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礼晚上回来的时候,杨云溪便是刻意的没提起古青羽昨儿的事情。而朱礼也似乎是忘记了一般,并不提起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就这么如同水痕一般,在他们二人之间缓缓消散了,甚至看不出存在过的痕迹。
甚至真被曾贵妃“查出”蛛丝马迹,指向了李皇后的时候,朱礼也从未提起。
而一场风暴,则是在李皇后算计朱礼子嗣的事情之下开始露出了一点端倪。
皇帝未必在意李皇后算计朱礼与否,但是皇帝必然不会愿意自己的皇后如此残暴可怕。
李皇后跪在皇帝寝殿外头一天一夜,脱去外衣,散去头发,以此想要求得皇帝原谅。但是皇帝却是始终没有见李皇后一面,对于李皇后的苦求也是无动于衷。
外人看到的是如此,其实只有曾贵妃自己知道——其实皇帝是服用了五石散之后沉沉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李皇后已是受不住晕了过去被送回了栖凤宫。
对于李皇后这般所为,皇帝到底还是心软了片刻的。不过这点子心软,却是在曾贵妃提起了安王朱启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第二日,皇帝下旨废去安王封号,让安王静心参禅,静思己过。也就是变相的禁足了。
第三日,在皇帝的示意下,朱礼便是开始清扫安王的党羽。
安王彻底的成了困兽,却是连反抗都是做不出半点来。
朱礼忙碌得成日见不着人。
朱礼不在,太子宫的日子倒是也是安宁。不过熙和的日子却是艰难起来——以前熙和管着宫,又有李皇后做依仗,自是什么不痛快都不会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现在,宫是杨云溪管着,李皇后又成了这般光景……熙和以往精细的日子便是粗糙了起来。比如饭菜不再是热气腾腾的送过来,往往到了她宫里的时候已是伴热不冷的状态。以前的菜肴精致无比,而如今也就是个一般。
倒不是杨云溪克扣折腾熙和,而是如今没有人再要去讨好熙和罢了。在这件事情上,杨云溪是从未动过克扣熙和的意思的:这些细节上动手脚,她不屑如此。而且也没意思。
不过这样没意思的事儿,却是被捅到了朱礼跟前。
这日朱礼过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杨云溪倒是也没在意。不过用膳的时候,朱礼却是没头没脑的突然说了一句:“阿梓,我知你不喜熙和,不过她总归是救过母后一命,吃喝上也别亏待了她。”
杨云溪起初只是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朱礼说这话的意思。当即便是忍不住冷笑一声挑起了眉头:“殿下这是觉得我克扣了熙和的吃喝?”
一恼起来,杨云溪连“大郎”也不叫了,只叫“殿下”。朱礼自然不可能没有半点觉察,当即苦笑一声,不欲和杨云溪争执,只是安抚道:“也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
然而杨云溪却是只觉得自己心头的怒气再朱礼这般纵容安抚的语气下再度窜升了一截。
“殿下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杨云溪虽然也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够平和,可是就是忍耐不住。当即便是如同被点了火的炮仗,一下子就炸开了。
杨云溪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眉眼间也是凌厉。
朱礼看着杨云溪如此,便是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太提起这件事情来。不过他每日事情繁多,积压的情绪也不在少数,当即语气就淡了几分:“阿梓,我说并无那意思。你既不喜,那这事儿就交给别人罢。熙和那儿,你不必再管就是。”
杨云溪看着朱礼这般忽然淡下去的眉眼,只觉得像是有人在自己的心上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就让她的怒火熄灭了下去,可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淡淡的寒意。
当即她沉默了片刻,到底是“呵”的一声轻笑了起来:“殿下说那话,果真没有那意思?我又不是聋子,如何会听不出来?我也不是恼怒什么,只是殿下这般质疑我的人品,又有什么意思?却原来我在殿下心中,竟是那样的人。”
杨云溪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心头被什么狠狠的挠了一爪子,撕裂般的疼。
这事儿若真是她做的,她自是不怕承认。可是偏偏这件事情,和她半点干系也没有。更可笑的是,朱礼还拿出来这样特特的一说。
摆明了就是不信任她。
以前她听人说,夫妻之中最忌讳的便是不信任。
而如今,她便是真的感受到了。她以前总觉得她和朱礼虽然情到浓时普通夫妻差不多,可是却也是差了些什么。如今看来,差的便是这些细微末节之处的信任。
朱礼宠爱她,纵容她,可是很显然却也并不是那般了解她。
她和朱礼,到底和普通夫妻之间是不一样的。
杨云溪这般想着,心底的寒意便是越发重了几分。不过面上却是分明又更温和了几分。
事到如今,她觉得这些事情也无需再计较了。所以索性干脆也不再去计较,不等朱礼说话,她便是淡淡道:“不过这事儿也的确是我疏忽了。我虽没那个意思,但是如今我管着宫,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是我的责任。明日我亲自去跟她赔礼罢。以后我也会注意,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朱礼安抚的话便是生生的憋在了喉咙里,狐疑的看了杨云溪半晌,却是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来,最终便是只能也是顺着杨云溪的话道:“其实也不怪你,只是熙和她到底——”
“嗯。”杨云溪不等朱礼说完,便是应了一声,“用膳罢,不是一会儿还要去处理政务?”
朱礼便是又被憋回去了一次。
直到晚上出了蔷薇院,被冷风一吹,朱礼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只怕后来杨云溪忽然软了态度,并不是不恼了,而是心伤了罢?
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蔷薇院已经合上的大门,朱礼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走了——大臣还等着,他又哪里又闲工夫再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