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鸿就这么坐在那里,手头什么资料都没有,一个个点名下去,每点到一个名字,眼神便准确无误地投向他所点名的那个人。
先头大家也不觉得,但渐渐的,心里都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直到刘伟鸿开始点各中层干部的名字,就能明显在与会干部眼里读到震惊的神情了。
须知今天,是刘伟鸿第一天到久安市公龘安局上班,除了昨天的政法系统干部大会上见了个面,可以说,他是头一回和在座诸人打交道。能够报出市局几位副局长和党委委员的名字,还不算离谱,终归这几位也是久安市公龘安局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刘伟鸿的主要副手,上任之前,对这几位副手做一个简单的了解,很是合乎情理。然而不但能报出名字,还能认出人来,就已经有点“夸张”了。谁知远不止此,刘伟鸿竟然对久安市局的中层干部,也了如指掌,随口点名,微笑致意,没有丝毫谬误。
由此可见,刘书记对久安市局的了解,远不是在座的干部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把手上任之前,就已经对局里的中层干部下了这么深的功夫,这意味着什么?往好处想,刘伟鸿是个关心下属的好领龘导。如果往坏处想呢?刘书记对大家了如指掌,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你曾经干过的坏事,刘书记也是很清楚的?
随着刘伟鸿的点名,一些与会干部的眼神变得很不自在,有点坐立不安似乎椅子里忽然长出了钉子。而坐姿,却在不知不觉中更加端正了。
“彭英安同志没来吗?”
点过夏寒的名字之后,刘伟鸿的眼神落在夏寒身边的空位上,随口问道,语调依旧平和。
各支队与处室的一二把手,都参加了这个中层干部大会。彭英安是治安支队副支队长,二把手夏寒之后,就轮到他。
夏寒答道:“报告刘书记,彭副支队长缺席!”
“为什么缺席?”
夏寒立即答道:“不清楚!他没有请假,也没有来上班,这两天,我都没有见过他!”
刘伟鸿的眉头蹙了一下。
好几名与会干部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彭英安从来就不曾正儿八经上过班,公龘安局就好像是他家里开的他想来就来,不想来,也从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向谁请假。以往这样的会议,他也经常缺席的,就算是他老子彭宗明主持会议,彭衙内亦是一样的德行。
刘伟鸿的眼神落在赵凤芹脸上,淡然问道:“赵主任,你没有通知彭英安同志来开会吗?”
赵凤芹的脸色,变得很不自在心里暗暗腹诽。她通知过彭英安的,但话还没讲完彭英安便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整个公龘安局,都知道赵凤芹是彭宗明最信任的人,最少是之一大伙一般对赵凤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唯独彭英安,对赵凤芹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个中原因,大伙也心里有数。
无论谁处于赵凤芹这个位置,也很难同时取悦彭宗明和彭英安父子俩。彭宗明是彭英安的老子没错,但赵凤芹不是彭英安的老妈!
可是现在,赵凤芹还不得不给彭英安圆这个谎,尴尬地说道:“刘书记,是这样的,彭支队刚好病了,在医院住院……”
无论如何,总得找个理由遮掩一下。不然,这也不大不小是个把柄,被刘伟鸿抓住了,可以做做文章。
“哦,原来是这样啊。彭英安同志是什么病?那么严重!在哪个医院住院?”
刘伟鸿便露出很关心的神色,问道。
“这个……这个什么病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待会打个电话问问吧。”
赵凤芹支支吾吾地说道,感觉背脊上凉飕飕的。刘伟鸿明明露出的是关心的神色,在赵凤芹眼里,却是说不出的“阴冷”。
这位年轻书记的眼神,好不犀到!
刘伟鸿点点头,说道:“嗯,好。都是局里的同志,应该多加关心。彭英安同志病了,办公室应该派人代表组织去慰问一下。”
赵凤芹连忙答道:“是,谢谢刘书记关心,我会安排好的。”
刘伟鸿微微颔首,目光又望向前方,说道:“同志们,现在大家就算是认识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工作,要走入正轨。我昨天在政法系统干部大会上说的话,也许有些严厉,但久安的治安形势,容不得我们再按部就班地搞下去了。
如果这个治安,我们搞不好,我们政法机关在久安群众的眼里,就再也没有任何信誉可言。我想,作为人**龘察,总是被群众戳脊梁骨,大伙的心里也不好受吧?”
刘书记的语气严肃起来,神情也严肃起来。
与会干部们神情肃然,正襟危坐。昨天开大会,刘伟鸿在台上疾言厉色,下面不免有人撇嘴巴。今天开小会,这种怪样子可就不敢做了。就这么三四十来号人,刘书记的眼神,厉害着呢!
不过刘伟鸿也知道,这些人多数还是在心里不以为然。根据刘伟鸿目前了得的资料来看,久安市局很多局领龘导和中层干部,或多或少都跟彭英安有点牵扯。这也很好理解,毕竟彭英安是彭宗明的儿子,本身又是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人情面子,是一定要给的。正是因为这种有牵扯的干部占了多数,大伙心里也就有了“法不责众”的念头。
刘书记再强势,也不能一上来就将局里一多半的副职和中层干部都给换了,还得依赖这些人去完成公龘安局的正常工作。至于嘴里说得厉害不厉害,那就是领龘导风格的不同了。有些领龘导,是雷声小雨点大,平时和和气气,笑容可掬,背地里玩阴招下刀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领龘导很可怕。还有的领龘导,则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光打雷不下雨,平时板着个脸,话说出来吓死」人,但动真格的时候,却软了吧唧的,草草收场。这种领龘导,会受到大伙的“拥护和爱戴”,但不会有什么威信。
刘伟鸿,估摸着也是后一种人吧?
人就是那么现实,只看实实在在的东西,刘书记想一来就吓住咱们,这想法可是天真了点。
“别的问题,咱们押后再谈,先谈一谈队伍建设的问题。队伍建设,首要一点就是要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道德观。正人先正己!实话说,久安的治安状况这么糟糕,大案要案的发案率居高不下,侦破率却不断地降低,这跟在座的诸位,是有密切关系的。今天我在这里,不想批评谁。这个东西,和大环境有一定的关系。正因为如此,我认为加强干部培训和干部交流,很有必要!”
说到这里,刘伟鸿略略停顿了一下,眼神在与会干部们的脸上——扫过。
大伙的耳朵顿时都竖了起来,眼里露出了震动之意。
这个话听上去平淡,却杀气甚重!
刘钱已果然是个狠的,上任第一天,就明白告诉大家,我要动刀子了。所谓干部培训和干部交流,在座诸位,没有谁不明白其中的内涵。
“我来久安之前,请示过省委政法委裴武军书记,也请示过省厅廖泽忠厅长和严如培主任,裴书记和省厅领龘导,对久安的治安形势都十分关注,也认同我的观点,加强政法机关的干部培训和干部交流,是很有必要的。有利于帮助政法干部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道德观,加强业务能力,开拓眼界。所以,近期之内,我局将要选拔一批合适的干部,包括局领龘导、中层领龘导和基层干警,去省厅参加专项培训。这个培训班,是专门为我们久安市局搞的。省厅培训中心将抽调专门的师资力量,对我局的干警进行轮番培训。争取在两年的时间内,把我们市局和下面区县局的干警,都培训一遍。第一期培训班,将在十五天之后开班,培训期是三个月到半年,根据培训的进度来确定。培训的规模是四十人到六十人,主要在市局选拔参训人员。这个事情,就在这一两天吧,局党委好好开会研究一下,争取在一周之内,将培训名单确定下来,上报省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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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伟鸿不徐不疾地说道,好像真的在谈一个普通的培训工作。
与会干部不由面面相觑,不安的神情完全浮现在了脸上。
大家也知道,刘伟鸿新官上任,肯定要烧火,逐渐培养自己的亲信嫡系,清理彭宗明留下来的心腹骨干。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会这么干,这一点殆无疑问。但想来总是需要一点时间来熟悉情况,理顺各种关系,然后才会动手。有了这个缓冲时间,大伙便能仔细筹划,从容应对。再也没想到,刘书记竟如此“凶狠”,屁股下的椅子都还没有捂热,直接就举着刀子砍过来了。
这往省厅一培训,回来之后,还有没有原来那把椅子在等着,可就真的说不准了。搞不好人还在培训班呆着呢,纪委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谁屁股下面干净,谁尼股下面有屎,自个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