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个主意太棒了!我们确实不用再像其他酒庄那样再依赖酒商和经纪人,搞什么产销分离。我们有自己的天然的销售渠道,宁,你在日本的中餐厅,卡顿先生的马克西姆餐厅,还有我们圣特罗佩的事业,一天最少也能卖掉三四百瓶。你我的酒庄加起来只有年产量十五万瓶酒,完全可以满足这些餐厅的平常需求,自我消化掉七七八八……”
穿着农民服装的酒庄管家带着宁卫民和他的朋友们去酿酒厂看过了酒库。
然后带着他们又走进了前方角落的品酒室里。
刚刚被酒库里多达二十万瓶窖藏的美酒震撼到的阿兰·德龙边走边说,他对于宁卫民自产自销的这个主意简直赞同极了。
哪怕他完全不知道宁为民在京城时,早就靠着往坛宫饭庄供烟供酒的方式赚大了,他也能看出这种自我循环模式的妙处。
为什么要把钱让中间商赚走呢?
这本就是应该留在他们手里的利润啊。
“这还不算上你那圣托罗佩的古堡呢。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决定在那里开酒店的话,那我们酒庄的产出是完全可以消耗掉的。关键是那样的,我们也有更多机会获得那些上等客人的认可,我们自己的酒名气会因此增加,价格也会水涨船高,这件事简直是太妙了……”
走到了地方,看到在这里钻石形状的酒架沿着墙壁成排的站立,听到酒庄管家,告诉他们可以随意拿去酒架上的葡萄酒品尝。
阿兰·德龙兴奋的直搓手,也不知道是在为他刚才想到的情景激动,还是为了即将享受的自助畅饮。
“为什么不?那个城堡我可有印象,从外表看确实是十九世纪的风格。关键是地理位置真的好,面积大得很,占据了山丘最好的位置。可以全景俯瞰庞佩洛纳海湾,距大海和圣特罗佩市中心仅三分钟路程。要不是古堡的主人是拉卡米耶,众所周知他的脾气古怪,从来就没有出售家族产业的可能性,谁敢提这件事都会被他认为是羞辱,恐怕早有人把那古堡买下来这么干了。当初兴建城堡的人可不是傻瓜。所以你们如果能够在那儿开办酒店,绝对是一个好的选择。那些来度假的有钱人们一定会为这个与众不同的度假地趋之若鹜。客人可以在宁静非凡,温馨舒适的环境中沐浴阳光,欣赏圣特罗佩的秀美景致。高兴了,自然免不了要好好喝几杯,你们酒也会因此出名。”
大概是为了更多法律服务费,亨利律师极力赞同阿兰·德龙的想法。
同时行动上他也并不客气,一边说着,一边直接上手,非常老练低挑了两瓶酒。
吹掉瓶子上的淡淡浮灰,确定是金坡酒庄最好的一级酒,他露出微笑。
马上转身回到房子中央的花梨木吧台旁,迫不及待用开酒器打开来。
谁说需要醒酒的?
法国人喝酒真没那么事儿。
律师先生直接给大家倒上了酒,自己就一马当先拿起面前的一杯,当几个人碰杯后,他一大口就喝了大半杯。
其余两人随即同饮。
一种通过口鼻沁入身体的酒香里,大家都满意的咂咂嘴,NICE!
尽管宁卫民还没尝过传说中的“酒中玲珑”罗曼尼·康帝是个什么滋味,但金坡酒庄的自产酒的品质超乎他想象中的好。
酒体很轻,特别绵柔,已经足以让他产生相似的遐想。
这绝对是他平生喝过的最好喝的葡萄酒,他认为完全可以对应的叫做“酒之绫罗”。
难怪当初买下罗曼尼·康帝家伙,也会看上这个拥有六种不同土壤的金坡酒庄。
没错,就这一口酒,他就已经拿定主意了,是该好好为自己的酒庄编些故事了。
这样的酒有足够的潜力在奢侈红酒中争取一席之地,值得他下些心力。
和他类似,也不知道是美酒的原故,还是被律师的说辞激励。
阿兰德龙的脸色有些微微泛红,也有了更多的想法。
“说的是,为什么不呢?我的朋友们,你们启发了我的思路,我现在有个了绝妙好主意。我们会因此大为风光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宁卫民的眼睛散发出期待的光彩,笑容简直克制不住了,迫不及待的道出了他心中的话。
“鉴于目前的情况又有了改变,宁,我们这次干脆彻底撒手大干一场怎么样?我决定了,你建议我投资的欧莱雅股票,我不打算买了,我打算把股票的钱全投资在古堡酒店上。我打算修建一个能俯视海湾的游泳池和最美的私家花园,还要把那里的房间改成最豪华的客房,我们样样都用最好的,不按照五星级的标准,我们要极尽豪华之能事,打造一个比五星级标准更高的皇宫酒店。像手编地毯,大理石地面,金质浴室,灿烂的墙纸,起居室要有先进的视听设备,我们还要提供二十四小时的餐饮服务和哈瓦那雪茄,但最重要的是有赌场,能够让那些富人尽情的娱乐。相信我,对那些来圣佩特罗的富人,我们只要像对待天神一样的款待他们,他们就会像天神一样的赌博,或者像住在凡尔赛宫的国王一样的赌博。以我对富人的了解,很少有人不会上钩。我们会发大财的……”
宁卫民听到阿兰·德龙居然要开赌场,不由一愣,吃了一惊。
然而律师先生则让宁卫民懂得了什么叫一丘之貉,这家长居然马上就鼓吹起来。
“哦,天哪。阿兰,你可真是个天才,你说的太对了。那些并不缺钱的富人,最喜欢的事儿就是把时间浪费在赌博上。他们渴望在赌桌上赢钱,或许是为了掩盖他们其他的恶习,或许是表现他们想征服命运的渴望,或许是显示他们比同类具有的一种优越性,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来了就一定会在这里赌博。而且很多人喜欢下重注。相比起至少几万法郎一晚的房间的房费,他们还在乎下一百万的赌注嘛。我真的难以想象那个画面有多么美妙,尽管赌博牌照不好申请,但我的朋友,只要你们下定决心,我会全力以赴为你们铺平法律方面的问题的……”
听他也这么说,这下宁卫民是真的忍不住了,“不不,不能这么干,我可不要开赌场。”
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坚定反对立竿见影终止了两个朋友的热情。
他们都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为他为什么会拒绝而感到大惑不解。
“为什么?这么好的主意,我们的赌场酒店会成为圣特罗佩最闪亮的那颗明珠。”阿兰德龙说。
“是啊,为什么?这门生意连我都心动了。我得说,如果你们真要干的话,我也不买股票了,说什么我也要插一脚。”律师先生说。
“为什么?因为这是赌场,虽然利润丰厚,但太具有负面性,属于灰色产业……”
宁卫民则如实讲出了自己的心里所想。
然而出于认识上的差距,他的话非但没说服对方,反而起到了一种搞笑的效果,让两个法国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跟本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哈哈,别逗了。你可别跟我说,这门生意会让你产生罪恶感。我知道在你的国家,人们道德观念比较传统,但也不至于有这样的精神洁癖吧。我的朋友,你现在是身在法国。你要适应这里人们的观念,在圣特罗佩这样的度假胜地开赌场是合法的。只要你的手续齐全,连警察都要为你服务。”
“是啊,我不是听错了吧。年轻的先生,你难道不知道每年来圣托罗佩的那些阔佬们总要跑到临近的摩洛哥去赌个昏天黑地?还不是因为圣特罗佩一直没有这么个像样的地方。那些小镇里的人总是弄出各种条条框框来,反对这个,反对那个。而你多么幸运啊,你获赠的古堡就在小镇之外,要是把这个赌场酒店开起来,谁也反对不了。不干这个简直太浪费了。”
“哦,亨利,你得原谅他,他就像个纯洁的孩子,还没被这个世界浸染。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因为和凯瑟琳发生的那点事儿惴惴不安了。他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他居然是第一次这么鬼混,照我看,他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忠于婚姻,没有情人的男人了。”
“哈哈,难得的圣人,真是不可思议。不过他毕竟是个外国人,而且还年轻,不懂得生活的本质,完全可以理解。另外我们也有错,作为朋友,我们本该有多告诉他一些有关法国的事。否则这个年轻人,也不会问出‘香榭丽舍大街的公寓均价大概是多少钱’这样的问题,这种事儿够我乐一个冬天的了……”
阿兰·德龙和亨利这两个家伙,此时完全把宁卫民当成了笑话,大加调侃,说的全都是他最近的糗事。
不过宁卫民也不生气,看法会产生差距,主要决定因素还是在于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以及认知不同。
西方社会追求急功近利本来就是通病,这两个朋友对比其他人已经算好的了。
起码他们有道德底线,都愿意过遵纪守法的生活,他不能要求这两位朋友更多了。
更何况在圣特罗佩所有用于经营的房产都是他的,他是主要投资人。
最后到底怎么干,除了他之外,谁说了也不算。
所以拥有一票否决权的他根本不急,完全是以心平气和态度在解释,“你们不要笑了。我的拒绝是认真的。我承认,对于法国我的确还不够了解,我也知道,这门生意利益巨大,要是开赌场肯定能赚大钱。但即使如此,我现在也必须对你们明确说‘不行’,而同时我会把我理由讲清楚。”
宁卫民表达出来的姿态是诚挚,而不是很有压迫力,他很注意别人的感受。
但这句话郑重其事的语气,表达出的认真劲儿,已把足以换取另外两个人的态度转变。
阿兰·德龙和律师先生对视了一眼,他们现在都确信宁卫民不是在开玩笑,也没有恼羞成怒。
“听我说,朋友们。对于开赌场这行,我个人的确了解不多。但我起码知道你们要做的生意,虽然利润是巨大的,但风险也同样巨大。我说的风险可不是担心赌场会被别人赢走多少钱,会遇到多少骗子。我担心的是,赌场这行因为名声不好,赚钱又容易,本身就是个容易惹麻烦的行业。”
“比如说,会有人故意来找赌场。假借赌博洗黑钱。这种麻烦要是惹上身,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拒绝会得罪人,谁知道找我们的是毒枭还是什么其他犯罪分子。答应他们。被政府抓到该怎么办?不但要面临巨额罚款,还会有牢狱之灾。经济犯罪的惩处有时候比刑事案件要严重的多。律师先生,对这一点,你不会不清楚吧?”
“另外,赌场这一行业即便合法,但各种限制也会很多的。从长远看,这一行肯定是越做越不好做的,各种规定会越来越细致,谁让这种暴利对社会有负面效果呢。而且因为赚钱容易,也注定会被法国政府当成肥羊特别对待。政府必然会抽重税,可哪怕我们交的税再多,名声也好不了,本质上我们干这个其实是为政府赚钱,自己承担投资风险,却拿相对少的利润,还承担骂名,是不是不划算呢?”
宁卫民的话都是事实,不可避免让阿兰·德龙陷入深思。
可尽管如此,仍旧未能打消律师的贪心。
亨利这家伙看样子还想再试探一下,“可那有怎么样呢?我说的可是以亿计算的生意,即便是这种状况下,我们也能赚大钱。只要那些去摩洛哥赌钱的人,有十分之一光顾我们的赌场,就够我们风光的了。一年之内我们刨去一切成本,即使给法国政府交税,也有对半的利润。大不了做几年不干了,也是值得的。”
“不不,并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这样的买卖,如果我插手了,可能把我别的方面的利润全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