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立刻准备食材,准备迎接客人的到来。
客人来了,是一个成熟漂亮的女人,很知名,资历很深的歌手,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电话。
李秉云的电话。
李想和何浩全都接到了,电话里,李秉云哭着告诉他们,曹家恺吃下了过量的安眠药,正在抢救。
两人立刻向剧组请假,匆匆赶往盛京。飞机起飞了不到半个小时,李秉云的电话又来了,李想心里咯噔一下,和何浩全对视一眼,接通后得知曹家恺抢救无效去世了。
李想和何浩全赶到医院时,记者已经闻风而来,聚拢在医院的大厅里。
现场吵成一片,记者想要采访相关人员,而医院不让。
“李想,是李想来啦!!!李想——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何浩全也来啦,快拦住他们~~接受采访。”
“李想,据说曹家恺去世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
“李想——曹家恺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何导~何导~~曹家恺为什么选择自杀?你知道原因吗?”
……
记者们见到李想和何浩全进来,纷纷围着他们要求采访,阻拦他们进电梯,各种离奇的问题一股脑抛了过来。
李想现在脑袋一团乱麻,很多事情拥挤在脑海里,仿佛失去了自理的能力,理不出一条清晰的线索,导致整个人呆呆愣愣的。
何浩全也好不到哪里,他和李想从下飞机到现在,一句话没说,只想快点到医院见一面曹家恺,眼见为实,不然他们难以相信曹家恺已经死了,昨天他还和他们喝酒聊天呢。
“李想——曹家恺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一个中年男记者几乎要把话筒捅到李想脸上,尖锐地提问道,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他什么也没看出,下一刻,他突然感觉腹部剧痛,惨叫一声,整个人情不自禁地佝偻弯腰,手里的麦克风拿不住,再接着,他又听到啪的一声脆声,右脸火辣辣的疼,肿了起来。
“你们怎么打人啊?”
“打人啦!!”
“明星打人啦!!!啊——”
他的肩膀被李想踹了一脚,翻在地上,底朝天。
李想还要冲上去打人,被现场的其他人抱住,何浩全接着要冲上去,也被赶来的他的经纪人死死地抱住腰。
“别打了,别打了,浩全,冷静冷静。”何浩全的经纪人急促地劝解,他身形没有何浩全大,有点拉不动。
刚才第一脚和第三脚是李想踹的,巴掌则是何浩全扇的。
王银珍也赶来了,拉住李想,以免他继续冲动打人。
倒在地上的男记者嗷嗷叫,大声嚷嚷明星打人了,要求叫警察来,忽然见到李想弯腰,吓得立刻闭嘴。
李想捡起刚才差点杵到他脸上的录音笔,交给王银珍,说:“把这个拿着,警察来了这个是证据。”
刚才这个人大庭广众之下询问曹家恺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这涉及名誉和诽谤了。
李想不再理会这人叫唤喊疼,赶到病房里去,挤在大厅里的记者们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再没人敢拦。
病房里,有许曙秩、周妮、红着双眼的李秉云,此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李秉云介绍说这两人是曹家恺的哥哥和嫂嫂。
曹家恺的妈妈去年已经过世了,家里只剩下70岁的老爹,现在还没敢告诉老爹,担心他心理承受不了。
病床上躺着的曹家恺脸色苍白,完全失去了活力,但是反而看起来有一种安详的气质。
何浩全站在病床边双手掩面,在无声地流眼泪。
在拍摄《我不是药神》之前,他和曹家恺并不很熟,但是在剧组相处了五个月,让他对这个以戏为生的男人充满了敬佩。
任何一个神圣对待自己职业的人,都值得敬佩。
他还从曹家恺寡言少语的性格中捕捉到了可爱、真诚、睿智、豁达等等优秀的品质。
这些优秀的品质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弥足珍贵,何况是在欲望横流的娱乐圈里。
与这些珍贵的品德相比,众人诋毁和指责他的同性恋情根本不算什么,反而让何浩全认为,这是他追求自由和解脱的一种具现。
他为失去这样一位刚认识就给了他许多惊喜的朋友而伤心不已……
李想呆呆地站在窗边,中午热烈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但是他却感受不到温暖,心里一阵阵发冷发紧。
他的目光落在病床上,害怕似的避开曹家恺的脸。
他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啦,真担心自己喊一声“恺哥”,叫他起来聊聊文学。
李想怎么都想不明白,昨天还一起喝酒的人,活生生的和他讨论《逃脱术》,怎么过了一夜就魂飞魄散了?他在吃下半盒安眠药时,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有这么大的勇气?
李想随即又想到,全天下没有人不害怕死亡,所以当一个人主动选择死亡时,他的内心一定已经先一步死去,正是因为充斥着绝望,才可以毫无畏惧地走到下一步。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
李想脑海里忽然蹦出这句话,昨天和曹家恺讨论的这句话。当时曹家恺问他对这句话的理解,他说,当一个人心无牵挂时,他可以做到任何事,包括对死亡的无所畏惧。
李想瞬间想通了,也瞬间更加心如刀割。
原来,曹家恺在昨晚和他谈论《逃脱术》时,就已经萌生了死志。
《逃脱术》里,堂姐夫为了反抗生活的压迫,为了全家人的生计,他放下了所有,用自己的生命“变”了一出血染的魔术。
如今,曹家恺也用自己的生命演绎了对世俗眼光的反抗!
他的伴侣放弃了他,他没有放弃自己的自由,他宁死不屈。
李想的目光从床尾渐渐往上挪动,最终落在了曹家恺安详的脸上。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痛苦,竟然能如此的安详。
李秉云走到他身边,两人都处于悲痛中,相互依靠,能够给予彼此温暖。
李秉云小声说,曹家恺是今天上午9点钟服了安眠药,躺在阳台的躺椅上,被每周固定来打扫卫生的家政发现,送到医院时已经晚了,服的药太多,抢救不赢。
这一天的娱乐圈新闻全部被曹家恺霸占,继上一次出柜后,他再次成为全民讨论的人物。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感受到任何压力,舆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一切已经和他无关。
曹家恺的葬礼将在三天后举行,第二天李想、李秉云和何浩全到曹家恺的家里帮忙收拾遗物。
此刻,李想站在客厅里,身前是挂在墙壁上的一个神龛。
李想拿起神龛上的细香,点燃,后退三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李秉云和何浩全奇怪地看着他,但是什么也没说。
“你们是喜神,恳请你们在另一个世界保佑曹家恺能够幸福。”
李想说完,把三根细香插在神龛上。
神龛上,有一尊小小的铜像,是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一个手里拿着一朵荷花,一个手里提着一只圆盒,赫然是李想认识的和合二仙。
在阳台上,有一架躺椅,如果不出所料,这应该就是曹家恺最终躺着的地方,他就是在这里服下了安眠药。
在躺椅旁边的地板上,有一盆长势喜人的兰花,沐浴在薄薄的阳光下,随风微晃。
李秉云泪流满面,这是她从南柯镇带来送给曹家恺的啊。
“李想,你过来。”何浩全把李想喊过去,在书房里发现了一本《老人与海》。
“你看,这本书的扉页上有家恺的字。”
李想翻开他昨晚送给曹家恺的《老人与海》,翻开首页,只见扉页上有这样一句话:
“等到黑夜翻面之后,会是新的白昼;等到海啸退去之后,只是潮起潮落。”
这是他写在《老人与海》扉页上的一句话,送给曹家恺的,想鼓励他继续前行。
现在,在这句话之后,多了一句手写的钢笔字:
“人生犹如西山日,声名终如草上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