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一,冬至
魏清莞自送完魏江氏出殡遭遇行刺后,一直避居于承风殿,从未再在人前出现过,关于她腹中皇子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就连朝中几位大臣都有了质疑之声,甚至有胆大的竟在早朝时,寻问起了东方宸关于魏清莞皇子一事。
众人在猜测声中只等待着冬至家宴的到来,想要一探究竟……
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在冬至的前一日如期而至,一夜的大雪纷飞,外头枯枝上头早已银装素裹,入目之处一片雪色,窗棂屋檐上,自挂下了一排晶莹剔透的冰柱子,万木凋零、寒风刺骨自口中呵出的气息如氤氲成霜,别有一番冬日的趣味.
魏清莞陪着东方宸起了清早,站在松树苍翠白皑皑的雪地里,享受的观望着眼前纯白的一切,心情大好,呼吸着带着寒意冰冷的气息,魏清莞长舒了一口气。
李默早早的帮着东方宸换上了祭祀所穿的吉服,早在前三日,各地的藩王相继入京,安置在了各自京中的府邸内,那位八皇爷亦然,京中整整添置了三倍的禁军守护京畿安危,而苏濯亦调了许多兵力在城外驻扎,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实则暗潮涌动,一触即发。
这几日,东方宸的脸上整日的绷着,藏满了许多的心事,东方宸不说,魏清莞亦不问,不想给他频添烦恼,如今自己只需做好一位“有孕”在身的皇后便好。
卯时三刻,东方宸坐上肩舆前往皇陵祭祀先帝,魏清莞坐在内室的书案前,抱着手中的画本,百无聊赖的翻看着,心思不宁。承风殿外由苏濯布置了许多暗卫守护魏清莞的安全,整个内宫凭添了一股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气。
魏清莞翻动着手中的画本却账面余额看不下去,心不自主的“砰砰”跳动的越发不安,所幸扔了画本。
半夏瞧着她神色不宁的模样,柔声的在一旁宽慰道“娘娘放心,皇上身边有苏濯大人保护着,想来是无碍的,那位八皇爷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就这么公然的造反对皇上不测。”
魏清莞不记得那位八皇爷长得什么模样,能够在那样的不毛之地树立起威望,手下又有那么多武艺高强之人,应该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谁能够知道,他会不会头脑一热,在祭祀途中动手,毕竟东方宸在明他在暗!
魏清莞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去瞎想,可越是没事做在这儿干坐着,越是心思不宁,思来想去,干脆去了小厨房,在里头揉起了面,做起了吃食,来打发时间,也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东方宸此去一路上十分的平静,早在东方宸到时,各地藩王都早早的候在了皇陵外头,等待着东方宸的到来,这些人中,最为瞩目的便是这位外人只看有着浩气英风之姿的八皇爷。
四十出头的年纪,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膀大腰圈的龌龊之姿,反倒他有着四十不惑的沧桑朗逸,周身儒雅,身材挺拔,龙眉凤目,站在这些人中犹如鹤立鸡群,一眼便是瞩目之姿。
祭祀所用物品,看守皇陵的陵寝官备置妥当,以东方宸为首,下跪祭拜,早有法师在一旁诵念祭文,一切如同往年,井然有序,并无任何差错,东方宸双目微闭,身心松泛的听着法师所念的祭文,而在底下,却已经有人骚动不安的小心四处环望,惊觉不对,却只能皱眉,不敢有所作为。
东方傲直觉不对,只眯着眼瞧着前头正在诵经的法师,磨牙嚯嚯。这里原本,他放置了自己的人,会制造出一场混乱,这次进京,自己已然做了万全的准备,打算一击即中,明明一切计划万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竟然出了差错……
他发作不得,只得沉下心思另做打算!
那一夜,柔福姑姑漏液来报,说的便是关于八皇爷在京中的联络点,这是当初她与太后交换的筹码,两人联手必然有一物作为交换,八皇爷交出他在京中死士藏匿地的联络站,所有的地方皆掌握在太后手中,而太后则写下亲笔书,八皇爷在拥立新帝登基后,会成为首辅大臣,无人能够撼动其半分。
柔福考虑思量了许久,在太后酒醉那一夜,把这最为重要的一个信息告知了东方宸,东方宸连夜唤来苏濯,苏濯带人用着最快的速度端掉了八皇爷在京中盘踞许久的几个联络点,亦将里头的人马,杀得杀,抓的抓,又将八皇爷看顾的与世隔绝,让剩下的几个漏网之鱼没人来得及给八皇爷通风报信,想来如今这位八皇爷应该也是在云里雾里之中。
他早策划了一场暗杀,动手的人本该是诵经的法师,八皇爷的心思极其巧妙,早在香炉内做了手脚,那香炉的底部放置了火药,上头又放了迷魂香,东方宸站的前,闻了迷魂香就算法师杀不了他,他也可以让炸药炸了东方宸,一举多得,若不是柔福姑姑来报,说不准,东方宸便会上了他的道,被炸的粉身碎骨也不无可能。
祭祀完毕后,众人退出大殿,东方宸走在人前未曾理会那个有些呆滞,稍显慌乱的神色,就这么径直的上了来时的马车。
而跟在后头的几位王爷之中,早有眼尖的已经看见了在一旁的雪松树下躺着的一排尸首,尸首未曾掩盖,头骨分离,鲜血染透了身下的白雪,鲜红淋漓,在这苍茫一片的雪色下尤为诈眼可怖!
不想惹事的几位藩王自瞄了一眼后便互相观望了一眼,上了来时的马车,而八皇爷的眼却久久的盯在那些尸身之上许久……
这是东方宸在对他的暗示,也是一种警告,亦或者是挑衅。他忍得额间青筋直爆,恨不得一口能撕碎了东方宸,这些人可都是这些年苦心培植起来的好手,如今竟然让东方宸一下杀了那么多个,且用的是这样的方式,活生生当着自己的面,打了自己的人脸,他怎么能够不恨!
在他望的入神的时候,早有人在后头拉住了他,轻声的在他耳边道“快别看了,走吧,这小皇帝又不知道在搞什么,瞧瞧这一出出的!”
八皇爷这才收了神,长吸一口气叹出后,收回了视线,离开了皇陵……
自皇陵回内城一来一回已经到了未时一刻,东方宸早请了他们入宫赴宴,宫里搭了戏台,唱了一出靳柯刺秦,台上戏曲正酣,而台下看台之中,八皇爷四处环望,如坐针毡。
一路全程,八皇爷被东方宸派着的人守的片刻不离,根本连与任何一个人搭话的机会都没有,这让他显得极为局促,东方宸有备而来,皇陵的一出戏打的他措手不及,他身边的近卫都被看守的紧,显然,东方宸应该是收了最重要的线索,今日才会如有神助一般。
不禁的,他的目光越发深邃,晦暗的神色毒如蛇蝎,只紧盯着前头,坐在人前那个赤褐色锦衣长裙下的太后,顾氏。
太后翘首以盼了许久,只等着今日阖宫夜宴,能够寻到机会与八皇爷商议对付东方宸的对策,可自来到这畅音阁,她的身上就好比绑着一道无形的牵引线一般,让人紧紧的困住,无法动弹。
一来她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寻找东方桃夭,将近五个月,她都没在见到东方桃夭了,从进来后她便环顾四周寻找着自己的女儿,不等她去质问东方宸,柔福却已经开口,说是,东方桃夭适才在宫门外与上官清争吵,两人一言不合正闹着,东方桃夭受了气,不愿意再出现,便离开了。
这样的借口,若是由柔福以外的任何一个说出,太后都是不会相信的,偏生是柔福,她信了!
全程看着戏台之上的剧目,太后的心思不在其中,四面环望,魏清莞果然又没出现,她心中带着好笑,对着东方宸道“前些日子皇后归宁送母入葬,说是受了一箭,至今都不曾见到人,这都要有十来天了,皇后那儿的情况如何?”
太后有意,把话说的极为大声,在座就近靠着的自然都听到了,他们都好奇,又看魏清莞不在,自然个个的竖起了耳朵。
“莫不是皇后有什么危险吧?”
见东方宸不说话,太后做出一副荒乱的模样,疾言担忧道。“真是个可怜的,这才没了太子多久,好容易有了孩子,若真没了,皇后的失心疯只怕是一辈子难好了!”
如梨花带雨一般的啜泣之声演的是淋漓尽致,东方宸微微一笑,答非所问着“母亲近日神色气质极好,想来最近太医为母后调养的不错。母后若是有时间就多走走跳跳的锻炼锻炼身子,旁的,就不需要母后操心了。
若真要操心,倒不如操心操心,这城外三十里义庄底下,以及青城山外的山石洞里头藏着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全都死于非命的事情吧,想来这件事情应该会让母后更加的感兴趣!”
话音一落,太后的脸上骤然变色,原还幸灾乐祸的脸,在一瞬间便变了,苍白,僵硬……
“你……你怎么知道?”太后手抖,只打颤的对着东方宸说道。
“你这贱女人,早知道不能信你,果然自己身边养大的儿子比较亲,你这是帮衬着你的儿子,兜了一大圈来拆我的台,老妖妇,看我今儿不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