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这两天终于不叫了,天气渐渐凉下来,院子里有些高树的叶子要开始发黄了。
唐枚一起来就听见红玉在外头扫地发出的沙沙声响。原本都是粗使丫头应该做的,可她说主屋面前要干净无尘,所以就包揽过来,每日大清早把这一方扫得干干净净,连个碎石子都找不到。
绿翠服侍唐枚梳洗,仔仔细细瞧了下她的额头,惋惜道,“好是好了,可这疤痕到底什么时候能消,要不夫人还抹些膏药罢?”
“那膏药也就那样了,再涂也消不完全的,怕是要过段时间。”唐枚可不想再涂那什么祛疤膏,味道难闻的要死,效果也不见多少。
绿翠只好作罢,叫秋叶跟春芬把早膳端到饭厅去。
等到唐枚去请安的时候,太阳露出了小半个脸,她进去堂屋,只见白丹云已经在了,跟李氏说说笑笑,十分的亲昵。
“大嫂你今儿晚了,我跟娘都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唐枚上前给李氏行礼,笑着问白丹云,“是有什么喜事么?看起来你很高兴。”
“娘答应咱们去天清寺呢。”
“咱们?”唐枚诧异。
“是啊,我昨儿做梦梦到观音菩萨,刚才跟娘一说,才知道今天原来是观音菩萨成道日,所以,一定是要去敬拜的。”
还有这么神奇的巧合,唐枚道,“那娘去吗?”
李氏笑道,“本来也应该去的,只正好张夫人相约,倒是没法子去进香了。丹云一个人我又不放心,你就陪着一起去罢,拜拜菩萨总是好的。我记得亲家夫人也信佛,你也好多去了解了解。”
她都这么说了,唐枚自然答应下来。
两个人告辞出来,白丹云道,“天清寺也不远,咱们不着急现在去,大嫂先回院子休息,我换身衣服自会来找大嫂的。”说罢嘴里竟哼着歌走远了。
刘妈妈道,“进香也好,夫人好去许愿,最近日子真不太平呢。”
唐枚从来也不曾上过香,就是去了寺庙,也是当作风景看,但这回就入乡随俗罢,菩萨真要有灵,那也是好事。
在书房里坐了好一会儿,白丹云才过来,换了身嫩绿色的中腰襦裙,裙摆绣着缠枝菊花,首饰也换了一套碧玉的,看起来清新脱俗。
马车早就备好了,二人上了车,白丹云看起来心情确实好,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到了寺庙也没有停下来的势头。
因观音菩萨成道日,香客还是挺多的,里面不乏夫人小姐,戴着帏帽,身后丫环婆子都跟了好几个。
“是先去上香还是怎么的?”她是无所谓流程,只问白丹云。
“急什么呀,大嫂,咱们难得出来一趟,不想四处去看看玩玩吗?天清寺周围风景也很好呢,今儿是观音菩萨的成道日,还有好吃的素斋,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走。不过,还是先把菩萨拜了。”白丹云挽着她的胳膊,见到有小沙弥迎来,便跟了过去。
供奉的香油钱,白丹云给了张银票,管事的老和尚喜笑颜开,连忙安排她们住在一处清幽的小院偏堂,说会准备素斋,等午时再送上来。
院子里西角落种了两棵石榴树,红彤彤的花开满枝头,也有少些已经结出了小小的果实,庭院中间则是个小小的花圃,只多数已经凋零了。
白丹云很快就坐不住了,“大嫂,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刚才好似看到王二小姐,去那里找找。”
唐枚叫住她,“你又要吃斋又要游玩,娘可晓得?”
“娘当然晓得了,我哪儿有这些胆子。”白丹云嘻嘻一笑,带着贴身丫环出了门去。
刘妈妈凑过来,“老奴怎觉着夫人应不会同意呢,准是小姐自作主张了。”
唐枚端起茶来喝,“那也没法子,她要到处跑,我总不好自个儿一个人先回去。她今儿这些作为像是一早就打算好的,什么梦见观音菩萨,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就是不知她在打算什么,我且等着看看。”
刘妈妈听了寻思一会儿,“少夫人这么一说,老奴倒想起前几日的事情,大姨娘好似托了人把身边的东西拿出去卖呢。也不知道真假,不过,老奴倒是几日没看到她极喜欢戴的那个白玉透雕折枝花锁了,真的卖掉了也未可知。”
“大姨娘急需用钱吗?”
“老奴不知,反正她身边的钟妈妈离开了府里好几次。”
还真是奇怪,唐枚皱了下眉头。
红玉这时从外头走进来,面上惊讶之色未退,“刚才来了一个好富贵的小姐,大小姐给了银票都只得来偏厅,那小姐却是歇在正屋了。”
“没得见过世面,大惊小怪。”刘妈妈笑骂道。
“妈妈不信,可自个儿来看,那小姐身上穿得戴得倒不是有多贵重,可不知怎的就是看着不一样。”
刘妈妈真的就要出去。
唐枚好笑道,“别人来这里歇息的,管她什么身份呢,出去看的话被发现了,又会怎么想咱们?”
“少夫人说的是。”刘妈妈面皮红了,瞪一眼红玉道,“害我倒跟你计较起来了,那小姐富贵便富贵罢了,不关咱们的事。”
红玉扑哧一笑,刘妈妈到底还是听少夫人的话,不过她对那位小姐还是很好奇,立在窗口,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一会儿来说,“那小姐的两个丫环跑出去了。”
一会儿又来说,“那小姐的妈妈也走了,像是有什么事。”
唐枚只笑笑,欣赏墙上挂着的几幅画。
结果红玉又吃惊的道,“有个公子过来了。”
刘妈妈道,“你没得见过世面,现在还没得见过公子哥儿了?”
“不是的,妈妈,那公子着实看着不像好人。”
刘妈妈这才走过去看,只见院子里果然有个年轻公子正走过来,长相普普通通,只面上一股子浪荡劲儿,走个路都走不直,摇摇晃晃,果然不像是良善的。
“莫不是往咱们这里来了罢?”红玉紧张的道,又看了会儿,“啊,是往那个小姐房里去的。”
刘妈妈看得没得劲了,“许是跟她们相熟的,”又看红玉,“刚才还说是个富贵小姐呢,怎的认识的人却这般摸样?”
红玉皱起了眉头,“那小姐带了两个丫环一个妈妈,刚才都跑了出去,现在就只剩那小姐一个人了。”
唐枚在旁边也听出了些名堂,可到底也不清楚那边是怎么回事,倒也不好做什么。
红玉见那公子进去了房间,只一会儿工夫,就传来一个女子的怒骂声,又是砸东西的声音,还有一阵令人作呕的男人的浮浪笑声传过来。
唐枚终于说道,“你们两个快去那边看看。”
那二人应一声,赶紧推开门去了。
唐枚立在门口,远远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好似好几个人的样子,心里忽地一沉,难道隔壁是被人设计,上演了一场好戏不成?
正当她为那位小姐忧心的时候,红玉扶着一个莫约十四岁左右的姑娘过来了,那姑娘面色苍白,像是生了病。
“妈妈呢?那公子……”
红玉进来后就把门关上了,“被刘妈妈打晕了,妈妈说不可叫这种龌龊的人坏人名声,背了跑去后面,说要扔到没人看到的地方。”她心有余悸,叹道,“幸好妈妈力气大,不然可不得了。”
那姑娘听她们说话,忽地开声道,“多谢夫人搭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眼睛微微闭了起来,脸颊却是绯红一片
唐枚看她一眼,果然浑身上下都透着富贵,吩咐红玉道,“快扶这位姑娘去里面休息。”
说话的时候,隔壁的门已经被人推开,然后便是一阵惊慌的声音,都在寻找自家主子,又有人走到外面来,大声呼喊。
唐枚走出去道,“你们小姐在我这儿呢。”
眼前有七个人,刚才听红玉讲,那小姐只带了三个人,那么其他四人又是哪里来的?她目光扫过去,看到一个莫约三十来岁的圆脸妈妈,虽然也是像很着急的摸样,可跟另外一个妈妈比,那情绪完全不一样。
“咱们小姐怎会在你哪里?”她咄咄逼人,就要冲进去看人。
唐枚眼睛一眯,伸手拦住了门。
“啊,小姐可安好?这位夫人,请让我快去瞧瞧罢。”另一个妈妈走过来,又急又慌,应是那位小姐带来的人。
“刚才你们小姐身边伺候的人都走了,就来我房里说话,我看着她像是乏了,叫着休息去了。”唐枚道,“你们可请了大夫来?她像是病了的样子。”
那妈妈忙道,“跟主持说了,一会儿就会来。”
唐枚便让她进了去。
那个不懂礼数的圆脸妈妈则恶狠狠瞪了唐枚一眼。
“这位妈妈可有什么指教?”唐枚问。
圆脸妈妈朝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问道,“咱们小姐一直在你房里吗?她病着怎会来的?再说,小姐房里又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指打碎了的那些东西,唐枚笑了笑,“我岂会知,一会儿妈妈等你们家小姐好了,再问她便是。”说罢也要进屋。
谁料圆脸妈妈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脸色凶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