印所授予的权柄,他那条藏于体壳的神魂陡然大亮,瞬间膨胀上千倍。

宛若充塞天地的一尊巨灵,匍匐于伏龙山、怒云江之间的雄伟大城,现今能被一掌囊括。

“看你还能躲……咦?一点都不隐藏吗?!”

璇玑子如开天眼,目光拔升至九霄,可以巡视义海郡周遭三千里每一寸土地。

但未等他如何施展这份莫大神通,一股极为明显的陌生气机,如同粗壮烟柱飘摇而起。

几乎毫不掩饰!

简直明目张胆!

随身佩戴的那枚明真玉亦是狂抖不已,发出嗡鸣!

“好贼子!太狂妄!”

璇玑子目光一凝,好似天公震怒,挟着滚滚风雷落向刹雪湖!

……

……

“逼我使出水雷道术,足以自傲了,白七郎。”

周二先生时刻关注那道“欺天瞒地符”,还剩最后一点儿尚未燃尽,完全够他灭杀白启取血遁逃。

等义海郡城的两位青箓道官反应过来,自个儿早已在千百里之外了。

“能让老夫动用这一招‘黑心恶煞’,你也算死得其所。”

那道水雷堪堪膨胀,即将炸开,一只宽厚手掌横空出现,五指合拢将其攥住。

啪!

轻易削平山头的爆破威力,好似一节湿透的炮竹,只听了个响。

陈行站在落霞堤岸上,一步迈出,身形飘荡,横跨几十丈,轻轻踩在那艘摇摇晃晃的画舫楼船上。

只一脚,便如定海神针,镇住湍急水浪。

他抬手再一抓,那颗水雷就被捏碎!

狂涛怒潮也似的爆破之力,于陈行的指掌间消弭无形,并未造成丝毫损伤。

当“死得其所”四个字响起,这位据说被废掉真功根本的武行魁首,随意扬起一掌拍向当空盘旋的厚实血云。

噼啪、噼啪、噼啪!

周二先生凝练百年的坚固念头,像一颗颗玻璃珠子被压得爆开,聚散如意的神魂更是崩溃不成形!

“这是什么……武功?”

他又惊又疑,无法理解,为何这一掌来得平平无奇,却这般生猛?!

隔空而发的浑厚真罡,仿佛一头张牙舞爪的凶狞黑龙,死死盘绕缠住周二先生神魂变化的那团血云!

那双竖瞳猩红,宛若恶煞噬灭,肆意鲸吞念头!

“我的修为……被吃掉了!邪功!绝对的邪功!”

周二先生惊骇绝伦,这招数太邪门了,简直比四逆教的法门还要凶、还要恶、还要可怖!

“陈教主,该你出力了。”

陈行一记黑心恶煞,就把周二先生打得半残,再过几息,说不定都得魂飞魄散。

他垂眸轻喝,于心间呼唤陈隐,让其做些手脚。

“栽赃嫁祸,借刀杀人……陈行,你这徒孙一肚子坏水,多半是跟宁海禅学的,不如交给本教主,好好调教,让其改邪归正!”

名为陈隐的青阳教主,神魂浮现灵台,笑吟吟道。

“你没话说,可以闭嘴。”

陈行干脆拒绝。

这哪里叫满肚子坏水?

分明是足智多谋、雄才大略、文武全才!

“真当是块宝贝疙瘩了!”

陈隐撇撇嘴,双手行诀如捧大日,从自身神魂斩下一缕气机。

“拿去吧!”

……

……

“这老匹夫撑不住了!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

正当周二先生绞尽脑汁该如何脱困,那头凶狞黑龙陡然一散,立足画舫的陈行好像功力不济,难以维持,身形略微踉跄。

抓住这个空当,被啃掉大半的神魂血云陡地爆碎,借由这份澎湃无匹的激荡之力,就此挣开束缚。

“快走!快走!”

经过一遭险死还生,周二先生想也不想,纵身就要逃遁,但为时已晚,随着那张“欺天瞒地符”彻底燃尽,化为一缕青烟,茫茫千丈高的上方倏地投下沉重目光。

义海郡城的道官,注意到了自己!

“糟糕透顶!莫非出门没看黄历,怎会如此倒霉!一个顽强到没边的二练小子!一个离谱到没边的四练宗师!生生绊住我!”

周二先生恨到咬牙切齿,他索性不再犹豫,掏出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潜光隐耀,藏形匿影;含垢饮秽,吐霞凝光……礼赞大威德肉金刚!上神护法,救我一命!”

周二先生那团血云神魂,再一次缩小大半,越发单薄。

与此同时,无垠太虚好似响应诵咒祝祷,冥冥形成巨大门户。

其后似有一尊三十四臂,九面头颅的虚幻神灵,欲要撕裂空间,将这个还算虔诚的四逆信众带离死地。

“这次栽了大跟头,迟早……”

周二先生念头闪烁,又扫了一眼画舫楼船上的白七郎,透出阴毒、渴求之色。

但还不等他庆幸逃出生天,那尊被四逆信众称为“血金刚”的虚幻神灵好似感应到什么,勃然大怒:

“白阳教……内奸!”

雷音也似的怒吼响彻义海郡,仿佛千百桶火药同时炸开,差点儿碾碎周二先生元气大伤的神魂。

白阳教?

内奸?

谁?

他满脑子的疑惑,迅速被惶恐取代。

因为无垠太虚的庞然门户已经轰隆隆关闭,以大半修为与百年香火,所请来的上神护法,也无情地抛弃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

周二先生悲愤欲绝,茫然无措。

“果真是,白阳教余孽!”

九天之上的沉重目光宛若雷霆洞穿,将半空盘旋的血云神魂击溃!

第七十四章 赶山,宝植第一百四十七章 浊潮之下,悬赏千金第一百九十七章 四大纯阳,童子之身第四十五章 宁海禅,人的名第九十七章 放下屠刀,成佛还是成魔?(下)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步第七十二章 庙会前夕,秋狩之邀第一百八十八章 掉进贼窝,前尘往事第二百一十六章 刚强摧挫,浑金璞玉第一十九章 打铁自身硬,晋升“哥”字辈第一百二十四章 风波定,静夜思第二十二章 我的钱烫手,怕你拿不住第五十九章 先天打渔圣体,秘制饵料显威第三十六章 采买赶集,杨猛其人第一百九十二章 双雄出山,干它一票第一百九十五章 砍树得宝,内景机缘第七十九章 认干亲,拜柳神第一十一章 人打窝,昧良心钱第一十四章 拿捏气血,潜行江河第二十六章 身份贵贱,都在攀登第六十三章 浅水不养蛟龙,东来楼中态第一百八十一章 武行门,原阳观第一百六十一章 三阳火符,六甲神将第八十章 山精,灵童第一十七章 指点,出路第一百八十四章 香高六尺,命属五行第一百三十五章 教徒弟,人魂珠第四章 突破小成,得获水性第三十九章 打法杀法,拜谁为师第二百一十七章 皆不挂匾,仇深似海第四十九章 初次药浴,穷鬼白七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种,道种第九十九章 大妖出世,教头入城第三十二章 东家,养狗第八十章 山精,灵童第一百四十五章 熬炼真血,迈入骨关第一百九十六章 驴道人,晔少爷第六十三章 浅水不养蛟龙,东来楼中态第七十四章 赶山,宝植第一百六十一章 三阳火符,六甲神将第一百六十章 野店,狗妖第五十四章 符水治病,鱼竿开光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倾,道纪第一百七十四章 灾气,横祸第九十九章 大妖出世,教头入城第一百八十九章 红藕白莲,误入宝地第一百七十八章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第四十九章 初次药浴,穷鬼白七第七十二章 庙会前夕,秋狩之邀第一百五十二章 连夜奔逃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倾,道纪第二百零四章 黑吃黑,桀桀桀第一百五十章 做个局,姓冯的第二十八章 捡来的,大渔获第一百五十二章 连夜奔逃第二百零四章 黑吃黑,桀桀桀第一百零三章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该如何第一百二十二章 皆大欢喜,你好我好第一百七十四章 灾气,横祸第二百零六章 晋升郡级大圆满,当世二练第一人第一百七十七章 单手锤杀宁海禅第二章 宁作乞丐,不为人奴第一百二十八章 精怪血肉,掌厨技艺第七十八章 再添技艺,墨箓蜕变第一百四十二章 纵马,进山第五十八章 冤有头,债有主第一十二章 杀人而已,何必多想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起,大落第一十一章 人打窝,昧良心钱第一百三十四章 白爷回县,两个师傅第二百二十四章 授箓,天公第八十章 山精,灵童第一百四十二章 纵马,进山第一百五十一章 丁阿蟹,牙行冯第七十章 龙吞珠,山珍宴第六章 四大练,习武之志第四十八章 通文馆中,约法三章第一百一十六章 县城外,进窑子第一百七十五章 祖师堂,传功碑第一百章 我有一拳,如日中天第一章 黑河县,白水郎第一百二十四章 风波定,静夜思第一百零三章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该如何第一百三十三章 伺候,福分第六十九章 周天采气,龙形马步第十章 迷魂湾,血肉作饵第九十章 一手持弓,一声开杀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山还有一山高第一十九章 打铁自身硬,晋升“哥”字辈第七十八章 再添技艺,墨箓蜕变第八十六章 匪气,杀气第二百零七章 家师姓宁,登仙铁令第九十六章 放下屠刀,成佛还是成魔?第三十六章 采买赶集,杨猛其人第一百八十三章 持戒,点香第七十章 龙吞珠,山珍宴第一百章 我有一拳,如日中天第一百零九章 十年前,宁无敌第六十四章 开张大吉,四方来贺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七爷,晋升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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