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闻言，眉头微皱，只当宇文絮现在的表现是因着遇着恶犬、打斗的时候丢了颜面而闹小脾气，便转过脸去对何泉吩咐道：“即刻拟旨，从现在起，长安城内不许养犬！尤其是长公主府周围，三天之内必须将养犬的人家清理一遍！”
何泉领旨退下，宇文邕放温和了语气，抚了抚宇文絮的发丝，道：“已经没事了，四叔在这儿呢！听话，让四叔看看，你可有伤着？”
宇文絮再三避开宇文邕，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匕首，道：“我说了，我没有伤着！不过是一条恶犬，我穿过两军交战的战场那么多次都还活着，现在有什么打紧的！”
“别闹，”宇文邕闻言心里揪了一下，宇文絮从没想今天这样抗拒过他，“四叔就看一下，你总是受伤了也不肯说出来，四叔不放心。”
宇文邕再次向宇文絮走近一步，宇文絮却像收到惊吓的猫一样，立刻跳了两丈远。宇文邕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认为宇文絮之所以这样，不仅是因为今天受了点惊吓，更是为了上次仁纲的事情。高纬！宇文邕恨得咬了咬牙。
宇文絮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冷漠地说道：“我饿了，我要吃元宵。”
宇文邕愣了半天，听到这句话算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立刻洋溢起一丝丝的喜悦，道：“有的，一直给你备着在！何泉！”
“等等！”何泉听到宇文邕的呼喊，正准备跑进来，就听到宇文絮制止的声音。“我不吃他们做的，我要吃四叔做的。”宇文絮眼里透露出一种坚定的光芒，直直地看着宇文邕。
宇文邕脸色微微变了变，问道：“为何要吃四叔做的？你不是一直都很嫌弃四叔做的元宵吗？”
宇文絮微微一笑，道：“昨夜梦见大娘了，她给絮儿做吃的，可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四叔是絮儿唯一的亲人，絮儿今天只想吃亲人做的元宵。四叔不会不答应的，对吧？”
“自然，”宇文邕含笑点了一下宇文絮的额头，道，“四叔什么时候没有顺着你的意思来呢？你啊，就知道折
腾四叔！”
宇文絮脸上漾起笑容，笑意却渗不进眼睛里。“四叔可事先跟你说好，到时候做的不好吃，别又苦着脸抱怨！还有，四叔做吃的很慢的，你要吃饿极了，就叫何泉先弄点点心来垫垫底。”
“四叔快去吧，絮儿在这里等着。”宇文絮忍不住催促了一把。
等待的时间过得很是漫长，宇文絮盯着殿里的红烛燃掉了一半，总算是看到宇文邕灰头土脸地端了一碗东西进来。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好得多，宇文邕除了脸上有些许被烟熏黑的地方，身上沾了些白色的面粉，样子也没有很狼狈。
宇文邕擦了擦脸上的灰，准备好的要向宇文絮炫耀一番的话，却在宇文絮一开口就生生地咽了回去。“怎么不是黑的了？我记得四叔上次做的都是黑的，这一次好生白净的样子。”宇文絮话里的语气让人捉摸不定。
宇文邕脸色僵硬了一会儿，解释道：“上次被你嫌弃之后，四叔有认真地学过。”
“哦。”宇文絮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舀起一只元宵就往嘴里塞。
“小心烫！”宇文邕的话还没说完，宇文絮已经合上了嘴巴，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宇文邕连忙端来了一杯冷水，道：“快吐出来，喝口冷水！”
宇文絮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用牙齿将滚烫的元宵咬破。舌头已经被烫到发麻，馅儿的甜味却依旧被宇文絮尝到了。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渗了出来，甜的！是甜的！
“傻丫头，快吐出来啊！”宇文邕着急起来，伸手准备将宇文絮的嘴巴撬开。
宇文絮把脸别开，迅速将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哽咽着说道：“你说过，你做的东西，不许我吐出来。”
宇文邕闻言身子一震，心中不祥的预感渐渐升起：“你说什么？”
“甜的，是甜的。四叔上一次做的，是苦的呢。”宇文絮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宇文邕现在的表情，却很快被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宇文邕浑身僵硬，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四叔为什么不说话了？四叔难道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宇文絮的心彻底凉了，她知道宇文邕不说话，就代表有些事，他承认了。
“你既然问了，必然是柳文栤跟你说了些什么。你既信了柳文栤，朕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地否认呢？”宇文邕将手里的水杯往宇文絮面前递了递，“烫着了，喝点冷水，一会儿再叫太医看看。”
宇文絮猛地甩来宇文邕的手，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嗖”地一声匕首出鞘，抵在宇文邕的颈上。
“我再问你一次，有没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宇文絮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何泉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进来，一见这种光景，吓得不知所措。“长公主莫要胡来！”
“给朕闭嘴！”宇文邕冷喝一声，何泉立刻噤声，睁大了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宇文絮的动静。
“去将玉玺取来！马上！”宇文邕又呵斥了一声，何泉立刻连滚带爬地将玉玺捧了过来。
“我们鲜卑，没有女子不能为王的规定。你是大哥唯一的女儿，二哥和三个都没有子女，朕如今除了柳瑛肚里的孩子也没有子嗣。你只要将弑君的罪名安在柳瑛身上，便会有人扶持你登基。”宇文邕滔滔不绝地想着宇文絮的后路。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为了这个破东西，都丧心病狂了吗？”宇文絮夺过玉玺，一把扔的老远。
“你总是不肯好好听四叔的，这一次不按四叔说的做，谁能保你的性命呢？”宇文邕叹息一声，“不若四叔现在写个遗诏，这样稳妥些。”
“哈……哈哈……”宇文絮含着泪大笑起来，冷嘲道，“宇文邕，你现在做的任何事，都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害死了我父皇，你以为加倍对我好就可以赎罪吗？”
“我从未想过赎罪，从未觉得有负罪感。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承诺过你，会一辈子只疼絮儿一个人。”宇文邕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说过的话，承诺你的事情，一辈子都不会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