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刘伟鸿还是在县里的宾馆吃的宴请。
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龘安局长,在一市之内,绝对是强势人物。更不用说刘伟鸿的出身来历,十足惊人,自是当得起金竹县这些头头脑脑们下力气巴结奉承。
不过金竹县的领导们,也很谨慎。
刘书记前来视察的时候,县委常委之中,就去了一位政法委书记,副县长之中,则是去了一位公龘安局长在边界迎接,县委县政府班子里的其他领导,都没有露面。对口接待,说得过去。但以刘伟鸿的背景,就算县委县政府两套班子的全体领导干部一齐出动迎接,也是当得起的。
县领导们如此小心,自然还是因为市里面的“政治斗争”十分厉害。市里面的严打工作领导小组一成立,大家便都看出了端倪。辛书记已经忍无可忍,赤膊上阵,亲自和刘伟鸿“放对”了。
如果刘伟鸿的背景不是那么深厚,那么他今天前来视察金竹县的政法工作,恐怕连县委政法委书记和公龘安局长都不会出面迎接,能来一个政法委副书记和公龘安局的副局长,就顶天了。
这还是看在官场惯例的份上,不然,要请刘书记自己去找县委大院的大门朝哪开。
在久安,和辛明亮作对,能有好下场吗?
也不知道你刘书记还能在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待多久,大伙又何必找不自在。
但刘伟鸿明显不是一般人,所以县里的领导,也非常头痛。辛明亮固然得罪不起,刘伟鸿也未必就能怠慢了。万一博弈的结果,是刘伟鸿获胜或者是不分胜负,又当如何?
面子上的东西,还必须过得去才行。
晚宴之时,刘伟鸿便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好些敬酒,俱皆是范冰凤给他顶下来的。别看范冰凤纤纤弱质,酒量似乎还不错呢。酒桌上,一般是“不许”下级给上级挡酒的,如果一定要挡的话,也得“罚双倍”,但美女例外。漂亮的女同志,在酒桌上,就能享受和领导同等的“待遇”。
晚宴之后,刘书记就在宾馆休息。
范冰凤俏脸红彤彤的,向县里的领导们连声道歉,说刘书记这些日子,工作实在太忙,连轴转,太辛苦了,晚上需要好好休息,就不和县里的领导们谈工作了,请大家多多体谅。
县里的领导,嘴里说着客气话,心里头却是一个个欢天喜地的,如释重负。
刘书记真是善解人意的好领导啊。
白天向刘伟鸿汇报工作,设宴款待,都还不是那么要紧,就算辛书记知道,也不会有意见。不管怎么说,刘书记到了金竹县,该尽的礼节还得尽到。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也谈不了什么要紧的话题。但晚上单独觐见刘书记,情况就大不相同了。谁知道你和刘伟鸿谈了些什么?万一要是引起辛明亮的误解,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现在刘书记不胜酒力,工作辛苦,晚上要好好休息,不见客,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这个挡驾的话语,是由范冰凤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说出来的,县领导们就更加
要体谅领导的辛苦了。有些事情,在市里面要注意个影响,到了县里,那就要方便许多了。
大伙不能那么不识相吧?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单位开个什么总结表彰大会,要去国内著名的旅游风景区的原因。一来公费旅游,二来,很多事办起来都比较方便。
夜幕完全降临,金竹县城次第亮起了灯光,霓虹闪烁,倒也颇为壮观。刘书记的蓝鸟车,悄悄地驶出了金竹宾馆,向城郊开去。
省第五监狱,在金竹县城北郊,离金竹宾馆大约有四公里左右的路程,几分钟之后,蓝鸟车缓缓进入了戒备森严的监狱大铁门之内。
第五监狱占地广阔,双重围墙。第一重围墙和第二重围墙之间,是监狱的生活区和本部办公区域,监狱的狱龘警和家属,以及武龘警中队,都在这个区域生活,本部的工作人员,也在这里办公。各大队的管教干部,则是在第二重围墙内办公。第二重围墙之内,是监管区。
一千多名犯人,生活在第二重围墙里边。
和所有的监狱一样,对犯人实行的俱皆是劳动改造。顾名思义,犯人们是必须劳动的。但监狱和劳改队,还是有所区别。一般来说,监狱关押的主要是重刑犯,判刑十年以上或者身份比较特殊的犯人。而劳改队的犯人,刑期通常在十年之下。当然,有时候执行得也不是那么严格。比如久安的一些犯人,刑期在十年以下,也关押在第五监狱。主要是家里找了些关系,毕竟距离近一点,也方便家里人经常去探监,看望一下关押在高墙之内的亲人。
所以,监狱的监管措施,也比劳改队严厉。一般监狱的犯人,从事户外劳动的时候比较少。而一些劳改队,则有大片的农田,让犯人们耕种。监狱的犯人,主要是进行室内劳动,范围小,便于监管,防止犯人趁机脱逃。
第五监狱就有自己的加工厂,加工一些农用器械之类的。
此外,监狱里设置有教育科,还有文化学校,有专门的老师,为犯人们教授文化课程。九十年代,义务教育制尚未普及,有相当一部分犯人,文化程度偏低,许多老家是农村的犯人,甚至小学都没有毕业。本着革龘命的人道主义精神,监狱里设置文化学校,劳动改造之余,为这些犯人扫盲。将来他们出狱之后,也能学习到生存的技能。
事实上,第五监狱加工厂的一些技师,就是刑满释放人员。出狱之后,索性就在加工厂继续工作。自然,不再是无偿劳动,发工资的。而且工资还是比照外边加工厂的标准发放,并不克扣他们。毕竟刑满释放之后,就是自由人了。如果工资待遇不好,可留不住人。
监管区的文化学校,文化教员自然也是由犯人担任。犯人之中,其实颇有一些能人。
蓝鸟车开进第五监狱,监狱长赵立欣亲自迎了上来,为刘伟鸿拉开了车门。赵立欣四十来岁年纪,也挂着三级**的肩章。第五监狱的监狱长,正经是县处级干部。
“刘书记!”
赵立欣立正向刘伟鸿敬礼。
“赵狱长,辛苦了。”
刘伟鸿没有穿警服,微笑点头还礼,又和赵立欣握手。夜访第五监狱,刘伟鸿没有带程远和范冰凤,就和李强一起来的。
“刘书记,谈话是在办公室,还是去里面?”
寒暄过后,赵立欣压低声音问道。看得出来,赵立欣的神情之中,略略带着一点紧张,也有一点点兴奋之意。
刘伟鸿微笑道:“就在办公室吧,安静一点。”
“好,刘书记,请!”
赵立欣没有多言,伸手延客。
第五监狱始建于七十年代,监区办公楼都比较陈旧了。监狱本部办公楼是一栋五层的楼房,在八十年代末期翻修了一下,不显得太寒酸。夜晚的办公楼,静悄悄的,皮鞋敲打在水泥地板上,咯噔咯噔地作响。赵立欣径直将刘伟鸿引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监狱长的办公室,无疑是整栋大楼位置最好的,三楼东端,朝阳。办公室是里外套间形式,不过空间不是太大,看得出来,原先是一间办公室,后来才改建的,隔出了一小间房子,作为秘书人员的办公室。
“刘书记,请坐!”
赵立欣连声招呼道。
办公室虽小,也还是有待客沙发,木制的,上面放了棉质坐垫。
刘伟鸿落座之后,赵立欣亲自给刘伟鸿泡茶水。整个过程,俱皆是赵立欣一个人完成,甚至连他的秘书,也不曾露面。由此可见赵立欣的谨慎。
尽管赵立欣不是久安市管的干部,直属省司法厅劳改局管理,但此事实在牵连重大,赵立欣心中自然不免惴惴不安。不过今天这个事情,是省司法厅的主要领导亲自打了电话过来交代的,赵立欣不敢怠慢。再说,如果从此之后真能和眼前这位出身顶级豪门的“衙内党”拉上关系,那么就算冒点风险,也是完全值得的。
“刘书记,马上开始吗?”
给刘伟鸿奉上茶水之后,赵立欣很谨慎地请示道。
刘伟鸿微微点头,说道:“开始吧。”
“好,请刘书记稍候,我去把人领过来。”
赵立欣连忙说道。
“好的,谢谢赵狱长。”
“不客气不客气,请刘书记略微等候一会,我去去就来。”
赵立欣客气着,转身出了办公室。
刘伟鸿身子缓缓靠在沙发里,点起了一支烟,慢慢抽了起来。外间办公室,李强一声不吭地坐在秘书的办公桌后,身子挺得笔直,如同标枪一把,手放在腰间,握住了五四式手龘枪的枪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身为专职卫士,李强自然要提高警惕。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走廊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李强猛地站起身来,双眼往门外望去。
只见赵立欣在前,一名身穿囚服的三十几岁男子居中,后面还有一名年轻的干警,向着办公室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