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这深秋的尾子上，竟然下了一场大学，雪花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仅仅一晚上，大地银装束裹。那些依旧翠绿的叶子上也积起了厚厚的白雪。
姚妈妈整理了九姐儿的几个箱龛，口中絮絮叨叨：“今年这披风白做了，好在上一年的大氅奴婢还没有扔掉，过些时候府上就会发下配给过来了！”
九姐儿的日常起居如今都是锦绣和画扇打理着的，鱼儿年岁与九姐儿相仿，当九姐儿想起来去书斋的时候，便随着去伺候。至于篆儿，这些日子没了账簿算是最清闲的了，冯妈妈也没有让篆儿闲着，让她跟在身边学着做几样点心。这可就苦了篆儿了，虽然她是个丫鬟，可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也只是服侍老太太，或是跟着几个妈妈学习管账，这厨房里的活竟然完全没有碰过。
姚妈妈生在苏州，一手绣活不在话下，九姐儿的衣服自然全都交给了姚妈妈。何况姚妈妈是九姐儿的奶妈妈，就怕九姐儿穿的衣服不合身。这不，她又在抱怨正院那边如今还没有拨下冬季的布料，九姐儿也只得穿前年的衣服了。
九姐儿对穿着不是很讲究，只要干净暖和就行。
画扇给她披上了厚厚的狐裘大氅，九姐儿便迫不及待的出了门，虽说每年都会下雪，可今年她却是格外的高兴，这场雪下得太及时了。
“姚妈妈，画扇，咱们把账簿拿到正院去，让二太太好生查一查。”说完，九姐儿先一步离开院子。
好在现在雪没下了，姚妈妈和画扇也不必太担心。
一路走过来，整个院子觉得清静了许多，天上有些阴翳，被厚厚的云层给压着了，但地上确实白晃晃的。偶尔有一些小丫鬟从小径走过，见了九姐儿也只是低头行了礼，便匆忙的离开。
到了正院，九姐儿见芳华和映红手中抱了一大堆的衣服丢到一个角落，她们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姚妈妈说道：“这些衣服都是二太太春秋的衣服，如今也快入冬了，明年又不会穿，便赏给了下面的丫鬟婆子。”
九姐儿看着那一堆衣服，狠狠的想道：那二太太的衣服竟然如此之多，难怪姚妈妈老是抱怨她的衣服实在是太少了。这薛府的账簿在她手上是管理得不错，可也经不起如此倒腾。
“府上的人都奢侈惯了，哪个不是大手大脚的，哪怕是知晓府上却银钱，二太太也不能亏待了自己，何况现在这账却是在您的手上，您也知晓每个月支出的银钱有多少，用到了哪里！”
九姐儿当然知道，本来还在怀疑明面上每个月支出那么多银钱到底去了哪里，现在总算是知晓了一些。
“您虽然管着账，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各房到底是如何开销的，也只是在账本上记下罢了。”
九姐儿拉了拉大氅，忍不住摇摇头，难怪说大家族的丫鬟比小家族的小姐儿都过得好。
进了屋子，九姐儿便见二太太慵懒的半倚在软榻上，手上拿着一个水烟杆，吐出一口口白烟。二太太半眯着眼，显然是极为享受的。
九姐儿赶紧的请了安，邓妈妈便拿来一个坐褥放在凳子上。这天儿冷了，那凳子凉的很。她直着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二太太吞云吐雾了一番。
“今儿天冷，九姐儿倒是勤快！”二太太吐出一口白烟，说了一句。
九姐儿脸上挂着笑容，说道：“九儿也想冬天能好生玩儿一阵子，九儿也是个懒的，太冷了就不想动了。”她从画扇手中拿出一个账本说道：“这些都是今年的账本，还请二婶婶查看一遍，九儿就是怕做错了账。”
二太太的目光在九姐儿脸上流连了一番，又吸了一口，才说道：“这几年的账都是你管的，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这一点我倒是放心！邓妈妈，你把那些账本拿到我屋里去！”
九姐儿心里微微轻松了一下，这才说道：“我看今年这天要比往年冷，便让锦绣提前去与曹妈妈商量拿出一笔银子多添一些碳和柴！昨儿晚上才刚下了雪，估计价钱还没涨起来。”
二太太话中却有些不高兴了，“咱们府上那些东西早就备好了，你又花那么一笔银子去买这么多回来做什么！”
九姐儿心里略带几分愕然，府上那点碳怎么够，可如今却不好拂了二太太的话，低声说道：“是九儿考虑不周！”
二太太摆了摆手，“买了就买了吧，那些东西也花不了几个钱！”
九姐儿心中冷笑，府上不管是烧火用的柴还是取暖用的碳都是最好的，哪怕一斤只涨一个铜板，府上今年的开销就要比上一年大许多。可这话却只有在心里想一想罢了，不敢说出来。
不过她知道自己擅自做决定已经让二太太有些不满了，或许还有那镯子被她“送”走的原因。总之今日二太太对她虽然和和气气的，却也在找她麻烦。
“九儿以后有什么想法定会先与二婶婶商量！”
见九姐儿认错，二太太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你小小年纪管理着整个宅子的账本也实在是不容易，出一点错误也是应该的，这么着吧，你把厨房那部分的账簿交给曹妈妈打理。也让你轻松不少，我再让邓妈妈帮曹妈妈一起分担一些。你说这样可好？”
九姐儿心里一紧，抬头看向二太太，正好对上二太太的凌厉的眼神，很显然，二太太是要借此机会从九姐儿手中收回账本。九姐儿心中越发冷笑，仿佛有些不甘心，却又必须如此的样子，“一切由二婶婶做主！”
二太太的眼神顿时就柔了下来，点点头，“好孩子，二婶婶也是为了你着想，也不想你太累！本来我把这账本交给你，便是因为有姚妈妈帮衬着你，可最近我才知晓，你竟然只让锦绣和那篆儿帮着你做一点事情。她们哪里有姚妈妈做得好。我也不想你的身子被累垮了！”
二太太一番好意的说道。
“九儿多谢二婶婶关心，是九儿想多了，还请二婶婶原谅！”九姐儿感激的说道。
“你且先回去吧，好生歇息一阵子，我做姑娘那会儿，可比你调皮多了。我这个做婶婶的自然是为了你好，你来长安三年，却连长安是个什么样都不知晓，这么着吧，这个冬季你就让丫鬟婆子们陪着你在长安好生逛一逛。”
九姐儿顿时欣喜起来，仿佛刚被拿走了的权利早已经没放在心上了，“九儿谢过二婶婶！”
从正院出来，九姐儿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沉闷的天空，脸上的欣喜渐渐被凝重取代，“如今天色尚早，咱们去南苑坐坐，与三姐儿说些话也是不错的！”
姚妈妈愕然，“九姐儿，方才二太太……”
“二太太不过是想掌控府上的账房了，这三年我好不容易把府上的亏空给填满了，二太太自然会有些迫不及待！别忘了，咱们这三年可得了三姐儿的不少帮助！”
姚妈妈顿时明白了起来，看向九姐儿的目光中隐隐带着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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