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构改革国务院基本已定了下来,这次的力度极大,包括电力工业部、煤炭工业部、冶金工业部、机械工业部、电子工业部等总共将裁减十五个部委,新组建信息产业部等四个部委,其余国家计划委员会更为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科学技术委员会更名为科学技术部,国家教育委员会更名为教育部。
位子都定好了,要不出意外的话,三月份的时候谭靖海将出任农业部副部长,最终死于任上,三叔谭青贤调到信息产业部规划司任副司长,大伯和四叔倒没变动,机构改革不涉及军队和地方。
这已是谭老努力下的结果了,如是以前的谭纶只怕也会深感无力,但现在的他,在闭门思索十多天后,总算找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为什么机构改革往往是换届的第二年,怕是谁都说不明白,谭纶却深知其中的纠葛,要说得直白,无非是权力整合,安插亲信。
说到派系,老谭家跟现任执政两位大佬不算是一个锅里的,可也若即若离,暧昧得很。这是没法子的事,硬顶着干,怕是大家都会难堪,做官嘛,讲究和光同尘。
但有的事,不在一口锅里吃饭就不能办成。
离三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谭纶首先要做的事是递辞职信。
看透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就算为了整个谭家,他也不打算再在体制内待下去,他给自己的设定是一个局外的局内人。
握着辞职信的办公厅秘书三处处长,很是吃了一惊,扶着眼镜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这件事你问过谭主任了吗?”
“我的是不需要跟我爸说,我自己能做决定。”
处长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收下了辞职信,暗想:总算把这个刺头送走了。
晚上回到家里谭靖海早接到那位处长的电话,指着儿子的脸就骂:“好嘛,我就说怪了,好端端的又是回家吃饭,又是给爷爷盛饺子说吉祥话,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你说家里给你找个工作容易吗?这还干没几年,你就把工作辞了,你说你想做什么!”
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唾沫星子都湿了谭纶半脸,陈霜华看得心疼,忙出来打圆场:“纶子说不定有别的想法呢?纶子你说,你想做什么?妈给你做主。”
谭靖海气得扶着腰怒瞪着儿子,没想到听来的是句:“妈,我想先等等,等机构改革完了再做事……”
“等,等什么?!”谭靖海骂道,“机构改革关你什么事?你老子还没操心,你倒操心起来了?”
谭纶突然抬起头说:“是,我就在替爸操心,农业部副部长不是个好位子!”
谭靖海一愣,回想在香山别墅的饭桌上可没谈到具体安排,这小子是打哪儿打听到的,就他那些野路子,最多知道些会精减增加哪些部门,谁上谁下可是很机密的事。
“农业部?老谭,你要去农业部?”陈霜华也呆住了。
她虽是个全职主妇,也清楚衙门深浅,九八年的教委不算油水丰厚的,也比农业部强一些,至于谭纶重生的二零一二年,那就更没法比了。
最主要是辛苦,副部长要是管的那一摊不好,一年都没几天待在家的。
“嗯,组织找我谈过话了,爸也是这个意思,”谭靖海闪躲着妻子的目光,“我没有反对……”
“也不是没办法……”
谭纶说了半句就被怒视过来的谭靖海吓得缩回去了。
“中组部定下来的事,我都答应了,你还能想办法?你成中组部部长了?”谭靖海气极反笑,“哈,我倒问你,你想给你老子安排个什么官儿?”
“我要求不高,同样是副部长,我想帮爸活动到水利部去
……”
谭靖海一下气乐了,陈霜华更是哭笑不得。
“水利部?你敢不敢把你爸放个更苦的位子上?嗯,农业、水利,倒是挨得很近,我看,咱们老谭家早晚要毁在这混小子手上!”
谭纶还没把心里的计划说出来,大哥谭诚跟嫂子叶小灵就回来了,一看爸妈气得够呛的模样忙打听是怎么了,等陈霜华说了遍,连成熟稳重的谭诚都直摇头。
“你辞职就辞职了吧,说什么帮爸活动的胡话,传出去还不把咱家当笑话看?”
叶小灵也笑说:“我说纶子,你是年纪越大越长进了,不过嘛,你这是倒着长进的,要是你都能把爸活动成水利部副部长,那把你哥也活动个正处级干部出来嘛。”
谭诚哼了声:“他要有那本事,就不用被人叫成废物了。”
听着哥嫂的讽刺,谭纶丝毫不动气,就定定地看着父亲:“爸,我就问你句话,要是中组部再找你谈话,找你去水利部,你愿不愿意去?”
“纶子,你不是疯了吧?”叶小灵像不认识这个小叔似的,瞪大了眼。
“嫂子,这事关系到咱家未来十几年,你相信我,爸、妈、大哥,你也相信我,我再胡闹,咱们也是血肉至亲,用刀砍都砍不断的,就算叫我去死,我也不会害了咱家。”
话说得诚恳至极,目光更是坚定诚挚,谭靖海动容了。
他知道这小儿子爱玩是爱玩,常常玩也没数,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就有他的道理。
“纶子,你既然说都是一家人,那就敞开了说,我不问你为什么能帮爸活动到水利部,我就问你为什么会是水利部。”谭诚一针见血的说。
“这是我这十几天赶出来的一篇论文,是关于防洪方面的,我不是这个专业,查了些资料,怕也写得不好,但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出来。”
谭纶从随身带的公事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转开了拿出厚厚一沓的纸。
“我看,”谭靖海伸手取过来,招招手,陈霜华替他拿过老花镜戴上,“《论百年不遇的大洪灾》……”
谭诚听得一惊,低头将剩下的几页拿在手里。
一万多字的论文,谭靖海看了快一个半小时,最终深吸了口气,将手里的文章小心的放在沙发上:“真是你写的?”
“爸,我编能编得出来?”
谭诚也将目光从纸上收回来,疑问道:“论点论据都确凿翔实,但没提到这场洪灾发生的时间,就算爸去了水利部能做什么?”
“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办公室的秘书长会由水利部副部长兼任,而大哥问到的发生时间,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就在今年的六月……”
“什么?!”谭靖海猛地往前一倾,手里握着的眼镜差点跌落到地上,“你这篇论文提到的大洪灾就在今年六月?”
“千真万确,”回想起那场让无家庭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洪灾,谭纶肯定地说,“北起松花江、嫩江,南到长江、扬子江,将波及大半个华夏,损失高达数千亿。”
连陈霜华都听得心里一揪,叶小灵却撅了下嘴说:“怎么可能?”
“万一可能呢?”谭纶一脸严肃,“到时后悔,那可就没后悔药吃了。”
谭靖海深知就以小儿子这个大学毕业都要找枪手写毕业论文的水平,编是编不出来这些话的,这篇文章的来历也很可疑,但至少他是深读过的,就这推论太吓人了。
“退一万步说,爸进了水利部,进了国家防总,然后呢?遇上这场洪灾只怕也无能为力吧?”谭诚皱眉道。
谭靖海摆了下手,示意谭纶不用回答了。
谭诚不懂,他是懂的,谭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在谭纶活动后,中组部找他谈话,他就适时的将这篇文章交上去。
到时上头在意也好,不在意也好,只要等到六月的洪灾一发,自然就会记起这件事,那谭靖海立刻就会受到关注重用。
“爸相信你,但爸对水利一窍不通,这去水利部。”渐渐的,谭靖海改变了对小儿子的看法,开始真正的把他当成成年人讨论起来。
“去农业部的话,爸就懂农业吗?无非是用人。农业、水利都是属于专业性很强的部委,专家教授一大堆,实在不行就从学校借人,农科院搞水利的一抓一大把,跟永定河里的虾米一样多。”谭纶笑嘻嘻的说。
“瞎说!专家就是专家,怎么成虾米了?”陈霜华掩嘴笑了笑,指着儿子说。
谭靖海也笑了声才说:“你要活动就由你去活动,都随你去闹吧。”
谭老还在,小辈乱搞一通,上头就算知道也会睁只眼闭只眼,怪罪不到他头上。何况他也想看看谭纶的本事,要他真能让自己在中组部基本定下来的时候,还能换个部,那自己差不多也该退休喽。
谭诚这时突然说:“要是六月没有洪灾的话呢?你不是给爸添麻烦吗?”
“没有也不是坏事,真要有纶子这篇文章写的大洪灾,怕是整个华夏都不安宁了呐。”谭靖海按着稿纸,轻叹了一声。
谭诚皱皱眉没说话,他在京城教育局锻炼,本就是谭靖海的意思。按他的安排,下去几年,再调回国家教委干几年,再下到某省的教育厅再干几年,上来三十三四就能有个副司级的位子了。
谭靖海要被迫调到农业部,虽说故旧还在国家教委,但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只是谭诚万想不到谭靖海会在几年后突发急症去世,打乱了谭诚的仕途进展,由于性格不同,谭诚在仕途上一直求的是稳,这样冒险的事,他是不支持的。
“纶子说要找农科院水研所的专家,我倒是有朋友的父亲就是这方向的大专家,是不是我先拿这文章给他瞧一瞧?就算事情给纶子预想的一样,等到组织找爸谈话后,一定也会再找到他印证,他心里也有个底。”谭诚谨慎地说。
谭纶暗地点头,大哥果然还如印象中一般的小心啊。
“还是我亲自去找那位专家吧。”谭靖海沉吟了会儿说,“既然是大专家,你的份量还不够。”
谈完了才发现饭菜都冷了,陈霜华忙捧着饭菜去热。谭纶辞职后,就从单身宿舍里搬了出来,陈霜华吃过饭就去给他铺床,这段时间他是要住家里的了。
谭诚跟妻子叶小灵住的是市教育局分的房子,吃过饭谈了会儿天便走了。
“诚,你说纶子能给爸活动下来那个副部长吗?”到楼底下时叶小灵问道。
她虽说骄纵了些,但她大伯爷是超级开国元勋级别的,她父亲也在政界为官,耳濡目染之下,见解还是有些的。
“哼,他这一转性,爸也宠他了,任由他闹。我看他要是闹过头了,这天要是捅破了,怕是爷爷的面子都没用,”谭诚一脸冷冰说,“上头定下来的事,哪那么容易变的,朝令夕改,哼,上头也是要脸面的,何况,这位子都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利益关联者可不止爸一人。”
“那你是不看好?既然不看好,为什么要让爸去找那位大专家?”叶小灵不解道。
谭诚没说出心里的话,作为谭家第三代的佼佼者,悉心培养的隔代接班人,家族的力量只能用在他身上,至于谭纶,就让他碰个浑身是伤的硬钉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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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