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的运气不太好,一连在外面转悠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王华的下落。
王华是目标名单中的倒数第二个,他的上榜理由,是出具了那份掩盖了事实真相的车辆检验报告,证明林小鹏是自己把车开下山去的。
和豆豆的遭遇一样,在冰冷的报告面前,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屈死了,真凶至今仍逍遥法外。
这令秦阳胸中气愤难平。
现在的人们习惯了在发生重大灾难,比如矿难、地震之后,对搜寻那些幸存者的过程给予高度关注,通过连篇累牍的搜救报道,我们感受到了不抛弃不放弃的人道主义精神和以人为本的社会关怀。
我们的身体内似乎有个开关,每逢这个时候就会自动打开,调成情感充沛和泪水泛滥模式,一边感慨着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与卑微,一边赞美个体生命的可贵与伟大,心里面却在暗暗讶异,居然有个家伙在废墟中被埋了一百六十个小时还没有死!真他娘的命大!
于是,网络上充满了各种祈福,媒体上充满了各种心灵鸡汤,整个社会充满了各种关爱和正能量。
但是在平时,这些关爱到哪儿去了?我们除了看到明星吸毒,城管打人,官员嫖娼,暴力拆迁之外,还能看到几件正能量的事情?
生命的尊严,一定要体现在大灾过后的死亡统计数字上,才显得有意义吗?平凡的生活中,每一条生命的逝去,对他们的各自家庭来说,难道不是一场天塌地陷般的灾难吗?
生命对于每个人都只有一次,逝去就不能重来,秦阳想不出这个世上还有比漠视生命更令人悲哀的事情。
这样说,似乎有点矫情,也有替林小鹏复仇之嫌,秦阳自认还没有这么伟大。
实际上,王华曾多次带人找到骆雪,威胁她到法院撤诉,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秦阳还不会把他列入到必杀名单中。
最过分的一次,是在林小鹏坠崖后的第二天晚上,骆雪从外面回来,被一身酒气的王华截住,强行把她往路边的小树林里面拉,骆雪拼命挣扎并大声呼救,引来了路人才勉强脱身,到家后发现,裤子都被撕破了。
好吧,既然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早在设计魏广军之初,秦阳就对王华的作息习惯做
了一些了解。
那个时候江涛刚死,王华基本上是两点一线,多数时间住在开发区的商品楼里,每周固定两次去江涛父母家看望老人,顺便看看老婆孩子,但是不在那里过夜。
秦阳大略地制定了一个方案,地点就在他从江涛父母家回来的路上,连怎样下手都设计好了。
潘国庆死后,秦阳开始对现场做最后的勘察,当万事俱备之后,却突然发现,目标不见了。
无论是商品楼,江涛的父母家,还是远大汽修厂的别墅,都找不到王华的影子。
有人说他失踪了,有人说他躲起来了,也有人说被警方保护起来了,这让秦阳很诧异,难道这家伙感觉到自己要对他下手?
通过各种传得离谱的小道消息,再结合自身经历,秦阳终于将事情拼出了七七八八,原来有一个叫做张军的家伙搅乱了自己的计划。
秦阳有些哭笑不得,当初在魏广军的车头上画乌龟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为了增加对方的愤怒而已。
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会忽略掉身边的一些细节,不会细想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出现在卡槽里的那枚硬币。谁曾想,这只乌龟,被人们赋予了太多的联想,早知这样,画一只开屏的孔雀会不会好一点?
经过分析,秦阳觉得王华跑路的可能性不大,十有八九,是被警方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保护起来了。
跑了好几天,就得到这么一个结果,秦阳只好暗叹倒霉,谁知倒霉的事情还在后头。
拐过一条街,从开发区医院门前经过的时候,秦阳发现前面有一个人影很眼熟,仔细一看,竟然又是那个姓冯的刑侦队长。
秦阳登时心中警铃大作,自己和他认识一共也没有几天,怎么处处都能碰到他?
如果是在附属医院碰到冯队,秦阳可能会猜测他是去看望那名被撞伤的三轮车司机,或者是代表警方和医院协调潘国庆的身后问题,但这里是开发区医院,跟那名伤者和潘国庆完全没有关系,秦阳实在想不出冯队来这里的理由,却不由得本能地想到,难道他在跟踪自己?
急忙下意识地往路边避去,脚下没留神,一下子踩翻了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桶开了盖的油漆,这时他才注意到,有几名穿着劳动服的工人,正在
给路边的护栏刷漆,自己踩翻了人家的油漆桶。
一名工人抬头看了看他,抱怨道:“走路怎么不长眼睛?眼看着就刷完收工了,就差这半桶漆,明天还得再来一趟。”
秦阳忙着道歉,那人抱怨归抱怨,见他的鞋上洒了不少油漆,还是递给他一块抹布,让他蘸着稀料擦下去。
秦阳借机蹲下,眼睛一直瞄着不远处的冯队,见对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也没有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而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医院,这才把心放下。
低头看鞋,已经要不得了,因为鞋面是反绒的,粘上油漆就别想弄下去,而且越擦面积越大,最后整个鞋面都脏了,像是从来没洗过澡的流浪狗的皮毛,全部板结在一起了。
秦阳住的地方当然有鞋可换,但是这双鞋是骆雪送给自己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就这么扔掉,会让她认为自己不在乎她。
算了,再买一双吧。
谁知把开发区的大小商场都跑遍了,居然没有找到一家销售这个品牌的柜台,大多数营业员连秦阳这双鞋是什么牌子的都叫不上来。
最后还是一名选购鞋子的顾客大姐告诉他,这鞋的品牌叫周仰杰,他这种款式的,售价至少在一万以上,而且目前国内只有北京和上海有实体专卖店,除了这两个地方,要想买到真货,就得找海外代购了。
秦阳有点发傻,自己在BCG的收入固然不菲,但是从来没有买过这么贵的鞋,骆雪是真舍得给自己花钱,她应该就是通过海外代购买的。
这下就把难题抛给自己了,难道为了买双鞋,就特意飞一趟北京或者上海?海外代购更不用考虑,周期太长,而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去见骆雪。
他拉住那位大姐,问除了这两种方式还能在哪儿买到这种鞋,哪怕类似的也行。
大姐听出了他的意思,告诉他去时代广场附近的热闹路看看,那边有个服装鞋帽批发市场,什么高端品牌的商品都有,只是一点,那里百分之九十的东西,都是山寨的。
山寨的价格,连原版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做工也很精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鞋号稍小了一点,原来的鞋垫垫不进去了,不过穿在脚上是看不出区别的。
秦阳对自己的机智有一点小小的自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