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在他们进这家店之后,就发现了他们。但他们并没有准备逃开,直到他们两人到了包间‘门’口,‘门’从里面,自动打开。里面的人,不紧不忙,虽没有待客的模样,看着也是早有准备。。
包间里一个宽大的炕,炕上放着炕桌,桌子左侧盘坐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盛装打扮,高贵如‘女’王的‘女’人。她面前的桌上摆着茶水点心,那‘女’人一双纤长‘玉’手,正拎着茶壶,给自己倒水。
在包间四周,站着六个人。三男三‘女’,全都肃穆而立,一身血气。似乎刚从战场上下来,还未来得及洗去一身的血腥。
对于他们的不请自来,屋里的人显然早有准备。因此,没有人有反应。那‘女’人倒出来的水,都没有一丝晃‘荡’。
水注满八分满,换了个杯子,再次倒满八分,那人指着对面,连头都没转:“坐吧。”声音清越,好似远山鹿鸣。
七景与乐辰直接进屋,只七景去了鞋子,上炕盘坐着。乐辰则坐在炕边,手依旧搂着七景的腰。
那‘女’人在他的手上停留了一下,便又移开。
“尝尝这茶。”对方将一杯茶推到七景面前。
将茶端起来,少少抿了一口,便放了下来。
“如何?”
七景脸上很是冷淡:“并非我所喜欢的。”
“这茶啊,喝习惯了,也就好喝了。”
“我这人不愿委屈自己,我只想找到我自己想要的,让我勉强自己去迁就……我定是做不到的。”
“人生总有些不如意,又哪能真的找到完全合心意的呢!不管是茶还是水,又或者泡茶的手艺,甚至是喝茶的心情……总有那么些是不能合心意的。迁就一下,也未尝不可。”
“我宁愿不要。”七景坚定的将茶推开:“不能让我喜欢的,是它的错。我只找能让我满意的喜欢的就是。”
“可也可能,它本该是你喜欢的,只是迫不得已呢!”
七景笑了:“我虽不懂茶,却也知道,这茶啊,真正关键的,不是炒制的手艺,不是泡茶的水,更不是泡茶的手艺。而是茶本身。它长于山巅,还是长于水旁。是长于山谷,又或被种于茶园……这些对于它,才是最关键的。你将一株极品茶树种于恶地,又能长出什么好茶来?即便找最好的炒茶师,给它配最好的水,用最好的手艺去泡……出来的茶,又怎么可能好?”
“也许……”
七景打断对方的话:“你看,这水啊,这里不好,可以到别处去寻。炒茶的手艺,就算不好也可以练出来,实在不行,换个师傅也行。泡茶的手艺这人不好,咱换一个。总是有得挑,有的选。可若是这茶本身就坏了,换再多也没是用的。”
“……没有谁会愿意,将一株名茶种到恶地。或许只是因为别无选择,又或是因为,不种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呢?”
“是么?可你又怎么知道,种在恶地,它就能活呢?茶,尤其是名茶,可都是娇贵的。”
“它活得很好,好的让我骄傲。现在我找到了风水宝地,想将它再移回去,给它最好的。”‘女’人双目灼灼的看着她,满眼的‘激’动和骄傲并未作假。
七景下炕着鞋,拉着乐辰就往外走。
“七景。”
七景没有回头,“那株茶,已经死了。”死了的茶,只能当柴烧。没有移居的价值了。
需要风水宝地的茶,已经不在了。如今的她,已不是她。不是茶,而是傲雪‘挺’立的松,不再需要任何呵护。她想要的,她会自己去找。
离开店铺,与乐辰继续手拉着手,慢慢的看‘花’灯。脸上的笑依旧轻松,并无半点勉强。自然的就连对她情绪一向敏感的乐辰,也未发觉半丝不妥。
包间窗前,一个与七景的脸有七分像的脸,静静的看着她。
直到再也看不到,才重新重回去。
给自己倒茶,依旧标准的八分满。可当她将茶盏送到嘴边时,却再饮不下去。半晌,才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主子。”包间里的人一起跪下。“小主子会明白的。”
“走吧。”
…………
七景跟乐辰玩到宫里宴会结束,这才回去。人走宴散,从极闹到极静,强烈的反差,总让人难免渭叹。
便是七景,也难免显得多了分沉默。
直到回到正院,将琴拿出来,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随心而为,并不刻意追求什么曲调,什么曲意。叮叮咚咚的,零零落落。所有负面情绪,似乎全都跟着这些琴音,也随之离去。落到地面,化成一朵朵冰‘花’。
心情好一些的,便是一朵漂亮的玫瑰。心情不好了,便是一株曼陀罗。后来,心情平静了,她便起了兴致,将自己知道的‘花’,一一凝出。
牡丹玫瑰,茶兰菊梅……但凡心里有了念头,便全都一一展现。待想不出‘花’了,便开始凝动物。全都只手掌大小,不论狼犲虎豹,还是龙马凤鸾……一时间,整个院子,真正是热闹极了。
乐辰爱极了此时的七景,爱极了她的音乐,比她着意弹的凤求凰,更让他喜欢。心里的一点点担忧,也彻底散去。
小七跟那人论茶,可她们真正论的,不是茶,是小七。
那个人在抛弃他的小七十几年之后,居然想再将她从他身边抢走……不可原谅。眼底戾气一闪而过,又立刻被琴音驱散。
幸好他的小七拒绝了,不过,想要抢小七的,全都不可放过。
“别太累了。”虽不想扰了她的兴致,可这满院子的‘花’鸟虫鱼,到底是担心的。他对她的能力不太了解,不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做这些对她是不是会辛苦,因此,只提醒,并没有阻止。
“恩。”收回‘精’神力,所有犹如活物一般的小动物,全都静止下来。琴音也随之停下,
“以后,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给你种这些‘花’,找来这些物活,省得想看了,还要你费心劳力。”
“好啊。”
院子里摆着一院子的冰雕,这些冰七景只是随手凝出来。不过,等到准备要休息的时候,她对着染秋吩咐道:“等明天早上,若是有没化的,给各院送一些去玩。”
乐辰一听,心里又开始冒酸了:“给他们‘浪’费了。”
“不过是些玩意。”
“我留着自己玩。”
七景失笑:“你想要什么,我随时给你凝出来。那些,最多不过放一个月,到时就化了。”
想想一个月后就消失了,乐辰终于勉强同意。
两人粘粘乎乎一夜。
直到第二天,七景又在侧殿里醒来。
苏离放假了,守在边上的司画和司琴。司棋司书在后院里,管着大小杂事。
乐辰那里事还没完,司画就悄声过来回报:“娘娘,秦夫人来辞行。”洛安郡主这封号是大衍那边给的。在这里,还叫她郡主的,就只是一些过去的旧识。其他人,只叫她秦夫人。
“你替我送送她,我就不去了。”
“是。”
殿下,洛安扶着肚子,身边跟着的,是秦彻这两天送到她身边的人。并不熟悉,用得也不顺心。可秦彻的意思,她明白。
他是怕了。怕了帝王之心,怕身边再留什么人,以后又会是一场祸事。跟皇家打过太多‘交’道的她虽然有些不同意,但她不想驳了秦彻的面子。
“秦夫人,娘娘知道了。吩咐奴婢亲自送秦夫人出宫。”
洛安脸‘色’微僵,强撑着笑道:“多谢司画姑娘了。”又看了一眼侧殿,隔得远,她什么也看不到。可也知道,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来人往。
眼底闪过一丝愤恨,“那我们就走吧。东西也不多……”
司画将人送到宫‘门’口,正好议完事的秦彻过来,把人直接接走了。回到偏殿,已经诸人偕避,大家也就知道,陛下来了。只要陛下来了,其他人全都得躲得远远的。
等到了傍晚,七景就收到消息:“秦夫人一回去,秦将军就请了大夫回去。那大夫是秦将军从大衍找来的,是他身边信得过的人……”
“那大夫底细呢?”
“是二皇子的人。”
七景笑了,二皇子的人。想了想,到底有些不忍:“将这消息给秦将军送过去吧!”她可以无视洛安的生死。秦彻要是惹到她,她手刃了他,都不会眨眼。可是那个肚子里的孩子,能搭就搭一把吧!
“是。娘娘仁慈。”
她一点都不仁慈。她也想看看,当秦彻发现,他身边的一切都可信任。甚至亲手将自己的妻儿带到危险境地的时候,会有多痛苦。
而且,她对那个孩子的援手,也到此为止了。她可没漏掉,洛安临走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
人啊!永远都不知足。
她陷入绝境时,她伸出援手。最初还知道感恩,可这援手一次又一次的伸了,给足了里子面子,结果成了习惯,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现在她不过是一点面子上的怠慢,居然就起了怨恨之心……
让她怎么说好呢!人‘性’之丑恶,也不过如此。
幸好,她这人从来不对人‘性’报有期待,所以,并不失望。
“对了,那个王倩雅呢?”
王倩雅,跳大鼓舞的王二小姐。说起来,她现在自己改名叫柔儿。跳舞之后,七景便让人时刻盯着她。准备让人整理成册,到时当话本来看。
一个重生者,她很想知道,寻常人重生之后,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