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青天?白日?

皇帝大肆张贴皇榜的行为并没有挽救得了宫中萧太妃的性命,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萧太妃就薨了。

据说皇帝对这位太妃的去世十分痛苦,伤心的几夜不能入睡,更是亲自为其守灵,直到被言官劝谏悲痛过度有伤龙体,才勉强离开昭庆宫处理宫务。

虽然在这一点上退让了,但另一点刘凌十分坚持,他要开其祖平帝刘甘、恵帝刘权的陵寝,将当年在冷宫中仙逝的老太妃们入陵陪葬,却被众多朝臣制止,认为于理不合。

代国的礼法,除皇后外,妃嫔不得和皇帝葬在一起。这据说也是高祖当年的旨意,为的是怕后人不仁,宫斗之中拿捏未亡人,以嫔妃殉葬,索性干脆只让皇后陪伴身侧。

没有谁敢让皇后殉葬。即使是平帝之时,皇后犯下如此重的罪责,她死之后,也是同葬平陵。

马姑姑临死还记着恵帝的好,听到刘凌许诺等她死后会让她与恵帝同葬,激动的连死都不怕了,可见对于有些妃嫔来说,死后能躺在丈夫的身边,哪怕是和别人分享,也是好的。

刘凌这么做自然是做戏,不以“合葬”为由将“萧太妃”的棺椁在昭庆宫中多停灵一会儿,哪有时间为萧逸将军“死里复活”做准备?

是以无论这些大臣劝谏也好,哀求也罢,甚至吕家上奏表示不满,刘凌依然咬牙扛着,就等着萧无名的人马快点化暗为明。

昭庆宫。

“祝您武运昌隆,攻不不克。”

薛太妃知道萧逸此次出宫,恐怕再也不会踏足后宫,从此之后战场就是他的天下,又要重新恢复那睥睨沙场的男儿之身,心中也为他高兴。

萧逸在冷宫里熬了半生,说不期待出宫那是假的,可一想到自己要离开这么多“姐妹”,心中也有些难过,听到薛太妃的祝福,只能红着眼眶点头。

“此番出宫,我是决意死也要死在沙场上了!”

他再不想困顿于宅院卧榻之间。

“不要说死啊死的!”方太嫔哭的像是个泪人儿:“你们说三儿怎么那么精明啊,抓到能用的人都拿去用了。张茜被指派去教导新的医官,薛芳要每日审阅他的功课,免得在太傅们面前丢脸,现在连你都要假死出宫为他打仗,他就这么少不得你一口饭吃吗?”

“休要胡说,萧大哥大好男儿,难道真困死在这宫中不成?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杨太嫔也是眼泪汪汪,不过泪中含笑:“等萧大哥出去出息了,我们这些‘妹妹’出宫,也算有个照应,这是好事!”

“是,萧某早已经把你们都看成了我的亲妹子,如果你们要出宫,萧家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谁敢欺负怠慢你们,黑甲卫绝不饶他!”

萧逸摸着新生出来的胡子,笑的温和。

胡子,是为了他再次示人时,能和后宫那位“萧太妃”的样貌区分开,掩护自己的身份而蓄的。

那一天,萧无名发现自己最喜欢的二侄子没死,自然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对天狂吼三声,可当他知道萧逸为什么能活下来后,表情却变得极为凝重。

《缩骨功》和《易容术》自然是江湖上两大奇术,它在隐匿行踪上的好处,不必多说。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这两种本领用来救急应变可以,长期乔装改扮,反倒对身体有害。

为了假扮妹妹的身份,他白天里要用缩骨功,还用胭脂水粉和各种染料“易容”,胡子这种东西,还未长出来就要处理掉,从未留过,好在他毛发并不茂密,不算太大的问题。

只是长期缩骨、易容,早就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尤其是他的下肢,骨节和筋腱都磨损的极为厉害,到了五十岁左右,恐怕就要不良于行,其余颈椎、手臂各处,更是不必多提。

跟缩骨比起来,脸上皮肤看起来白皙实则粗糙这种长期敷粉涂面留下来的毛病,倒算不得什么了。

萧无名当年将这本书给兄妹俩的时候,还以为他们只是淘气用来交换身份,两人都是名门大族的佳儿佳女,自不会将这些江湖草莽的东西长期用着,当然也就没有告知过他们长期这个的坏处。

但他没想过自己的侄儿未来会因为这个而留住性命,甚至一用就是几十年,当他知道这结局之后,忍不住老泪纵横,又是内疚,又是自责,可想想至少命是保住了,越发百感交集。

所以当萧逸说自己想恢复男儿身份,堂堂正正地带着黑甲卫重回京城,重立门庭时,萧无名几乎是立刻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我背不住你咧!当年哥哥对我百依百顺,连我任性离家后家中那一百杖责都替我背了,险些被打死!俄只不过是代为照顾黑甲卫这么多年,怎么就能当成自己的东西咧?”

萧无名心情一激动,陇右口音就不住往外冒:“你放心,等你出了宫,我接了你去见黑甲卫,大张旗鼓的回京!”

就连萧逸都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顺利,在他想来,这位叔叔接管黑甲卫一辈子,又在陇西创下了那么大的家业,怎么说放手黑甲卫也得想一想。

他却忘了,这位曾经也是萧家的嫡系公子,当年若是想带兵打仗,也是独领一方兵马的大将,黑甲卫是精锐,可他这么多年若不是为了养活黑甲卫上下留在陇右,早就过上了他江湖扛把子的日子,何必又做生意又立什么铁骑山庄?

他是想报仇,可如果萧逸不愿意报仇,而是想重新让萧家回复原样,他也是鼎力支持的。

在这位老人看来,这些东西都是哥哥的,他不过是代为保管。如果萧家没人了,他就领着一群兵马杀上京城给全家上下报仇,现在萧家还有人,而且是他嫡亲的二侄子,自然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他,卸下这副担子,终于可以完成少年时拔剑走天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杀人如麻刀头舔血的日子。

何不快哉!

萧逸听说能执掌黑甲卫,也很是高兴。

黑甲卫,本就是他的兵马。

当年他还未入禁卫做禁中左右身备府的统领之前,便是黑甲卫的主将骠骑将军,领着八千黑甲卫骑兵和两万余服务于黑甲卫的步卒、马奴和后勤人员,堪称年少得意,意气风发。

只是当年妹妹入宫,父亲蛰伏,他和大哥商议一番后,认为皇帝恐怕是对他们家领军的将领太多而感到忌惮,否则不必在搅黄了萧、吕两家的亲事后又顺理成章让妹妹入宫。

他们那段时间,一直想着该如何让皇帝放松戒备,当时大哥是一方大将,父亲更是不必说,柱国大将军在代国只有一人,他父亲被四十万大军称做“萧元帅”,自然不同于普通将领。

思来想去后,即使是萧逸,也明白只有自己放弃这一支黑甲卫,不再在外领军,方得皇帝的放心。

况且黑甲卫不受外人辖制,在他手中,和在族长其他长辈手中,也并无什么不同。

所以皇帝下令召他入京为禁军统领时,他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领命了。

时光荏苒,这么多年过去,黑甲卫兜兜转转,俱从精壮之士变成了“老将”,拳怕少壮,恐怕如今这支黑甲卫里还有不少是以前那些部将的儿子一辈,如此想来,萧逸又有些伤感。

“方姐姐,这样的时候,赵姐姐怎么不在?她不是最喜欢……唔唔唔!”

窦太嫔说到一半被方太嫔捂住了嘴,拼命地挣扎着。

“呵呵,窦太嫔在说笑话,笑话……”方太嫔干笑着,“赵清仪许是太难过,找哪里偷偷哭去了,等你要走的时候,应该会来……”

萧逸听到赵清仪的名字,面上一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直到宫中那顶秘密接人的小轿移到了昭庆宫的门口,赵清仪才顶着一双核桃大的眼睛追了出来,眼见着轿子已经走远,这才扑倒在殿门的柱子上,大哭特哭,简直像是丢了自己的魂儿似的。

“我第一次知道,你这般爱哭。”

从柱子后突然转出一道人影,望着赵清仪的哭脸,戏谑地笑着。

“萧逸!”

赵清仪抬起头,不敢置信地傻愣住,鼻子下面甚至还挂着鼻水儿。

然而这样的傻相却没让萧逸露出嫌恶的神色,甚至宠溺地举起手抹掉了她的鼻涕,笑着说道:“虽说是半夜,可从大门口走太大张旗鼓,我让轿子在后殿门口等去了。”

“你……你这人……”

赵清仪看着四周无人,还以为她们早就把萧逸送走了,心中对自己的倔强和别扭懊悔了半天,如今才知道这人又是在开玩笑!

必定是他知道她一定会追出来,特意支走了她们!

他简直就是个芝麻馅儿的包子,除了外面是白的,里面腹黑的可以!

“我这人虽不好,可还是可靠的。”萧逸在赵清仪傻呆呆的表情中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亲了亲。

萧逸新长出的胡子有些刺手,扎的赵清仪手掌不由得一抖,想要抽出去藏好,去而被萧逸紧紧抓在手中。

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自然而然的做出这种动作,羞也不羞!

“前些日子见了我叔父,他跟我说……”

萧逸的语气中满是笑意,脸上却认真至极。

“我们萧家被灭了满门,我这一支只剩我一人,想要再开枝散叶已经是极难……”

赵太妃听到萧逸的话,脸色一白。

她的年纪,想生孩子简直是老蚌生珠,那是拿命在博的事,自然不会对号入座。

她犹带着泪痕,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那我就先恭喜您能逃出生……”

“我想着,儿女这种事,大约是命中注定的。我萧逸注定前生孤苦,无儿无女,家破人亡,可唯有找一知心人相伴余生这件事,也许老天会可怜可怜我。你我都是受尽磨难之人,应当明白孤苦无依的感受,不知你意下如何?”

萧逸语气一转,引得赵太妃被咬的生疼的后槽牙突然痒痒了起来,恨不得咬他一口。

“相伴余生?你不是还要开枝散叶吗?”

赵太妃瞪着眼睛。

“你想要萧元帅断子绝孙?你,你……”

“你愿意吗?!”

萧逸捏着赵太妃的手已经有些颤抖,这是他控制着力道不会捏疼她以至于肌肉紧绷的缘故。

赵太妃被问的脸色从白变红,看着萧逸以前没有的胡子,更加是呆得可以。

似乎从萧无名入宫之后,有什么东西跟着萧逸的胡子一起,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看到赵太妃平日里贼心都写到了脸上,临到关头反倒退缩起来,萧逸叹了口气,又换了种说法。

“是我太自私了,光想着你能陪我度过下半生,却忘了我这一身毛病,能不能活到知天命之年都难说。也罢,我祝你……”

“什么叫活不过知天命之年?你有什么毛病?”

赵太妃眼睛一眯,眼神也凛然了起来。

“你瞒了我什么吗?”

“倒不是瞒,只是那缩骨功长期使用,对身体负担极大……”

萧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也不会死就是了。

“所以我才说,不能拖累你伺候我这个可能下半辈子残废的废人,说不得以后还会再做一次寡妇……”

“做寡妇怎么了,做寡妇就是惨事吗?我若死在你前面,这是闭着眼睛都不放心哩,还是你走在我前面好!”

赵清仪抽回手,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三儿已经答应我过几年假死回家去,你,你这几年要做大事,不要记挂我。我会,我会……”

“我会等你!”

她说完这句话,扭过身子,捂着脸就奔。

“两年后,我会去西宁伯府接你。”

萧逸笑得眼睛贼亮亮的,对着奔离的赵清仪低声喊着。

待发现赵清仪突然踉跄一下差点跌倒,他的笑意更盛了。

“主子,我说你不必叫萧逸了,叫笑意得了,你看你笑的……”随着一声埋怨的声音,从梁上跳下来三四个大司命,一下来就搓着胳膊。

“您说你说起这要命的话,怎么一套一套的!”

“从此之后,不必喊我主子了。‘湘君’已经奉了新任的陛下为太一,你们以后也都是要跟随太一的人,怎么还能喊我主子?”

萧逸转过身来,脸上有一些伤感。

“日后,该改口叫东皇了。”

云旗有些黯然神伤的低下头,大概还不能适应。

“你们不跟我离宫才是最好的,少司命和大司命原本就是依靠而生,你姐姐素华这么多年没见你,应当十分想念你。我已经卸任‘湘君’,赵清仪即使跟了我,也不会是‘湘夫人’,九歌其实已经名存实亡,而这位又是个宽宏的,说不得再过几年,你们也可以得到自由……”

萧逸接过云旗预先替他保管的布袋,在手中捏了捏,也有些怀念之色。

“这么多年了……”

“主,呃,萧将军,轿子在后殿已经等了许久,该走了。陛下还在宫门边等着送你出去呢。”

“看看,刚刚还舍不得,现在就催我走了。”

萧逸笑着摇了摇头,顺从地跟着大司命去了后殿,登上了后宫里高级女官才能被赐坐的轿子,一直到了皇宫侧门的门口。

正如那位大司命所说,刘凌早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这边镇守宫门的都是他信得过的禁卫,大多是燕六的班底,如今放一顶轿子出宫,谁也不会问什么。

轿子在刘凌身侧停了一下,从墨绿的轿帘中伸出一只手来掀起帘子一角,有好听的女声在轿子中传出:“我多受陛下照顾,如今要出宫去了,还望您能保重自己的身体。我身边那些人,也厚着脸皮祈求陛下能继续看顾……”

刘凌知道他说的是焚琴煮鹤和那些大司命,点了点头。

“朕明白,必定不会让您担心。”

没一会儿,那一角中又递出个布包:“思来想去,我也没什么好留给陛下做个念想的,这几本册子,只是我一些拿不出手的小小心意。此外,陛下若还想学一些高明的功夫,可以去陇右铁骑山庄送信,里面那位庄主,可是心心念念要教出一位叱咤风云的徒弟!”

这话,就是带着玩笑了。

刘凌天不亮就起,所有人都睡了才睡,连每日里练骑射的时间都没了,哪有什么时间学什么高深武艺,闻言顿时苦着脸,接过书以后哼哧哼哧了几声:“这,这还是改日再说吧,等朕有空的时候……”

“您多保……哎!”

萧逸叹了口气。

“我又何必做这女儿状,他日再见,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

“陛下,我去了。”

“愿您一路顺风,早日归返。”

刘凌心中也有些伤感。

随着他日渐长大,太妃们必定是要一个一个离开,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又是孑然一身?

轿子里,属于萧遥的声音远远地飘来。

“必不辜负陛下的嘱托……”

刘凌目送着轿子用极快地速度离开宫城,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东西。

王宁用余光好奇地瞟了一眼,看出似乎是书册。

刘凌摩挲着放在最上面已然发黄的《九歌》,轻轻打开,第一页映入眼中的,便是东皇太一的画像。

然而这东皇太一,画的却不是他的高祖,而是曾祖恵帝刘权,因为那下面的注释写着:“东皇太一,太者广大之名 ,一以不二为名,言大道旷荡,无不制围,囊括万有,通而为一,故谓之太一 。东皇刘权,立吾长子刘甘为储,统领九歌,继任太一……”

他一点点看下去,只看了几页,便明白这是本《九歌》的传承名册,如果是正常继承的储君,应当一并领了的还有提前已经做好储备的《九歌》,就犹如玄云和云旗老少两代大司命,一个服务于先帝,一个要到新的东皇继承才能成为真正的“大司命”之首。

由于皇祖母不能再忍,储君之位及早确立,到后来宫变先祖枉死,这九歌就断了继承,甚至出现了有人叛逃在外,不复回返的情况。

大司命、少司命等有所传承的还好,册子中俱有名录、来历、擅长何等本事,像是负责刺探民间消息的“山鬼”、负责监视漕运的“河伯”,负责代替国君出国担任使节的“东君”,都已经不知所踪。

云中君廉颇老矣,湘君萧逸已然卸任,湘夫人是伴随湘君而生,他一辈子未娶,也就没什么湘夫人,这九歌名存实亡,一本名册而已,只有这曾祖的字迹,可以由人凭吊,也难怪萧逸说“留个念想”。

将厚厚的一本《九歌》放在一边,刘凌在往下一看,眼睛一亮。

下面两本薄薄的册子显然是匆匆默出,墨色甚至还带着水气,绝没有超过这几日,两本册子一本上面写着《缩骨》,一本写着《易容》,不正是萧逸在冷宫里藏了这么多年的绝学吗?

有了它们,他又何必担心自己如同当年的先祖们一般出不得宫去探访民意?

乔装成燕六或其他侍卫,找一份宫牌来,他想怎么微服私访都没有危险!

好一个萧将军,真是给他送了份大礼!

***

庆州府衙。

话说这边,假秦王打着“替父报仇”的名号在庆州招兵买马,又四处搜刮粮草,势力一步步壮大,照理说皇帝一定是坐不住,要派人马来攻了,可朝廷的王师却一直没有动用大军打过来,反倒按兵不动。

这种事不但没有让陈家的人松一口气,反倒更加不安,总觉得这位少帝似乎是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陈源毕竟不是他那老谋深算的伯父,伯父如今坐镇徐州大本营,第一次让他出来显露本事,虽说有伯父的心腹马维时刻监视,但毕竟不如之前陈家时那般谨小慎微,一心只想做出点成绩来。

正因为如此,陈源在积攒了足够的实力之后,立刻对所有人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好消息是,他要去接受秦州兵马,离开庆州了。

坏消息是,他走的时候要带走庆州那些“质子”,以及“质子”家中送来的财物和人马。

听闻假秦王走时要带走所有的“公子哥”,自然是各家都在忙活,打点的打点,托关系的托关系,凭借着这套手段,倒让陈源又敛了一大笔财。

其实他也没想把所有人都带走,有些家族势力不显,只是在庆州当地有些本事,打打秋风占些便宜可以,要带走,他们自己都嫌麻烦,还要防着守着。这么做,只是最后敲打一次众人罢了。

在这么多打点的人家之中,几乎没有人管的田珞和刘祁就显得越发可怜。几乎所有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们大约是给家族抛弃了,连想办法“赎身”都不必,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其他人可怜这两人,陈源却是心里乐开了花。葛峰和田家那老狐狸越是明哲保身两面讨好,越是将这两个少年越推越远,对家族彻底寒心。

像是“葛齐”那样一看就是心高气傲的,说不得从此就恨上了家中这位冷酷无情的伯父,想要混出头来报复也不一定。

没错,“葛齐”表现的就是这么的心高气傲,傲的让陈源有时候也受不了。

这时候刘祁也想通了,与其当个“质子”,不如混在假秦王身边当个可受信任之人,日后做什么都方便。

就算想玩一票大的,被关在那陋室之中做一“质子”,连消息都传不出去。

“葛齐”毕竟是刘祁,那是正规受过皇子的教育,也曾当做皇储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学识才华眼光经验都有,当年东宫密密麻麻的功课就是证明。

莫说这个假秦王,就算在陈武面前也不会露怯,傲有傲的本钱!

有时候连陈源都想,这葛峰是眼睛瞎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侄子,又没了父母,养的好了,和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日后出息了,难道还不能提携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把?

偏偏鼠目寸光,说抛弃就抛弃了。

也就便宜了他。

田珞虽然不如刘祁表现的才华惊艳,但她心思细腻,做事稳重,而且她的男装扮相实在是赏心悦目,人皆爱美,陈源也是一般,外事有时候让刘祁旁听,内务却一直让田珞学着,看样子是想栽培她往管事的方向发展。

也不管人家田家的大家公子,愿不愿意做一个“王府幕僚”一般的内臣。

于是乎,就在众人都在同情刘祁和田珞被放弃的时候,假秦王越发对他们嘘寒问暖,今日送珍宝,明日送布帛,一直在施恩,表现出自己对他们的赏识之意。

大概是什么人提醒了他,说是这两个少年都是十六七岁的“成人”了,可身边却一个可以伺候的人都没有,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派了人去城中青楼里搜罗了两个还未开/过/苞的美姬来,给他们送了过去。

想这边刘祁和田珞从外面回来,一进了在假秦王隔壁的偏院,就被立在院中两个衣着轻薄的女子吓了一跳。

“两位回来的正好,秦王殿下说的果然没错,你们一会儿就回!”

说话的是秦王身边的“内侍”,看起来确实像是个宦官,声音也如女子般尖细。不过刘祁总觉得他和宫中的宦官不太一样,代国宦官地位在宫中不低,但无法参政,所以各个谨小慎微,一冒尖立刻被“立规矩”,不似他这么张狂。

更何况他太干净了点,也太从容了点,身上更没骚味,估计是个假货。

刘祁不动声色地给了田珞一个“你上”的眼色,却发现田珞眉头紧皱,满脸“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的表情,丝毫没看到他的眼神。

刘祁叹了口气。

还是得我来。

“吴内侍这是?”

他笑着拱了拱手。

“哎哟,这难道看不出来吗?两位都是大家公子,难道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我家殿下也是疏忽,所谓红袖添香,两位离开家中来到秦王身边,自然是思念家中思念的很,我们秦王殿下虽然什么都能赐给你们,可家中的贴心人却是招不来的,所以啊……”

那“内侍”吃吃的笑着,指了指两个艳丽入骨的美人儿。

“给您二位送两位贴心人来了!”

刘祁错愕,嘴巴张的多大,而田珞的眉头则因为厌恶皱得更紧。

“这两位啊,都是此地花楼里的头牌,挂了牌子还没破身的,也不必要什么名分,两位在庆州时,可以陪伴一番。如果她们伺候的不好,你们去秦州时不愿意带走,再还给花楼便是,左右也算不得什么。”

江内侍对两个“花魁”的态度可见一斑。

“在下谢过秦王的好意,只是在下家中家风严谨,并无什么通房丫头,伺候的全是仆人小厮。这番心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这美人……”

刘祁咬着牙说道。

“在下实在是无福消受!”

“哎哟,难怪秦王殿下一直说您傲的很!是不是觉得她们配不得你的身份?您的话我都懂,可是这是秦王殿下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人给你们留下了,你们自己挑选,不愿意陪伴的,留在后院洗洗衣服做做粗活都行,反正人在这里,随你们的意!”

那江内侍似乎不耐烦跟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再纠缠,见两个美姬一听到说“做粗活”齐齐变色,心中大为满意,拍拍手,带着一班侍卫就离开了。

留下刘祁和田珞面面相觑,被留下的两个美姬也是看看刘祁在看看田珞,似是用眼神在沟通该如何“分配”。

“怎么办,真拿去做粗活?”

刘祁头疼地小声问着身边的田珞。

“你舍得?”

田珞眼睛一瞟刘祁。

不知为何,这一眼把刘祁看的脸皮有些发红,明明那两个穿着暴露的美女都没让他动一下眼皮子。

为了掩饰这种不自在,刘祁咳嗽了一声,义正言辞道:“我刚说的不是托词,我家里是不准女人坏了人的品性的。”

她母亲最怕宫女弄出什么丑闻让袁贵妃抓住把柄,在他身边放着的都是年纪超过六十的老宫女和宦官。

“何况我要取用什么人,也需要我日后那妻子的同意,她若不同意,我先领了人回来,以后家宅不宁,我可不愿意。”

像他父亲那样宠爱袁贵妃,以至于后宫之中子嗣不存的事情,他不想历史重演,即便他不是皇帝。

嫡妻没有生子之前,他是不会弄出什么人命来的,也不要什么通房之人。

“你已经娶妻了?”

“现在是没有,不过总会有的,这不是防范于未然吗?”

刘祁很理所应当的说。

“谁知道我日后的妻子介意不介意?为了一时快活,一辈子不快活,这不是犯傻是什么?”

田珞面色好了点,至少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少年不是个猥琐的色胚子,对她来说也是个安慰吧,所以点了点头赞赏道:“你倒是个正人君子。”

“不过这两个人也确实棘手……”

她扭过头看着有些哀求之色的两个美人儿,心中也是犹豫。

她怕这两个人,是秦王送到他们身边监视的眼线,如果送回去了,惹恼了秦王,恐怕更是麻烦。

如果她是男人,挥挥手也就留下来了,但她是女人,要是……

“罢了,先让她们睡在下人房里,我来的时候没来奴婢,既然吴公公说让她们做粗活也可以,那就不如……”

“这位少爷,我们被送进来的时候,可没说要被你们两位一起‘用’啊!”其中一位美女梨花带雨地哭着:“明明送我来的时候,说是要送给一位葛郎君的,怎么就都成了您的下人了呢!”

这位美人儿长的小巧,哭起来更是我见犹怜,而且动作很快……

咦?

动作很快?!

刘祁还没料想到这意味着什么,就见着一道身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玉燕投怀”,一口栽进了刘祁的怀里,紧紧抱住不放。

另一个美人见“姐妹”如此聪明,咬牙也拼了,效仿着她也猛扑田珞,把田珞吓得满院子转。

“你怎么回事,放肆!”

刘祁被人抱住,眼睛一眯,一股子冷意就从身上散发了出来。

然而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那“美人儿”的怀抱,反倒让外人看起来像是“欲擒故纵”,却不知刘祁有苦不自知……

他就没见过力气这么大的女人!

就在他正在挣扎间,那女人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突然让刘祁一下子愣住了。

“秦王殿下,属下叫铅华,是陛下临终之前派出寻找您保护您的少司命。您在宫中长大,应当听过少司命的名头。”

另一边躲避美女“飞扑”的田珞见了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冷笑。

刚刚还义正言辞,被美女在耳边吹了口气,就不动了。

果然是伪君子!

“你怎么知道……”

“属下们先去找了葛通判,知道您落入假秦王手中,只是少司命俱是女子,不好混入这里,只能出此下策。外面有人接应,等庆州府衙的人放松了警惕,属下就带您出去。”

这女人说话又快又急,更可怕的是,也不见她嘴唇怎么动弹,那声音就直往刘祁耳朵里钻,犹如鬼魅一般。

正是《九歌》不传的私聊本事,传音入密。

刘祁和刘凌不同,他从小在宫中长大,宫中秘闻是当做床头故事听的,自然也包括父皇身边一班专司护卫的少司命。

传说中大司命杀人如麻,少司命救人活命,之前三弟在灯节上逃出生天,也是靠的少司命的帮助,只是没人敢问。

一想到父皇驾崩之前甚至把少司命派了出来接应他,大概是因为庆州和舒州轮番陷落在叛军手中所以才浪费了许多功夫,京中更是换了位天子,心中又是内疚又是感动,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被美女摸了几把,居然激动地要哭出来!”

田珞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一改往日冷漠的刘祁,心中大叫。

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田珞落入了一个“雄伟”的怀抱里,这“花魁”用自己傲人的上/围不停磨蹭着自己的胸/前,还用着娇滴滴地声音说道:“公子不要让奴家去做粗活儿好不好?奴家会暖床,会唱曲儿,包您满意……”

“这马上入夏了,暖你个……不对!”

现在是辩论这个的时候吗?

田珞一撇头,看着刘祁突然一把拉住抱住她的那位身材玲珑的美姬,径直朝自己屋里去了,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色。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葛齐!葛齐!你给我出来!把我身上这一坨东西给拉走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刘凌:(阿弥陀佛和尚脸)施主各种谈情说爱,好不要脸……

萧逸(得意的笑):泡妞这种事,天生的,承让,承让……

薛太妃:(飘走)岂止是泡妞,泡男人那本事,也是天生的……

刘祁:(苦瓜脸)怎么办,我发现我好像遗传了祖父的恶疾!

第6章 是龙?是虫?第12章 整死?累死?第126章 诬陷?存疑?第203章 成长?阵痛?第215章 湖?东君?第123章 撒网?收网?第59章 民贵?君轻?第87章 变天?换天?第156章 埋伏?治病?第45章 兔子?野兽?第212章 神功?邪功?第141章 真秦王?假秦王?第5章 预言?诅咒?第111章 好色?好狠?第126章 诬陷?存疑?第9章 菩萨?恶鬼?第108章 童谣?预言?第236章 算计?圈套?第133章 相遇?相知?第178章 真人?真话?第281章 时间?选择?第176章 朋友?孩子?第159章 生意?朝政?第175章 后悔?选择?第51章 你上?我上?第177章 士气?民心?第37章 傻子?恶鬼?第21章 真脏?假脏?第197章 相亲?相爱?第234章 死路?生路?第57章 死谏?无能?第234章 死路?生路?第183章 虚拟?真实?第152章 狂人?暖男?第79章 误会?捉奸?第196章 发糖?甜心?第131章 要名?要命?第154章 君子?小人?第209章 使臣?和亲?第181章 杀人?偿命?第136章 中毒?自尽?第144章 刘未?刘意?第80章 登徒子?采花贼?第280章 玉石?同焚?第55章 傲娇?洁癖?第56章 兄友?弟恭?第38章 故人?亲人?第173章 清净?处?第246章 孝顺?忠义?第45章 兔子?野兽?第62章 逃避?面对?第97章 负心?薄情?第139章 秦王?乞丐?第175章 后悔?选择?第197章 相亲?相爱?第178章 真人?真话?第105章 足够?不够?第56章 兄友?弟恭?第213章 求生?求存?第19章 是滚?是爬?第70章 冲天?落地?第39章 番外孟太医第88章 选择?绝路?第61章 法宝?神器?第92章 冲喜?扯淡?第160章 开端?结束?第71章 逐鹿?杀生?第204章 道路?歧路?第222章 天地?圣人?第55章 傲娇?洁癖?第78章 私语?密谋?第246章 孝顺?忠义?第2章 姚霁?瑶姬?第24章 身累?心累?第75章 良民?愚民?第90章 骨肉?亲情?第23章 是生?是死?第45章 兔子?野兽?第257章 亏心?亏情?第265章 山鬼?苗人?第107章 官商?皇商?第246章 孝顺?忠义?第118章 砸锅?卖铁?第144章 刘未?刘意?第133章 相遇?相知?第200章 母猪?山?第276章 忽悠?利用?第251章 情浓?情淡?第186章 攻关?攻心?第245章 解难?劫难?第80章 登徒子?采花贼?第11章 昭帝?招弟?第223章 瘟神?霉神?第129章 是取?是舍?第49章 分析?投卷?第50章 危机?转机?第257章 亏心?亏情?第120章 善后?乱局?第146章 死地?生天?
第6章 是龙?是虫?第12章 整死?累死?第126章 诬陷?存疑?第203章 成长?阵痛?第215章 湖?东君?第123章 撒网?收网?第59章 民贵?君轻?第87章 变天?换天?第156章 埋伏?治病?第45章 兔子?野兽?第212章 神功?邪功?第141章 真秦王?假秦王?第5章 预言?诅咒?第111章 好色?好狠?第126章 诬陷?存疑?第9章 菩萨?恶鬼?第108章 童谣?预言?第236章 算计?圈套?第133章 相遇?相知?第178章 真人?真话?第281章 时间?选择?第176章 朋友?孩子?第159章 生意?朝政?第175章 后悔?选择?第51章 你上?我上?第177章 士气?民心?第37章 傻子?恶鬼?第21章 真脏?假脏?第197章 相亲?相爱?第234章 死路?生路?第57章 死谏?无能?第234章 死路?生路?第183章 虚拟?真实?第152章 狂人?暖男?第79章 误会?捉奸?第196章 发糖?甜心?第131章 要名?要命?第154章 君子?小人?第209章 使臣?和亲?第181章 杀人?偿命?第136章 中毒?自尽?第144章 刘未?刘意?第80章 登徒子?采花贼?第280章 玉石?同焚?第55章 傲娇?洁癖?第56章 兄友?弟恭?第38章 故人?亲人?第173章 清净?处?第246章 孝顺?忠义?第45章 兔子?野兽?第62章 逃避?面对?第97章 负心?薄情?第139章 秦王?乞丐?第175章 后悔?选择?第197章 相亲?相爱?第178章 真人?真话?第105章 足够?不够?第56章 兄友?弟恭?第213章 求生?求存?第19章 是滚?是爬?第70章 冲天?落地?第39章 番外孟太医第88章 选择?绝路?第61章 法宝?神器?第92章 冲喜?扯淡?第160章 开端?结束?第71章 逐鹿?杀生?第204章 道路?歧路?第222章 天地?圣人?第55章 傲娇?洁癖?第78章 私语?密谋?第246章 孝顺?忠义?第2章 姚霁?瑶姬?第24章 身累?心累?第75章 良民?愚民?第90章 骨肉?亲情?第23章 是生?是死?第45章 兔子?野兽?第257章 亏心?亏情?第265章 山鬼?苗人?第107章 官商?皇商?第246章 孝顺?忠义?第118章 砸锅?卖铁?第144章 刘未?刘意?第133章 相遇?相知?第200章 母猪?山?第276章 忽悠?利用?第251章 情浓?情淡?第186章 攻关?攻心?第245章 解难?劫难?第80章 登徒子?采花贼?第11章 昭帝?招弟?第223章 瘟神?霉神?第129章 是取?是舍?第49章 分析?投卷?第50章 危机?转机?第257章 亏心?亏情?第120章 善后?乱局?第146章 死地?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