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洒落下来,护宅河里波光粼粼。
护宅河旁边的青石小路上,一家三口踏着夕阳的余晖,往梧桐院走去。这一幕。叶念桐即使在梦中,也不敢梦见,此刻竟成了真。
她偏头,看着身边的一大一小,心里满满的幸福快要溢了出来,她傻乐起来。
厉御行不经意的回眸,瞧见她脸上吭哧吭哧的傻笑,他笑吟吟道:“在傻笑什么?”
“没笑什么。”叶念桐捂着脸,还是忍不住眉眼弯弯,真的很开心,只要待在他身边,那便是满足。三人手牵着手,慢慢在中间,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很温馨很圆满。
如果人生就定格在这一刻。那么该多么美满幸福?
三人步进梧桐院,张妈迎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看到厉御行他们一家三口,她扯着嗓子,夸张的喊:“大少爷,大少奶奶,小小少爷,你们回来了,哎哟,一天不看到小小少爷,都快想死我了。”
慢慢从厉御行怀里滑下地,飞快的跑过去,扑进张妈的怀里。“张奶奶,你想我了吗?我也想你做的萝卜糕了。”
张妈轻戳了戳他的脑门,笑着斥道:“小吃货。你是想我了,还是想我做的萝卜糕了?”
“都想。但是我更想张奶奶。”慢慢一张小嘴儿跟抹了蜜一样,甜得能腻死人。
张妈高兴得忘了形。对着慢慢一阵猛夸,叶念桐都觉得夸得太过头了,刚想阻止,眼角余光瞄到一截紫色的裙裾,她抬头望去,就看到季媛媛额头贴着纱布,楚楚可怜的站在大门口,望着他们。
她嗓子眼上像梗着一只苍蝇,吐不出来吞不下去,让她浑身都难受起来。
季媛媛靠在门框上,一副赢弱的样子,她强挤出一抹微笑,“御行,桐桐,你们回来了。”
厉御行蹙紧眉头,感觉到怀里女人身体一僵,他垂眸看着她,却见她一直盯着季媛媛,他捏了捏她的肩膀,然后放开她,朝季媛媛走去。
季媛媛下午出院,出院后就直奔这里,不肯跟季夫人回季家去。她的想法很简单,只有守着厉御行,才能守住自己的位置。
厉御行与季媛媛错身而过,径直走到沙发旁,拎起她的包,转身走到季媛媛身边,说:“我让徐叔送你回季家。”
刚才厉御行放开叶念桐,朝她走来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砰砰直跳。可他走到她身边时,脚步却未停,她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倏地冷了下来。
此刻,看见他拎着她的包,说要让司机送她回季家,她失神地盯着地面,“御行,你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吗?”
厉御行俊脸上冷得没有任何表情,他说:“那晚在湖心亭,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回去吧,不要再纠缠。”
“纠缠?你说我纠缠?”季媛媛一脸受伤的瞪着他,“御行,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走吧。”厉御行率先往外走去,对季媛媛,他始终心存着一份感恩。诚如季墨所说,这四年,她在他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是抹杀不去的。所以即便他已经开始对付季家,也不会对季媛媛很绝情。
“我不走,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季媛媛扒着门框,她不要走,就算她待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她也要留下来,时时让叶念桐膈应。
厉御行顿住脚步,他回过头来,黑眸危险的眯起,“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我说了我不走。”季媛媛哽咽道,“御行,你说过,你会试着回应我的感情,你还说过,你会娶我,为什么要失信于我?”
在叶念桐面前,她这么卑微的问他这样的话,真的很丢人。她恨自己,为什么四年,都没有让他爱上她?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有多冷多硬,为什么她就捂不暖?
厉御行没有再跟她废话,他走过来,拽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往梧桐院外走去。
季媛媛被他拽得踉踉跄跄步下台阶,经过叶念桐身边时,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怨恨地瞪着她,“叶念桐,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们让我这么痛苦,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们跟我一起下地狱。”巨讨场才。
厉御行脚步未停,拽着季媛媛走出梧桐院。
叶念桐怔怔地看着季媛媛的背影,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季媛媛能够做到这样理直气壮?
离开梧桐院一段距离,厉御行甩开她的手,季媛媛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她仰头望着厉御行,他正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那模样就像在怜悯她。
“季媛媛,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爱上你吗?”
季媛媛一怔,没料到厉御行会问她这个问题,她一时答不上来,厉御行已经道:“因为你永远都不会有桐桐善良,回去吧,不要把我对你的最后一丝感激之情都消耗掉。”
厉御行说完,转身就走。
季媛媛从地上爬起来,她冲着他的背影喊:“厉御行,叶念桐善良吗?当年若不是她爬上你的床,跟你结婚的人就是我。是她抢了我的所有,她要是真的善良,就应该彻底消失在你面前。”
厉御行脚步未停,跟一个自私的女人,他说再多的话都是浪费唇舌。
季媛媛抬手捂住眼睛,悲哀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不够爱你吗?我也爱你啊,为什么你眼里永远看不见我?”如果对他的爱,他手术后的第一年,她就撑不下去了。
“如果我知道你恢复健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抛弃我,我宁愿你是那个痴痴傻傻的男人,至少那时候,我是你生命的全部。”
厉御行前行的脚步硬生生停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转过身去,在她面前蹲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季媛媛,我庆幸,我没有喜欢你这样恶毒的女人。”
季媛媛对上厉御行黑眸里的森冷,她方才后知后觉,她刚才说了什么,她急忙想要补救,“御行,我……”
“不要再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起来,马上离开这里。”厉御行站起身,大步向停车场走去,他边走边给徐叔打电话,让他在那里等着。
季媛媛望着厉御行的背影,一颗心凉透了。他为什么要逼她?为什么一定要将她逼成现在这个样子?连她自己都憎恨自己。她也很想潇洒的转身,去找寻自己的人生。但是她不甘心,凭什么她守护了他四年,最后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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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念桐坐在梧桐树下的贵妃椅上发呆,她捧着小脸,时而愁眉苦脸,时而哀声叹气。她在想,她是幸运的,像小说里一样,带着主角光环的。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当初厉御行完全不给她机会,她会不会像季媛媛现在这样,痛苦又绝望的嫉妒着厉家玉,甚至了为得到厉御行,而做出让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事来?
所以说,她是幸运的,厉御行最终爱上了她。
季媛媛没有她幸运,她在厉御行身边陪伴了他四年,都没能让他爱上她,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她站起来,缓缓走到梧桐树旁,她还记得当初,她多么幼稚的将厉家玉刻下的标记,改成了属于自己的标记。后来那个标记又被季媛媛改了。
如果人的心,也像那些标记一样,可以随意被人篡改,那么现在,真正悲剧的人应该是她吧,所以她很庆幸。
叶念桐走到那个标记旁边,才发现那里的树干被人用刀刮掉了一层,此刻上面正刻着,“厉御行爱叶念桐”七个大字,刚劲有力的大字,直击人心。
叶念桐眼眶发热,她伸出右手,手指哆嗦着轻抚那七个大字,他什么时候刻下的,她怎么都不知道?
头上罩下黑影,她怔怔的转过身去,看到厉御行就站在她身后,她喉咙热烫,哑声道:“这个……你什么时候刻上的?”
厉御行从身后搂着她的腰,宽厚的大手覆盖在她手背上,捏着她温软的小手,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嗅着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心里觉得十分满足,“不记得了。”
叶念桐想抬头看他,但是他的下巴一直抵着她的发顶,她皱了皱小鼻子,“我的事对你来说,肯定不重要,要不然你怎么会不记得?”
她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厉御行却听进心里去了,他放开她,将她扳过来,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的眼睛,“桐桐,只要是关于你的事,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以后不要这样想,知道吗?”
叶念桐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厉御行抱着她,柔声道:“那天我看你很不开心,晚上你睡着后,我看着你,睡不着,就想给你一个惊喜。桐桐,在树上刻字,不能说明什么,因为你已经刻进我的心里。”
“嗯。”叶念桐用力点头,“御行,谢谢你让我这么幸福。”
“我还想让你更幸福,桐桐,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厉御行温声道。
叶念桐朝他怀里钻去,知道他君子一诺,重于泰山。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院门口响起女子的揶揄声,叶念桐与厉御行同时望过去,见厉家珍手里抱着一个蓝色绒布袋,身影娉婷的走进来,她身后跟着宋清波。
叶念桐发现,只要厉家珍出现的地方,三步之内一定能看到宋清波,这夫妻俩感情好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真真让人羡慕。
“知道来得不是时候,就应该立即掉头回去。”厉御行不悦道。
厉家珍才不理大哥的阴阳怪气,反正她现在是孕妇,孕妇有特权。她走过去,哼了一声,说:“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桐桐玩的。”
“桐桐现在要陪我,没空。”厉御行说完,对宋清波说:“清波,快把你媳妇牵回去。”
宋清波耸了耸肩,递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从医院回来,厉家珍就没怎么跟他说话,回到院子里,她就跑储物间去捣鼓了一阵,然后翻出那个蓝色绒布袋,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碰都不让他碰。
叶念桐尴尬极了,她伸手掐了掐厉御行的腰,厉御行浑身一僵,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然后又袭向小腹处。叶念桐与他靠得近,瞬间就感觉到他的变化,她惊愕地看着他,这人……
厉御行笑得很奇怪,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她一阵心惊胆颤,就听厉御行说:“我去楼上换套衣服,清波,进屋里坐,让她们俩叙叙旧,免得嫌我们碍眼。”
厉御行说完,便径直离开。
宋清波看了一眼厉家珍,跟在厉御行身后,进了小楼。
厉御行一走,叶念桐浑身就自在起来,她上前几步,挽着厉家珍的手,看着她抱在怀里当宝贝一样的东西,她拉着她到贵妃椅旁坐下,说:“珍珍,你这抱的是什么?”
厉家珍将蓝色绒布袋放在她膝盖上,正方形的物什搁在她膝盖上,还有些重量,厉家珍说:“桐桐,现在我把剪贴本物归原主了。”
“剪贴本?”叶念桐诧异地看着她。
“嗯,你打开看看。我帮你保管了几年了,现在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厉家珍笑眯眯道,怀孕后,她的记性也差了,昨天她就该找出来送还给她,结果她搞忘了。
叶念桐拉开蓝色绒布袋,将剪贴本从里面拿出来,剪贴本封面崭新,没有受潮,看样子家珍保管得很好。她翻开来,剪贴本的第一页,画着一个男人托着一个小女孩,趟过湍急的洪水。
雪白的宣纸上,画着一帧帧插画,那是她与厉御行初次见面时的情形。事隔十四年,她一直记得那一幕,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从未遗忘过。
厉家珍凑过去,看到一帧插画晕开,她脸红了红,说:“我是在废墟里找到这本剪贴本,当时知道是你留下来的,我看了一页,就哭得看不下去了。当时没仔细看,这会儿仔细看了看,你画的是你跟大哥相遇时的情形吗?但是这人好像不太像大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