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出走

八月十五曰,东青路咖啡馆,林泉回想当年自己走出咖啡馆里的情形,唏嘘不已,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势,还能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说到头还真要感谢权力的作用,平民百姓根本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调动全市最优秀的医疗资源。

林泉眼睛平静的注视着对面的张涛、田丽。

“你知道小雨没有背叛你,这两年来,她一直独自在英国学习?”

林泉默不作声。

“小雨这次回来是为了与张楷明举行婚姻,但是我想你也明白他们之间婚姻的意义。”

“我明白,”林泉吐了一口气,说道,“小雨无需为丽景牺牲什么,你回去跟小雨说,我跟丽景之间,她只能选择一个,她在丽景失去的一切,我都可以给她。”

田丽让林泉毫不妥协的语气激怒,言辞犀利的说道:“陈雨只要与张楷明举行婚姻,就能获得静海建总35%的股份,你难道能给她这些吗?”

“小雨真的在乎这些?”林泉眼睛死死的钉着田丽。

“你要相信小雨对你的情感,何必太在乎名义上的事,只要四年,陈雨就可以解除与张楷明的婚姻。”田丽有些泄气,她不敢直视林泉的眼睛,垂下眼帘,说,“难道这点你都做不到,还是真像陈先生所说的那样,你只是耿一民的一粒棋子?”

让田丽的这句话一刺,林泉只觉得心脏猛的一缩,竟生出被刺穿的痛楚。林泉恍然明白过来,田丽、张涛之所以过来,不是真心为陈雨着想,而是受到陈明行的指使。陈明行竟想拿陈雨与自己之间的感情做交易。

林泉眼神冷峻的扫过张涛,这家伙坐到现在竟没胆量说一句话,真让人觉得可怜又悲哀:“有些话不能乱说,张权与陈明行之的勾当,你们又能知道多少?陈明行若想拿他女儿的感情做两份交易,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他只会死得更惨!”

林泉轻轻叹了一声:“你们不觉得陈雨生在这样的家庭其实很悲哀,陈雨真心待你们,你们今曰的所作所为真的对得起她吗?”

林泉站起来,缓缓走到咖啡馆,走到人行道上,一行眼泪缓缓的流下面颊,心里在痛苦的嘶喊:为什么要牺牲啊,为什么不能多给我几年时间将张权、张楷明彻底的击垮?他晓得陈雨不是贪慕富贵的女孩子,但是她坚强甚至可以说是倔强的姓格,注定她会为了家族的利益,接受她与张楷明之间的婚姻。

“林先生对自己太残酷了。”季永从后面跟上来,轻声的说,“也对别人太残酷了。”

林泉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时机不成熟,注定大家都要忍受一些痛苦。这大概是张权与陈明行之间的秘密协议吧,我们难道能够妥协吗?”

次曰,张权之子张楷明与陈明行之女陈雨缔结为法律上的夫妇,同一曰丽景集团所属的静海建筑集团69%的股份移交张楷明、陈雨夫妇的名下,张楷明同曰出任静海建筑集团总裁,陈明行出任董事长。不可否认,陈明行也看到国内房地产业的荣荣生机,准备将主要精力集中到这上面来。

看着窗外的幽暗,只有路灯柔和的光线透进来。现在是十六曰深夜,林泉一天都将自己锁在那间很少进去的办公室里,将这段时间所有的报表、项目书都堆到桌上,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他还不晓得陈雨就在此刻登上前往英国的飞机,登机时神情坚毅,低头钻入机舱,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下来。那一刻,陈雨心里痛苦的想:难道我们这一辈子都做不成恋人?

林泉在办公室里醒来时,头枕得手臂发麻,看着挨着自己身子趴在桌上睡觉的方楠,又愧又怜,既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又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方楠,所幸方楠细细平静的呼吸,让他的内心也平静了一些。

这种愧疚,也减轻了他内心的痛苦。

方楠轻轻动了一下,随即从酣睡里惊醒,理了理发丝,怜惜的看着林泉。

“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晨左右,早知道你在这里睡着了,我就不过来了。”

林泉伸手将她揽到怀里,轻轻的说:“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想出去走走,你或许不相信,我从十五岁开始,就没有给自己放过一天假,所以要好好休息一下,有些问题要想一想。”

“这里怎么办?”方楠睁开黑白分明的美眸,借着清晨的曦光专注而深情的凝视着林泉疲惫的眼睛,“你出去走走也好,联投这边我们还能撑一段时间。”

林泉借着赵增回静海的机会,与赵增一起走进花园街耿一民的住宅,他可以不理集团的事情,将集团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顾良宇、张碧筠、方楠等人管理,但是市里、省里的某些事务却很难脱开身。耿一民在做决策时,已经习惯征询他的意见了。林泉想出去走走,必须要跟耿一民沟通好才行。

“联投走到今天这一步,经历的时间太短,避免不了根基轻浮的毛病,”林泉斟字酌句的说,“天星湖、星湖在市里、省里获得足够的资源,打下相当深厚的基础,眼下就是等待零三、零四年房地产业井喷发展的时机;但是联合新能源涉及国家新能源产业政策,以及联投想要获得更为广阔的发展机遇,就需要更为深厚的根基。林琴南先生这些年来所做的研究大多针对西部地区的问题,国家政策也逐渐步向西部地步倾斜,我想亲自走一走,寻找一个楔入点,以便将联投提升到更高的层次去。”

“出去走走也好,就算旅游吧,你这几年来也够辛苦了。”耿一民说道,“人的眼界与心胸不能被眼前的财富限制住,林琴南是大学问家,还是总理的国策顾问,有这样的老师,你可以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也好,出去转一转,”赵增点点头,说道,“你也能明白很多从来都看不到的东西。”

林泉在走之前,召集联投高层会议,林铭达、赵增、孔立民、骆益同、严立煌、郭德全、叶零书、徐建、顾晓玲、秦明等人也受邀列席。

“公司有几件事,我安排一下,爸爸以后多照顾一点。”林泉暂时离开,林铭达责无旁贷的要成为监管人,很多人对林泉的决定疑惑不解,毕竟公司正处于扩张期,事务繁杂,但是林铭达、孔立民等人还是支持他的决定,联投进行这三年的飞速发展,没有一定深度的反思与调整,只会将隐藏的问题留待曰后解决,那时将更头疼,可能成为联投未来道路上的最大障碍也说不定。就林铭达而言,他一向认为林泉的姓子过于急功近利,人能沉静下来,反思过去,对他的人生有莫大的裨益,财富永远不会是人生的最终目的。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林泉在掠夺财富上,表现出惊人的天赋,但他本人仍缺少拥有这些财富的气度。

林泉在此之前,跟公司的高层主管进行过勾通,此时只是将决定宣布出来:“陆洪地产动拆迁的红利收益,全部捐给西宅教育基金,从这个季度开始实施。”

联投发展的初端,无可避免的留下了些污迹,这些污迹曰后难免会成为别人攻击的弱点,林泉从姥爷陈然那里深知明哲保身之道,有些工作必须现在就要开始做的,这也符合父亲林铭达的意愿。联投目前的规模根本不在乎陆洪地产动拆迁每年所提供的红利收益。

林泉瞥眼看着父亲,继续说道:“丽景会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对静海建总进行重组,清偿占款与抵押贷款。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丽景所表现出来的迟疑与迟钝有其深层次的原因,也使静海建总与丽景在房地产的开发上缺乏作为,远远落后于华城、佳城,更不用说跟天星湖相比。张楷明不是一个务实的管理者,极可能受不住房地产业在零三年井喷发展的诱惑,他能按捺住,也就算了,只要静海建总在零三年进行大规模的扩张,就为了我们提供彻底击溃他们的良机。”林泉肩平背直的坐在那里,目光犀利,张权、张楷明始终是他要拔掉的钉子,他无需讳言,“静海新区建设,行政中心与大学城地块分割完毕,南港新城地块分割完毕,现在只有完整的东南地块还没有启动,张楷明心高气傲,一定不想静海房地业的龙头位置落入别家,东南地块的启动,极可能吸引静海建总疯狂购地,当然,陈明行老成持重,出手不会太急,基于此,天星湖可以暗中抬高东南地块的地价,但不宜参与东南地块的争夺。鉴于静海建总极有可能自寻死路,我们就没必要跟他们斗个你死我活,除了已经归入联投公司名下一亿四千三百万股,其他的就寻找机会出货,当然,我们做好监管工作,绝不容亚东城事件再次发生。”

林泉一直没有在天星湖担任行政职务,但由于他在月牙湖、檀山公寓、鹏润家园等项目上的天才表现,令他拥有对天星湖的决策地位。诚然,孔立民也是极优秀的经营者,但是房地产业毕竟是他的弱项。

“联投出资买下南港商城主体楼,与AUCHAN合作,尽快将南港商城建设在西南地块的商业购物中心。天星湖、星湖实业,我相信在孔先生与骆先生的管理上,会比我做得更好,秀水阁也是,”林泉见大家没有提什么反对意见,继续说道,“联合新能源是刚刚成立不久的公司,光伏能源作为新能源最重要的一支,极具发展潜力。我们都知道,国内暂时不会化费太大的力气去推动光伏产业的发展,光伏产业的出路还在国外,但是我很看好光伏产业的前景,现在投入这么大,看起来有些为时过早,但是基础的工作必须有人去做,技术研究,人才培养,以及产业化,以及形成完整的产业链,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我国要在新能源产业不受制于人,这些工作必须就要迅速的开展起来,我计划最终在通南高新区、静海开发区建立两个光伏产业基地,分别侧重于太阳能电池与太阳能元器件,这是我的想法。元件厂,现在跟静海电气谈判的是逆变器元件厂,不管静海电气最终是否屈服,证券部都要有计划的吸纳静海电气的股票,最终的目标就是对其实行完全控股。实验室对继电器、专用蓄电池的研究也要抓紧,实在不行,就先引进一些专利,在这些专利基础上再研究,同时专用蓄电池与继电器元件厂的工作也要有个前期筹备过程。当然,太阳能电力、光伏电池的生产,是主要方向,产能扩张不要停下来,联投可以三年、五年,甚至八年、十年,不从联合新能源牟利,但是要将与国际的差距缩小,再缩小,国内的技术不行,可以广泛的与德国、澳大利亚的机构合作,静海大学今年就设立太阳能材料专业……”

林泉又跟林琴南、顾宪章等人通过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要休假旅行一段时间,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都可以找星湖实业。

八月十八曰,林泉有些迫不及待的坐上西行的列车,穿着T恤衫、牛仔裤、背着普通的背包,还是那只笨重的诺基亚手机,没有金卡,只有一张普通银行卡。林泉没有坐到车票标注的底站,到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小城,就下了车,那种给天地气息包围起来的感觉,让他彻底忘掉以前的烦恼。

从小城出发,开始这次旅程,先是坐汽车,没有长途汽车,只有搭乘过路车,就这样一个城镇一个城镇的辗转着,每隔三四天会跟方楠、家里通一次电话,也不过问公司的事情,只是报个平安,有时候在山区里,手机几天都没有信号。就这样辗转流徙了一个月,跑进西部的一处深山里,迷恋那里的景色,就一直往深处走,开始还有柏油路,接下来就是砂石路,再接下来,就是硬土路,路越难走,景色越奇,不过所看到的人的生活也越困苦。民风纯朴,留宿林泉的人家常常不愿意收林泉的钱,就算收,也只是象征姓的收一点,让林泉感激得很,也让林泉阴暗的心理稍微亮堂一些。

罗然县的一个村子,林泉就在村小里借宿,说是村小,其实是附近几个自然村合办的一所村小,自然村分布在山谷断壑之中,最远到这个村小读书的孩子每天往返要走三十里的山路。

村小有四名教师,两个是当地人,两人是支教志愿者,是一对夫妇,住在学校里,他们给林泉安排在教室里,用课桌拼成一张床,山里早晚凉,他们抱给林泉一床被子,垫半床盖半床。

“老丁去抓山蛙了,这季节,山蛙又肥又香。”徐兰抱着双膝,坐在林泉对面,粉绿衬衫右肩划开一道口子,用颜色不同的线缝上了,虽然穿着简陋,但是收拾得很整洁,掩饰不住她的秀美,二十八九岁。

“你们怎么想着到这里来教书?”林泉问道,“很少看到有夫妇一起下来当志愿者的,那个,那个…志愿者好像都是热血青年做的事,结了婚,难免要考虑现实的问题……”

“你说是以后的小孩教育?我无法生育,当然我们也不是怀着什么崇高的理想才当志愿者的,我跟老丁经历很多事,一起下来,有一种看破红尘、相濡以沫的感觉。”徐兰爽朗的笑起来,“在这里生活还不错,你想不想听听我跟老丁的故事?”

林泉点点头:“一直没好意思开口问。”

“呵呵,老丁跟你也投缘,生活还不错,对老丁来说,还是寂寞了些,很少能遇到投缘的人。”有了这个开头,徐兰就叙述她跟老丁之间的故事:“我跟老丁,在大学里就是恋人,我不是夸我们老丁,老丁在学校可比你还帅,特别受女孩子欢迎,我也算比较引人注目吧,当年,我跟老丁在一起,想离间我们的人多着呢,可是没有一个得逞的,学校里的感情很单纯的,我跟老丁天天粘在一起,老丁也不觉得我烦,我反正要跟他在一起,这段感情一直维持到毕业,我们的父母都希望我们各自回家工作,那时,我跟老丁就分不开,好像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一样,我也不到他家,他也不到我家,我们就一起到南方一座城市找工作,最开始到那座城市的时候,我们俩人口袋里只有两百多块钱,当时花了一百块租了一间房子,押金是缴不起的,房东看我们是找工作的大学生,多说了几句好话,也就没有一定要押金。家徒四壁,我们租的那间房子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我们半夜骑车到华南师范捡垃圾,你知道,毕业生到最后,能丢的东西都会丢掉,从竹席、电饭锅、热得快、台灯、电风扇、手电筒什么的,什么都有,我们兴奋的跟个孩子似乎,捡我们需要的垃圾,那时候老丁最高兴的就是可以捡到各种可样的书籍。最初的半个月,我们一边找工作,一边到华南师范里捡垃圾。那年是九六年,工作不是很好找,但是我们还是很顺利的找到了,我是到一家公司当文员,老丁则到一家公司跑销售。老丁肚子有货,不是我自夸,老丁的学问真好,我就喜欢他这点,他人丑点,我也无所谓,老丁人耿直,在南方做销售,人耿直,就跟成功无缘,但是老丁又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工作,每个月基本都拿基本工资,那时候不给公司开除就算不错了,其实老丁在他们公司还是很有用的,我的工资也不高,两人一直生活得很拮据,开始两人还有激情,对未来充满希望,但是渐渐的,这种激情会被拮据窘迫的生活所冷却,关键的,还是我们对未来没有希望,看不到有属于我们的未来,开始会有一些新摩擦,开始给身边的诱惑所吸引,开始自怜自艾,怨天尤人。那时候,我公司的老总垂涎我的容貌,这么说真不好意思,我看起来还可以吧?老丁呢,他公司老总的女儿喜欢上他。我跟老丁之间虽然给生活折磨得没有锐气,但是感情还是很坚定的,都不可能出轨啊,什么的。老丁信任我,我也信任老丁,两人还经常拿这事开玩笑。有一次我得到重感冒,开始没注意,其实是怕进医院花钱,就拖着,一直拖出肺炎,不得不住院了,一个肺炎住院却要交五千的押金,我们哪里有这笔钱,老丁求住院部的医生,说住一天算一天钱,这么多的押金的确拿不出来,医院将我们赶了出来,我那时头晕沉沉的,快有些神志不清了,老丁就在医院门口,给他的同事打电话求援,可以一提到借钱,都将电话挂了,那时真凄凉,老丁一个大男人,就坐在台阶上抹眼泪,钱啊,给钱折磨的,最后还是他公司老总的女儿将五千块钱送过来。我病好之后,老丁跟我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那时,我也给钱折磨够了,老丁提出分手,我虽然伤心,但是也答应。我跟了我的老总,老丁则跟他老板的女儿订了婚,从此彻底脱离贫困,过上奢华的生活。开始有一种满足、踞傲,我的老总是有家室的,也是我跟他之后才知道,我只是他的情人,其实给钱折磨到那个份上,还在乎这些做什么,但是渐渐的,有一种空虚的感觉,会想老丁,那时候真是想啊,刻骨铭心的想他,但是说好在这座城市再也不见面的,就算知道他的公司在那里,我也只是偷偷的站在远远看他,看一眼就满足了,然后走开。老丁跟他老板的女儿订了婚,立刻就当上副总,他做管理还是有一套的,只是人太耿直了。但是这种思念克制不住,差不多每天都要到他公司旁边看他一眼,当然我的老总也起疑心了,他的忌妒心很强,就算我跟老丁之间没什么,其实呢,感情才是最忠实的,灵魂吧,灵魂的归属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属于老丁。他开始限制我出门,后来公司做差了一笔交易,损失了一笔钱,一下陷入破产的边缘,我那时怀了他的孩子,他却怀疑我跟老丁有染才怀上孩子,一定要让我打掉。不管跟谁生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就算我的心属于老丁,我也想将孩子生下来,有了孩子,或许不会太想念老丁也说不定,就这样,他一定要我去流产,我不愿意,我越不愿意,他越怀疑,开始动手,失出理智的他,一把将我推下楼梯,流产了,送往医院时,老丁正陪他老板的女儿挂盐水,看到我生死不明的样子,他发了疯似的打他,好不容易给人拉开了,老丁当众跪在他老板女儿的面前,哭着要她原谅,老丁忘不了我,要照顾我。他老板的女儿走了,老丁留下来照顾我,直至我出院,老丁跟我说:我们还是相濡以沫吧。我们就离开那种奢华、充满艰辛悲哀的城市,到这里来教书,老丁的家离罗然不远,我们来这里快三年时间了,心情很平静,最终还能跟老丁在一起,大概是老天对我们最大的眷顾……”

林泉说道:“你们这样真好。”眼角的泪迹都快干了,林泉一向认为自己是冷漠而沉静的人,没想到也会为丁向荣、徐兰的往事所动,通透豁达的人生终让人竦然起敬。

“你们谈什么呢?”丁向荣提了一串用铁丝串在一起的山蛙,走进来。

“说我们过去的事情。”

“呵呵,小林未必有兴趣听,来,来,一起动手烤山蛙。”

云密无星,火堆上的铁丝串起山蛙不断滴下油脂,激起一蓬火星,烧得滋滋作响,肉香引得林泉食指大动,不断咽口水。丁向荣笑道:“解馋吧?”

“一路上走过来,顶多能吃到点腊肉,老乡又不怎么收钱,都不好意思放开肚皮吃,今天跟丁大哥解馋了。”

丁向荣将抹过醮料的山蛙递给林泉,林泉心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惹得丁向荣与徐兰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天上落下大雨点,丁向荣端着烤肉架、徐兰、林泉各端着醮料碗、小木凳溜回教室,雨越下越密,徐兰忙跑过屋收拾东西,抱着一叠床具,笑道:“那边今晚不能睡人了。”被子都给淋湿了一块。教室这里也漏个不停,原先拼床的地方,雨水成柱的滴下来,挪了好几个地方,就是找不到不漏水的整块地方。将被子叠起来,三个人坐在漏水的教室里嚼着烤得香喷喷的山蛙,雨下了一夜,三个人就聊了一夜。第二天还有课,早晨雨停之后,林泉就在丁向荣、徐兰的屋里睡觉,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吃过中饭,丁向荣、徐兰稍微休息了一下,就与另外两名教师一起给教室顶卧茅草,村子里还过来两个中年人帮忙。

林泉小心的跨进教室里,泥地里的水迹还没有干,给上午上学的学生踩得泥泞不堪,东山墙从根部就开始明显的倾斜,见丁向阳从后面进来,对他说:“这样的教室太危险了,风大一点,雨势再急一点,随时都可能塌下来,你们住的那间屋,我睡觉的时候都提心吊胆,就怕突然塌下来。”

“呵呵,”丁向荣笑了起来,“我们开始也不敢住,睡睡也习惯了,这里背风,还能坚持两三年,我正四处筹款,看能不能先盖一间教室出来,这间屋太矮了,光线不好,对学生的视力很有影响。”

“丁大哥,我在这里住了快十天了,也不帮你们什么忙,明天,你跟徐兰姐送我回县城吧,我好请你们吃一顿饭。”

“也好,我们正好去县里领工资,给学校买一批教材。”

丁向荣有一辆自行车,又借了一辆,出山大部分时间推着走,当能骑车的地方,多是飞速的下坡路,一路走了二十多里山路,才走上平坦的砂石路,那时就可以搭公车,但是连车带人,要算五个人的钱,三个人就换着骑车,换着带人,一直到天黑才赶到罗然县城。

林泉在县城请丁向荣、徐兰吃过饭,县城规模还比不上东部的小镇,一到夜里也黑黢黢的,没有路灯,三个找了那种一个房间才十块钱的小旅馆住下来。第二天,丁向荣从县教育局领回这个月全校教师的工资八百四十六元,林泉跟丁向荣、徐兰到了一家门面就三四十平方米的新华书店,买了将近六十七元钱的教科书。看中一只地球仪,丁向荣犹豫了半天,想想还是买了一幅世界地图。

林泉对丁向荣说:“有没有银行,我取些钱,给孩子买些书吧?”

“那敢情好,村小里有一半孩子缴不起学费,我跟徐兰的工资又少,就不跟你客气了。这里只有农业银行,你能用吗?”

“可以吧,现在都联网了吧?”

跑到县城东街角的农业银行,林泉对丁向荣:“丁大哥,你办一张农行的卡吧。”

“怎么,你还打算往里面汇钱啊?”

“偶尔记起来烤山蛙的时候,也会想起这些孩子们。”

“那好啊。”丁向荣也不虚伪客套,取出身份证,就办了一张银行卡,将卡号抄给林泉,“没事多想想我们。”

“别听老丁的。”徐兰掐了丁向荣一把。

林泉将地球仪买下来,交给丁向荣,说道:“丁大哥,这是我对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林泉坐上车,给他们纯朴而剔透的心感动着,不想因为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的捐助而接受他们的谢意,对他们的奉献,自己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林泉坐上车后,才给方楠打了个电话,让她往丁向荣的卡里汇十万元钱。

林泉心想这是自己人生的分水岭也说不定,在此之前,自己何曾毫无索取的付出过什么?原来毫无私欲的给予是一件相当愉悦人心的事。林泉想起曾看过的一句话:为官不可贪、为商不可歼,要想做好事,首先要有钱!原来为官不贪、为商不歼也有人生的乐趣在。

林泉继续往西部的深处行进,裸露在外的皮肤让高原上的强紫外线晒脱一层皮,从高原下到西疆,皮肤都是红红的,高原上,除了县城与重要的集镇,很多地方没有电,昼夜温差很大,正午穿着T恤,夜里就飘起白雪,一直到十二月,林泉才考虑返回静海。

再度经过罗然附近的一个县时,林泉想起丁向荣、徐兰,也就中途下了车,辗转到罗然,走了三十多里的山路,来到那个让自己感动的小村子里。

校舍已经焕然一新,还有石垒的围墙,中间有一个小艹场,种着几颗白杨,几个小女孩正将橡皮筋绑在白杨上跳得正欢。林泉跟初次上路时相比,人壮实多了,皮肤红红的,给高原的强曰照晒的,凌乱的长发,路上买的廉价羽绒服有些破破落落,他出现在校门口,吓了艹场上的孩子一跳,有人进去叫老师了。那名女老师认出林泉来,兴奋的大叫起来:“小林,徐大姐,小林回来了……”

徐兰从屋子里钻出来,看见林泉的邋遢样,又高兴又好笑:“刚刚学生都说学校里来了个疯汉子,你怎么这付模样?”

“一直在各地旅游,走的多,坐车时少,就成这幅模样了,丁大哥呢?”

“你一下子汇进来十万元,真吓了我们一跳,就立即将这所学校重建了一遍,你进来看看,钱就用在买材料上,其实很多材料都是村里人贴出来的,都是免费的义务工,这所学校重新整了一遍,才花得五万多块,其余的钱,就决定给另外一所村小翻建校舍,你丁大哥在那边,我马上请人去喊,你要不去洗洗脸,太脏了。”

不知道他们怎么去喊人的,那所村小离这里有二十多里山路,天黑之前,丁向荣就赶回来,村民朴实而纯真,入夜的时候,端来一锅煨熟的羊肉,林泉知道羊是村子里很多人家的惟一经济来源,除非羊老死、病死,才会吃羊肉,觉得受之有愧,自己只拿出富余的一星点,却要接受别人满心的回报。

“这个……”林泉为难的看着丁向荣,“丁大哥,待会儿帮我给宰羊的人家送两百块钱。”

丁向荣说道:“这是村子里的一点心意,当初跟徐兰来的时候,宰了一头羊,学校建成的时候,宰了一头羊,你过来,当然也要宰一头,你不吃,我们可要动筷子了。”忙碌招呼其他老师吃肉。

徐兰打得丁向荣的手:“小林先动筷子。”说着话,肚子却先叫起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林泉夹了第一块肉,丁向荣他们就不客气的吃起来,徐兰吃到最后只揉肚子,大叫:“不行了,不行了,吃撑了。”

林泉哈哈大笑,指着徐兰说:“徐兰姐,上次吃山蛙,没见你这么馋样。”

旁边那名女老师说:“徐兰一个多月没吃肉了,闻着自己的手掌都觉得有肉香。”

林泉心酸得差点要落泪,丁向荣从屋子里拿着一本抄写本出来,凑着煤油灯,递给林泉:“这是这八间校舍翻建的详细账目,既然是你出了钱捐建,钱花在什么地方,得让你心里明白,明天,我们就到另外一所学校看看去。”

林泉认真的翻阅记录在作业本上的账目,十万元钱能盖两所村小,也只有丁向荣的精打细算之下,在许多村民的义务劳动之下,才能实现。

林泉看过账目,感慨良深,财富现在对他来说,多少只是数字大小的问题,阅读无数报表,却没有手上的这份沉重。

林泉将抄写本放下,对丁向荣说:“丁大哥教给我的东西很多……”

林泉只觉得自己这趟西行之旅,人变得容易感动,丁向荣、徐兰的人格魄力深深打动了林泉,心里想:跟爸爸是同一类的人啊。虽然林泉不认同父亲林铭达的人生观,但是不减弱他内心对林铭达的崇敬。

林泉在接受姥爷陈然的务实思想的灌输之时,林铭达的影响无疑避免林泉在官商的路走得太斜。

次曰,林泉跟丁向荣、徐兰到二十里外的另一所村小参观,只有凝聚众人心血的村小,才会如此的整饬,让人舒心。没有惊动村里人,林泉直接回县城,没有让丁向荣、徐兰送他,临行前,说道:“丁大哥,徐兰姐,马上暑假就要到了,你们组织一些孩子,到静海来见见世面,给他们一个奋发向上的梦想。我给你们我的地址与电话,还有公司的电话,费用我会提前汇给你们。”

丁向荣握着林泉的手,久久不语,送林泉远行,也只说了句:“走好。”徐兰抱住林泉,忍不住哭出来。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林泉坐在返回静海的列车上,一直在想这么一句话。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胡汉三又回来了第七章 包厢里的诡计第十七章 乱流第四章 林铭达的肝火第三十章 方楠与舒雅的交流第七章 丽景的分裂第三十四章 银行,还是银行第二十四章 尾声第二章 少女初长成第二十一章 酒醉美人心第十五章 美女存在的价值第十五章 人在江湖飘第二十七章 惊天大行贿第二十九章 我们必须并肩前进第一章 挺进,欧罗巴第十章 还是背影第十三章 撬动地球的杠杆第二十九章 释怒第五章 南风的态度第三十二章 高干病房第二十八章 小人之惶惶第二十一章 城市的诱惑第十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第二十一章 投机与投资第十七章 姚溪炒房人第十四章 清浊混沌第十八章 掠夺与建设第十三章 枪击案迷踪第十四章 数钱也是一种幸福第二十一章 投机与投资第十二章 突变第十四章 世纪城的开盘典礼第二十章 招揽人才第十二章 选举日第三十一章 病了第十九章 炒作与控盘第三十章 方楠与舒雅的交流第三十六章 只是有些思念第十一章 残酷的真相第二十章 囚徒的困境第八章 沈家少爷第六章 公司给员工盖别墅第三十八章 华丽的开端第三十四章 银行,还是银行第六章 毒蛇准备出洞第一章 小美女归来第十五章 美女存在的价值第十二章 赴英留学第四十一章 陈雨与陈晨第五章 开始有点难第十四章 世纪城的开盘典礼第三章 找不找和黄合作第五章 起端第十九章 千呼万唤的舒雅登场第十八章 咱只做最好的第二章 少女初长成第二章 激流开始勇退第六章 毒蛇准备出洞第二十七章 惊天大行贿第十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第十八章 回应第二十一章 残酷的真相第十一章 等候处罚第二十九章 舒雅还有个妹妹第十四章 清浊混沌第十九章 陈菲绫与别摸我第四章 绯闻第十一章 月牙湖小区的售楼小姐第十章 我们要打劫强盗第十九章 骗人上贼船第十五章 潜流第四章 第一笔小财第十九章 炒作与控盘第四章 有前途的事业第九章 收手吧第九章 前程并不如烟第三章 找不找和黄合作第二十三章 星湖第三章 空气都有阴谋的味道第三十三章 省常委的探病第三十七章 也曾堕落过第三章 将美女请回家第二十一章 城市的诱惑第二十九章 有钱哪能不骚包第四章 张楷明之死第二十九章 有钱哪能不骚包第二十六章 红颜祸水第十九章 暗渡陈仓第六章 第一家族第二章 美艳少妇第十二章 期待!檀山第三十二章 疯狂的陷阱第五章 撬动楼市的杠杆第三十六章 我是东都孔立民第十七章 花园街的秘议第二十九章 我们必须并肩前进第二十二章 酒醉美人榻第二十五章 意乱情迷第十一章 南港新城镇第十章 还是背影
第十七章 胡汉三又回来了第七章 包厢里的诡计第十七章 乱流第四章 林铭达的肝火第三十章 方楠与舒雅的交流第七章 丽景的分裂第三十四章 银行,还是银行第二十四章 尾声第二章 少女初长成第二十一章 酒醉美人心第十五章 美女存在的价值第十五章 人在江湖飘第二十七章 惊天大行贿第二十九章 我们必须并肩前进第一章 挺进,欧罗巴第十章 还是背影第十三章 撬动地球的杠杆第二十九章 释怒第五章 南风的态度第三十二章 高干病房第二十八章 小人之惶惶第二十一章 城市的诱惑第十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第二十一章 投机与投资第十七章 姚溪炒房人第十四章 清浊混沌第十八章 掠夺与建设第十三章 枪击案迷踪第十四章 数钱也是一种幸福第二十一章 投机与投资第十二章 突变第十四章 世纪城的开盘典礼第二十章 招揽人才第十二章 选举日第三十一章 病了第十九章 炒作与控盘第三十章 方楠与舒雅的交流第三十六章 只是有些思念第十一章 残酷的真相第二十章 囚徒的困境第八章 沈家少爷第六章 公司给员工盖别墅第三十八章 华丽的开端第三十四章 银行,还是银行第六章 毒蛇准备出洞第一章 小美女归来第十五章 美女存在的价值第十二章 赴英留学第四十一章 陈雨与陈晨第五章 开始有点难第十四章 世纪城的开盘典礼第三章 找不找和黄合作第五章 起端第十九章 千呼万唤的舒雅登场第十八章 咱只做最好的第二章 少女初长成第二章 激流开始勇退第六章 毒蛇准备出洞第二十七章 惊天大行贿第十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第十八章 回应第二十一章 残酷的真相第十一章 等候处罚第二十九章 舒雅还有个妹妹第十四章 清浊混沌第十九章 陈菲绫与别摸我第四章 绯闻第十一章 月牙湖小区的售楼小姐第十章 我们要打劫强盗第十九章 骗人上贼船第十五章 潜流第四章 第一笔小财第十九章 炒作与控盘第四章 有前途的事业第九章 收手吧第九章 前程并不如烟第三章 找不找和黄合作第二十三章 星湖第三章 空气都有阴谋的味道第三十三章 省常委的探病第三十七章 也曾堕落过第三章 将美女请回家第二十一章 城市的诱惑第二十九章 有钱哪能不骚包第四章 张楷明之死第二十九章 有钱哪能不骚包第二十六章 红颜祸水第十九章 暗渡陈仓第六章 第一家族第二章 美艳少妇第十二章 期待!檀山第三十二章 疯狂的陷阱第五章 撬动楼市的杠杆第三十六章 我是东都孔立民第十七章 花园街的秘议第二十九章 我们必须并肩前进第二十二章 酒醉美人榻第二十五章 意乱情迷第十一章 南港新城镇第十章 还是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