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人前来,倒当真是意料之外,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若是按照清河和文枝所说,慕成凰下山就是为了看望小产的长公主,那长公主派人来解释或者替慕成凰撑腰,也是情有可原的。
郭天离微微蹙眉,这来禀的小弟子又是多嘴了一句:“师父,这来人,是长公主身边的两个贴身宫婢,知书和知画,您这见还是不见?”
郭天离倒不是会害怕这两个小小的宫婢,只是现下慕成凰突然发热,而京畿附近本就感染了时疫,也不知道慕成凰会不会刚好在这次下山中接触了什么人,什么东西,也感染上了,若是的话,可就是难办了,尤其是让长公主的人知道慕成凰病了,传到京城中,让皇上知晓,皇上素来极为重视慕成凰这个药人,难免会给郭天离施加压力。
这不是见不见的问题,而是后续会有一系列的问题。
郭天离点点头道:“让她们进来吧。”
知书知画进来的时候,文枝朱雀还有清河姑姑三人正是跪在地上,虽然不是头磕着地砖,却也是低着头,诺诺不敢抬头,知书飞快地看了这三人一眼,便是向郭天离行了礼,和婉地说道:“奴婢是受了长公主的意思前来,是想要替五公主说几句话,这次五公主下山,的确是因为担心我家公主的安危,长公主虽然知道私藏五公主于国公府中是犯了大罪,可也是心疼五公主,长公主已经主动进宫向皇上请罪了,也希望国师这边,能宽宏大量,饶恕五公主一回。”
“长公主不是昨日还说小产了,今日便进宫了?”郭天离似有不信的意思。
知画接过话头道:“是啊,长公主身子骨虽然羸弱,可是一知道皇上和天师可能会因为五公主私下山看自己的事情而受到责罚,便是连身子都不顾了,一大早的,便是让姑爷准备了一辆宽敞一些的马车,是躺着进宫的。”知画说完,又是刻意地补充了一句,“其实国师在宫中许久,对于长公主和五公主之间的感情必然是有所耳闻,两人虽然不是一母同胞所生,却也是情深意重,姐妹情深,若是五公主因为长公主受到一丁点儿的皮肉上,长公主只怕是都要心疼得滴血呢。”
知画和知书这一番言论,看似是在求情,实际上是在告诉郭天离,如今长公主怀有身孕,而且险些小产,拖着疲惫的身子入宫求情就是为了保住慕成凰,若是郭天离在此时当真严惩慕成凰,一来,长公主知道后腹中胎儿受到什么影响,或者是大人受到什么伤害,可都要算在郭天离的头上了,此乃不义。
二来,长公主已经是在如此情况还要坚持入宫替慕成凰求情,皇上不看在长公主小产身弱的份上,也要看在端贵妃和国公府的面子上,对慕成凰网开一面,若是郭天离提前惩治了,便是有违圣意,此乃不忠。
这位长公主,和慕成凰果然同样都是难对付的,偏生是要陷自己于不忠不义的地步。
“国公爷呢?还有国公夫人和驸马,他们就任由着长公主胡来吗?”郭天离且就不信了,长公主不是任性的人,身子骨才好便要入宫,李肃怎么也会拦着的吧。
知书叹了口气道:“长公主虽然一直温婉得体,从未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可这涉及到五公主,长公主也做不到那么理智了,若是长公主执意孤行,莫说驸马爷和国公爷了,就算是观世音降世,也拦不住啊。”
郭天离没有说话,这一屋子,除开他,便是五个女人,这五个女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她们说话的声音虽然都不大,而且也不是乡村妇人那种啰里啰嗦的絮叨,而是一个个有理有据地向郭天离求情,讲道理,可偏偏是这样,更是让郭天离觉得叨扰不已,都快要将人的耳膜给震破了似的。
“够了。”郭天离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显露出一丝怒气,他扫视了一眼这底下的人,深吸一口气道:“本座知道了,五公主私自下山,看望长公主,虽然情有可原,可罪责难逃,不过长公主亲自派人向本座求情,而且还亲自入宫向皇上求情,本座自然也会网开一面。”
知书和知画还在等着听郭天离到底会如何惩治慕成凰,也好回去向长公主复命,可郭天离却突然一顿,以一种不容侵犯的口气道:“不过如何处置,便是本座的事了,长公主也不用担心,本座自会从轻发落。”
言下之意,便是有赶着知画和知书走的意思了,知书和知画互看了一眼,到底还是知书的胆子大,上前一步,提出了一个请求:“长公主一直十分挂念五公主,不知,可否让奴婢代长公主去最后看望一眼五公主?”
郭天离微微蹙眉道:“五公主下山,不是已经和长公主见过面了吗?而且五公主在外头奔波劳累了一整天,现下已经回去休息了,怕是,不方便见面。”
知书的太阳穴,不知为何,就是突突地跳了一下,她盈步上前,郭天离却突然起身,转身将袖子一挥,吩咐外头的竹静进来:“竹静,送客。”
郭天离只要一下了逐客令,就没有人能继续留在龙虎山,这是必然的,知书和知画也是识趣的,没必要为了这件小事硬闯,否则,得不偿失,更何况,这主意也是五公主给长公主出的,想来五公主自己对自己的处境也是有所把握,两人这才是互看了一眼,准备出去。
郭天离虽然回了内室,可一直跪着的文枝和朱雀等人也不敢起身,只等着内室里头出来了一个小弟子,朝着她们三人吩咐了一句:“师父说了,文枝姑娘和朱雀姑娘可以回去照顾公主殿下了,至于清河姑姑,请跟贫道进来,师父有话要说。”
文枝和朱雀都是纷纷侧目看了清河姑姑一眼,清河姑姑脸上虽然有些许的惊讶,不过这件事似乎还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她恬淡地点点头,说了一声好的,便是起身。
清河姑姑才起身,文枝朱雀还没来得及朝内室那边看一眼,便是有人将二人也请了出去。
好在文枝和朱雀出去的时候,知书知画还没走远,她们二人停在了角门处,远处虽然有道家子弟看着,可还是在故意等着文枝和朱雀过来似的。
只等着文枝和朱雀走近了,知书才是朝着文枝招招手道:“文枝,你过来。”
慕成凰和长公主的关系不错,两人手下的婢女自然也是关系匪浅,私下聊天谈话也是常有的,可在龙虎山,而且还是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情的情况下,定然不是寒暄问好这么简单。
文枝回头看了一眼朱雀,又看了一眼送她们出来的道家弟子,朱雀立刻识趣地道:“文枝姐姐,你去吧,你和知书姐姐也许久没见了。”
文枝才走两步,这身边的道家弟子便想要跟上去,朱雀忙是笑眯眯地拦着他,语气软软的,像是求情一样:“小师父,五公主和长公主姐妹情深,文枝姐姐和知书姐姐自然也是交情匪浅,您就不要这样不通人情了,人家好不容易见一面,就说两句话就走行不行?”
这道家的小弟子看着也不是一个很强硬的,犹豫再三,又经不住朱雀的软磨硬泡,加上朱雀看着虽然小,可是力气却不小,拽着自己的袖子,竟然是让自己挪不开步子,这小师父看了前头的三人一眼,见着当真只是在寒暄客套的样子,才是顿住脚步,不过还是朝前面走了两步,以便看得更加清楚,说了句:“好吧,不要说太久,师父知道会生气的。”
朱雀忙是点头。
这一边,知书一边面带笑容,偶尔点头,像是两人在说在寻常不过的话罢了,可嘴里说的却是:“五公主走后没多久,张庭玉张太医便是来给长公主诊脉了,他之前就一直在打听你和五公主在龙虎山的情况,你也知道,长公主这次会派我们二人上山来给五公主求情,自己又做出了要入宫替五公主求情的样子,也是五公主的主意,五公主说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先装可怜情深,总比之后被发现委屈求饶得好,所以长公主索性也告诉了张太医,我们二人会上山,张太医走之前,便就是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知书说着说着便是摸上了文枝的手,将自己的袖子和文枝的相连,手一抖,便是轻而易举地将自己袖子里的东西抖到了文枝袖子里。
文枝忙是捂紧了袖子,用另一只手伸进去探了探,这是一块触手生温的玉佩,圆润柔滑,应该是一块圆形的玉佩,不对,不是一块,而是半块,一半的圆形是好好的,另一边,却是残缺的,而且切口粗糙,像是被摔碎的,文枝抬头,她似有些不懂,张庭玉托了知书带这半块玉佩给自己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