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玉莹的狼狈离开,让在场之人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人都走了,先前一个个实在忍不住觉得好笑的贵女们反倒是有些茫然,瞬间也没了什么笑话的心思,一个个目光复杂地看着符夏,似是不知如何收场。
特别是先前跳出来指着让符夏下水救人的红衣贵女,大有一副姚玉莹走了但事情却还没完的模样,因为刚才的符夏可是让她当众没了面子。
虽然她不可能如姚玉莹这般为了一个低微的庶女而让自己形象仪态全无,但却也不可能就这般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让符夏离开。
“你可真是个惹祸精!”红衣贵女冷笑一声,眼中尽是轻蔑之色,径直朝着符夏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这会就直接回去比较好,不然一会肯定连哭都来不及!”
不论是威胁还是恐吓,总之这红衣贵女心里头觉得不压上符夏一头,自己真心有些不顺气。
更何况她说的也是大实话,姚玉莹的母亲,国公府如今的当家主母,那可不是符夏随随便便就可以侥幸过关的。
即使姚玉莹已经走了,但姚母马上便会知道自己女儿被人欺负一事,到时哪里可能轻易放过符夏。
符夏听罢,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那红衣贵女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当然,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反正过一会估计我也认不出你来了。不过,你总这般关心我是为哪样呢?你看看,我自家姐妹都没说我有半点错的地方。更没训我一句。你如此多事。可是很难嫁得出去的哦!”
“放肆!”红衣贵女怒火中烧,符夏每一句话都是对她最大的不敬与挑衅,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一种不可想象之事。
“这位小姐,此处可不是你自个府上,无故找得了别人麻烦那就得做好被人回击的准备,要摆架子烦请回自个家去摆,我可不是你爹你娘,什么都得惯着你!”
符夏毫不在意红衣贵女的斥责。甚至于主动上前一步,逼近那人一些,冷声说道:“真有魄力就去找长安公主讲理,我随时奉陪绝不含糊,不然的话还请让道,先管好自己再说!”
这通话可是实实在在的将那红衣贵女给震住了,不单单是红衣贵女,其他在场之人哪一个都是听得目瞪口呆的。
莫说符瑶符玲,就连沈靖都觉得有些头大起来。
被符夏几乎当成小孩子般责骂的红衣贵女可是孙太傅最疼爱的小孙女,孙家的掌上明珠孙含露。
因为孙太傅的身份极为特殊。备受皇上尊重,是以皇上连带着对其小孙女也颇为喜欢。这样一算,孙含露的影响力可是并不会比姚玉莹逊色。
符夏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三两句直接将话说得没有半点回转之地,连带着把孙家长辈都给训了,甚至于连长安公主都敢搬出来压人。
不,或许对于符夏来说,这些话还真不是用来压人的,但凡孙含露敢去找长安公主评这个理,符夏这个姑娘真是实打实的说得出做得出奉陪。
片刻之间,沈靖瞬间想起那日符夏对着暴怒的五皇子沈旭时的情形以及对着宁王的那场面,一时间倒也渐渐觉得刚才之事的确算不得什么。
这姑娘似乎挺认死理的,只要觉得自个没错,估计就算圣上在此也是得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而红衣贵女孙含露这会已经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面对强势得无法形容的符夏,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符夏竟然大胆到了如此地步,连长安公主都可以随便拿出来说道。
也不知道是被因为符夏那一身又臭又硬的脾性给唬住,还是毕竟心中有些心虚自己并不怎么占理,所以孙含露根本没有符夏那样的气魄把事情给闹到长安公主的面前去。
可她同样清楚,她不敢并不代表眼前这个可恶的庶女不敢!
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般胆大包天的人,一个小小的庶女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跟她们这些人做对叫板。
若非先前亲眼看到姚玉莹都在符夏手中吃了闷亏,她还真是根本无法相信这个庶女有如此大的胆子,可亲眼目睹后,却是不得不有所顾及。
符夏可以不管脸面,但她却不能,符夏可以担着被长安公主教训的风险胡作非为,而她完全不能,因为她与符夏身份不同。符夏一个小小的庶女丢了脸被人耻笑谈不上丢了整个相府的脸面,而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代表的便是孙家,她丢不起那样的脸,更不可能把事情闹到长安公主那里,闹得人尽皆知!
孙含露心中又气又无奈,这估计就是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如此一来,她这会继续跟符夏这样的人纠缠实为不智,非但占不上半点便宜,反倒还会更加把自个搭进去。
莫说整个事情是因为姚玉莹而起,她与姚玉莹本就没什么正儿八经的交情,就算是再好的闺中姐妹,也不值得再如此冲动。
“符夏,我们走着瞧!”千思万想却也仅仅只是一念之间,孙含露到底比姚玉莹聪明多了,也不再死扛什么,能伸能,屈冷冷的扔下这句话,当即便转身扬长而去!
见状,与孙含露交好的几名贵女自然连忙追了上去,一时间碧水池旁倒是清冷了不少。
符瑶这回倒是没有急着去追孙含露等人,似是觉得刚才符夏那一句“自家姐妹都没有说半点错”的话有些另外的所指,因此自是不好在这样的时候便甩下符夏离开。
再加上,这会沈靖还在呢,符瑶面上如常。心里头可是有着不少话想跟沈靖说。虽然明知此刻也并非什么好机会。肯定说不得什么私密话。但能够跟着走一走随便说说其他的也好呀。
“二姐姐,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位红衣贵女是谁呀?”符瑶一副担心不已地模样朝符夏说道:“她可是孙太傅最宠爱的小孙女孙含露,连皇上都对其很是喜爱,你就算心中再有火也不能把话说得如此没有回转的余地呀,万一她……”
“三妹若是提醒的话,这提醒明显来得太迟了一些,既然先前那谁谁谁针对我时你没说什么,那么现在也不必再做无用的提醒。”
符夏接过符瑶的话。十分尖锐而直接:“当然,三妹若是劝告的话,更是完全不必,我就是个认死理的人,只辨对错,按着自己的心意去走就成,理她是谁是什么身份做什么?”
简单却再明确不过的意思,符夏即无愤怒的恼火,也没必要替符瑶伪善的马后炮做任何的掩饰。与那孙含露一样,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两边都捞得了的好事。想装模做样就得做好被人揭穿的心理准备。
这话顿时让符瑶无比尴尬,愣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符瑶本意自是想做好人。想当着面告诉符夏一些不知道的事情,表示自己对其的关心与担心。当然,如此也更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哪怕最终还是以姚玉莹狼狈落水、孙含露愤怒离去结束,但并不等于符夏之后就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她向来走到哪里都行得通的行事方式似乎在符夏面前永远都会被解读成完全不同的东西,一下子被人将心底里头那些真正的东西,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摆到了明面上,这让符瑶哪里简直有种被人当众给扒了衣裳的羞辱感。
但符瑶毕竟是符瑶,绝非姚玉莹那样的人可比,也不是孙含露所能想追赶。
她年纪虽然最小,但在众贵女之中心思最为老练,城府也最深,哪怕到了这样的时候,哪怕一大口怒火憋得无比难受,却还是能生生忍下来,绝对不会做出那种更加失仪丢脸之事。
这也正是符瑶可怕之处,披着善良纯真的美好外衣,骨子里却是天生的阴险,符夏也不得不承认符瑶的厉害之处。
“二姐姐这是在怪瑶儿刚才没有站到你这边替你说话吗?”符瑶柔弱的面容很快便涌现出毫无做作痕迹的委屈,而且还强忍着伤心试图想要好声与符夏解释:“二姐姐不知道,刚才瑶儿真是有些看傻了,玉莹表姐落水开始,瑶儿整个心神都慌了,以至后来二姐姐又跟孙小姐对上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三妹不必如此委屈,我又不曾怪你什么。”符夏淡淡的扫了一眼,无喜无怒:“我先走了,免得一会再碰到三妹的那些好姐妹,让三妹为难。“
符夏同时朝还不曾离开的沈靖说道:“三皇子,十分抱怨,阿夏觉得接下来还是独自前行比较好一点,告辞。”
说罢,同时又朝着一旁的云牧阳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而后也不再逗留,转身径直离开。
见状,沈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他倒是越来越摸到了些符夏的性子,这姑娘岂止一般的任性,他就算出声挽救相劝估计也没有任何的作用,还不如顺其意。
符瑶面色很是难堪,却并没再做任何争辩之言,只是楚楚可怜的看了沈靖一眼,而后默默的看着符夏离去。
而此时,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几乎都快被众人给遗忘掉的符玲却是意外不已的上前与沈靖符瑶等人简单的道了一声别,并没有再留下来准备与他们同行,转身寻着符夏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没有在意身后符瑶的目光,符瑶很快便与符夏并肩同行,没多一会功夫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大姐怎么不跟他们同路?”看到追上自己的符玲,符夏微微笑了笑,语气自然没有对着符瑶时的那种清冷。
“咱们才是同路人,我跟他们就算同路也走不到一起去,何必自找没趣往那一个圈子里去凑呢?”
符玲倒直接,而后也不等符夏出声,继续自行说道:“先前不论是姚玉莹找你麻烦。还是孙含露针对你。我都不曾出声。不是因为旁的。只是我相信阿夏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也绝对不会只是冲动行事。而我人微言轻,根本帮不上任何的忙,索性就在一旁默默的陪着便是,省得反倒是拖了你的后腿。”
是解释但又不仅仅只是解释,符玲更像是用自己的行动在表明着她的态度,哪怕符夏刚才将那么多重要贵女都得罪了个透彻,但那又如何。她还是与来时一样与之同路而行,这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支持,而绝非符瑶那样的口是心非。
而她也并不是那般迫切的需要符夏去相信,因为自己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一切。
短短一夜之间,符玲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内心深处竟然对符夏有了一种别样的喜爱与亲近,就像刚才毫不犹豫的追上阿夏一路同行时,她有种无法言喻的兴奋与愉悦,那样的感觉,无法取代。
“有大姐同路。倒也好,你若不怕被牵连。同行便同行吧。”符夏脸上笑意更浓,却并没有多说其他。
一种奇妙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慢慢的扩散。
两人都知道,一会必定还会有一番烽火狼烟,可那又如何呢?
符夏不怕,符玲当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没有多余的能耐可以帮忙做什么,但至少可以让符夏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不那么孤立。
“孙含露倒不怕,她的性子一会也不会在宴会上当众再做什么为难于你,姚玉莹却是有些麻烦,她那母亲可是个极为护犊子的,才不会管到底是谁的错,反正是见不得自己女儿吃亏的。”
边行边聊,符玲尽量挑些一会可能对符夏有所帮忙的情况跟符夏说:“至于咱们那母亲,估计着也肯定不会站在你这一边,再加上那些看热闹起哄挑事的,一会你怕是想低调都低调不了。”
符玲的分析很是合理,这么些年被蒋氏所调教,她的心智自然不低:“刚才的事,这会怕是应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姚夫人也好还是咱们那母亲也罢,肯定不会等到了宴会地时才发难,因为那样若是正好碰上长安公主过来的话总归不太好。所以,我想她们应该会在快到宴会地的必经之路等着你。”
“要不,咱们就在这里呆着,呆久些,一直到宴会快开始了再过去?这样,母亲还有姚夫人她们肯定不可以为了等你而耽误宴会,必定得提前一些入席的。”
符夏摇了摇头,当即否定道:“那样的话,岂不是又多了一个迟到的把柄给她们拿捏?再说,我也没打算去避。这种事避得了一时也不可能真正避得开来,等宴会结束了,她们多的是方便的时候。”
“那倒也是,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这一个办法都不想的话,岂不是显得我什么事都没干?”符玲见符夏一副并不担心的模样,倒是索性借机自我打趣了起来:“大姐好歹也帮你出谋划策了,回头总是不希望见你被那么多贵夫人给欺负打压得太惨了吗!”
“呃……其实我倒是觉得大姐分析事情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要不你再帮忙动动脑子,替我想想看,一会咱们母亲还有姚夫人那些人都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如何教训我?”
符夏也跟着打趣起来,不知不觉间两人间的好种亲近倒是愈发的自然而默契。
“行啦,你这丫头就别再笑话我了,我哪里猜得出那些来,你还是自个好好费费神吧!”符玲笑了起来,而后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道:“这样,若是到时你当真惨得太厉害,我最多豁出去替你去求长安公主主持公道。“
听到这话,符夏却是不再复先前的玩笑之意,沉默了几息看向符玲问道:“当真?”
“当真!”符玲也没有了半丝的嬉笑,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阿夏,她们可以看不起咱们这些庶女,但是我自个却是不会再瞧不起自己!”
符夏笑容绽放,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不为别的,只为那一句“当真”!
“大姐,你听说过一个叫霍阳的人吗?”片刻之后,符夏再次恢复了轻松之色,半个字都不再提先前的事情,反倒是突然问起了一个毫无任何关联,都不知道跑偏到了哪个郡的问题。
“霍阳?那是谁?”符玲自是觉得奇怪,下意识的反问了起来。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现在暂时应该还只是一名普通的武将,并没什么特别的战功也没什么特别的家世。”
符夏看向符玲,慢慢说道:“不过大姐可以让蒋姨娘暗中打听一下这个人的情况,若是我没看错的话,此人将来才应该是大姐的良配,至于那个姚氏妹妹家的什么恶心侄子,应该没戏,不必太过担心。”
“你说的是真的?”这一下,符玲却是惊得无法形容:“阿、阿夏,你竟然连这个都看得出来?”
陌后,符玲似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道:“你,你,原来你早就知道我那个事了……”
“大姐曾经说过,不是完全相信我的人,不是我最信任的人,不论看到什么都最好别多那个嘴。”
符夏平静地说道:“既然我与你说,自然便绝不是胡扯诓你的,不过其他的你也别多问,当不当真都无所谓,切记莫跟任何人再提及便是。”
符夏记得,当年符玲所嫁之人的确便是这霍阳。而符玲初初嫁给霍阳时,霍阳还只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甚至颇不得志的普通武将,据说符仲景会订下这么一门婚门也纯属意外之事,并无半分看出了人家将来会前程远大而提前拉拢。
但不过五六年功夫,霍阳却是战功显赫,年纪轻轻官拜大将军,深受皇上器重与信任。
今日她有意提醒符玲,并不只是看在符玲的份上,同时也是霍阳将来的那层举足轻重的身份原因。
她有心与蒋氏母女联手,自然得做点什么好让蒋氏愈发坚定心中的想法,好相信自己之前的选择并没有错。
而她也相信,这份人情不会白做,不但是蒋氏,更是符玲!同样,也算是她提前与霍阳打好关系。
符玲的性子比蒋氏多了几分气血,一旦认可了的人也愿意用心相交,所以她的这个提醒虽然有点冒险,但比起将来的收获来说,却是不值一提。
“我……我……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照你的话去做的!谢谢你,阿夏,谢谢!”
好半天,符夏才回过些神来,她也说不清自己心中具体的滋味,总之整个人都激动不已,甚至于有些晕晕忽忽。
不管那叫霍阳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从阿夏所说的“良配”一词便听得出来,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此一来,也就说明,她最后肯定不用嫁给姚氏妹妹所提到的那个恶心的侄子,光是这一点便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说不出来的欢喜。
“阿夏,我信你,我相信你!”符瑶真的很是激动,拉着符夏的手,所掏心窝子的话都倒了出来:“当时蒋姨娘告诉我,我的婚事很是麻烦,说不定只有你才能够带给我们一丝希望,所以蒋姨娘让我多与你走动亲近一些。当时我根本就不信,却不曾想到蒋姨娘竟然真的猜对了!”
“大姐……”
符夏握了握符玲的手,看着符玲那双激动而充满了崭新希望的双眼,真诚无比的建议道:“大姐,以后没人的时候,你私下叫她娘亲吧,她会比什么都开心的。”
符玲瞬间眼眶都红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地点头着,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是说不出来的感动。
而符夏心中也很是欣慰,即是发自内心的替蒋氏与符玲感到高兴,同时也知道,符玲那一声“娘亲”叫下去之后,蒋氏日后必定会尽心尽力的站在她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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