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小鸟的桃花

啊?她怎么又成了钱宁的媳妇儿了?安然立即反驳道:“胡说,胡说!囡囡要做爹爹的心肝小宝贝,不做别人的媳妇儿!”

这时,钱鹏阳带着赵世华绕过假山走到了亭子下面,见钱锐抱着安然,而钱宁却在拉扯钱锐,都不禁愣了一下。

安然看到爹爹,高兴地叫道:“爹爹,爹爹!”

赵世华赶紧跑了上去。

安然立即向着爹爹伸出手去,要爹爹抱。

钱锐颇为不舍地将安然交给赵世华,回头对父亲和赵世华笑道:“爹,赵师爷,然姐儿可真是聪明有趣。”

安然搂着爹爹的脖子,歪着脑袋依恋的埋在爹爹的颈窝里,斜着眼睛气呼呼的瞪着钱锐。登徒子!恋童癖!

赵世华谢过钱锐今天帮忙带孩子,便将齐安然兄妹和顾少霖领了回去。

钱宁本来还想问问清楚,赵家妹妹究竟是谁的媳妇儿,却被大哥瞪了一眼,只好闭上嘴,将即将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晚饭后,钱锐趁着弟弟回房去了,爹爹也去内书房看书去了,犹豫了一阵,忽然又转回文氏的院子。他先将母亲贴身的妈妈侍女都打发出去,这才凑到文氏身边,小声道:“娘,我想等然姐儿长大,好不好?”

钱宁躲在门外听到这句话,忙跑进来,抗议道:“大哥你太过分了,赵家妹妹是我的媳妇,你怎么能跟我抢?”

文氏这才反应过来钱锐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你们兄弟两个……”不过是带着那丫头逛了一次街,怎么两个儿子都被那丫头迷住了?

“谁让你偷听大人说话的?出去!”钱锐瞪着钱宁怒斥道。

钱宁本来是有些怕这个大哥的,但是现在娘亲在,他背后有人,就不怕钱锐了,反而据理力争道:“娘说了,会让赵家妹妹给我当媳妇儿的,大哥你怎么可以跟我抢?娘,你看大哥,他也太无耻了!居然跟自己的弟弟抢媳妇儿!”

钱锐皱眉,难道爹娘真的打算要将那丫头定给弟弟?

“娘,你给宁哥儿和那丫头定亲了?”

文氏头疼道:“还没有……”

钱锐当即对钱宁义正言辞道:“这不是还没有嘛!你是弟弟,要懂得谦让,大哥都还没娶亲呢,哪儿轮得到你?”

“哇——娘,你看大哥凶我!”钱宁一下子跳到文氏怀中不依地扭着身子,要母亲给他做主。

文氏知觉的额头青筋直跳,她严厉地看着钱锐,不满的斥责道:“你没事都你弟弟做什么?”

钱锐眨了下眼睛,疑惑的看着娘亲,难道娘亲以为自己只是在逗弟弟玩?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说笑?

“娘,儿子是认真的。那丫头有趣得很,我喜欢她……”

“锐儿!”文氏提高了音量道,“你今年多大了?那丫头才多大点?”

钱锐有些心虚,但还是据理力争道:“娘,儿子知道我跟那小丫头年龄差得大了点,但是我愿意等她。最多十年,她就能嫁人了。要是您着急,再等个八年,她也有十三岁了,勉强也就可以嫁人了。正好这几年的时间让儿子心无旁骛的读书……”

“你不用说了。”文夫人冷下脸来,“我不管你是认真的也好,玩笑的也罢,这都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别的,指年龄不当这一条我和你爹就不会答应的。你是长子,传宗接代是你的责任,你今年已经十九了,好多跟你一样大的都当了爹了。我和你爹也由不得你跳拣了,你的婚事今年之内一定会定下来,最迟明年年底,就把人给你娶回来!”

“娘?!”钱锐震惊的看着满面寒霜的母亲,看着在母亲怀中得意的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的弟弟,心中则么想都不甘心。“您真的想把那丫头订给二弟?”

“宁哥儿,你先回去!”文氏拍拍小儿子的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娘好好跟你哥哥说说话。”

钱宁见娘亲说了肯定不会把赵家妹妹订给哥哥的,也放了心,猜测着这是要训斥大哥,便乖巧的点点头出去了。

“娘?”钱锐看着弟弟出去了,这才走到文氏身旁,缓缓跪了下去。

“先跟我说说,那丫头才五岁,你喜欢她什么?”原本文氏是有些喜欢安然的,但看到自己十九岁的儿子居然都被那小丫头迷住了,她心里就不喜了。居然让自己两个儿子争起来了,这还了得?

钱锐不笨,一看娘亲这架势,就知道自己一时思虑不周,只怕连累了那个小丫头。他低着头,想了想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个小丫头很有趣。”

“怎么个有趣法?”文氏端着茶杯,慢悠悠的问道。

“就是,就是看她很会吃东西,吃得很香,她还以正言辞的说吃的多才能长得高,觉得很可爱……”

文氏眉头闪动了一下,面色微微变得古怪起来。

“哪有小孩子不贪吃的?就为这个?”

“可是儿子见到的那些大家闺秀,一个个吃东西总是用袖口掩着嘴,不过吃一点点就假惺惺的说吃饱了,儿子看了腻烦得很。那丫头一张小嘴就没有停过,一会儿吃松子,一会儿吃红枣,一会儿又问他哥哥要糕点吃,儿子觉得他很是童真可爱……”

文氏不禁放下茶杯扶着头,悄悄按揉了一会儿。原来只是这样。她也算是松了口区。她就说嘛,一个五岁的丫头,怎么可能会什么狐媚伎俩?

“那你弟弟怎么也喜欢那丫头?”

“儿子怎么知道?可能觉得那丫头聪明吧!”钱锐看母亲似乎对那小丫头释然了,也暗自松了口气,又补充道,“我帮着二弟选了一套文房四宝送给那丫头,她看这些东西并不贵重,有用得着,就很高兴的收下了。但顾家那小子送她一个白玉扳指,她就不肯收,说是太贵重了。后来我们去逛银楼,那小丫头似乎很喜欢那些造型精美的首饰,居然一样一样的挨着看过去。儿子问她喜欢什么,打算买了送她的,可是她说不能要人家的贵重东西,什么都没要。儿子觉得她被赵师爷教得很好,所以心里有些喜欢。”

文氏点点头,暗忖:如此看来,倒真是个聪明的,年纪这么小,就极有分寸了。

钱锐见娘亲对那小丫头的印象似乎扭转过来了,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娘,您真的打算将她订给二弟?”

文氏的目光立即又严厉起来,却又很快变得温和起来,只见她轻叹了一声道:“原本我跟你爹是有这个打算的。只是前些天将那丫头的生辰八字送去飞雪寺,明镜大师说那丫头是早夭之命,所以才按下不提的。”

钱锐一听,急得不行。那么聪明可爱的孩子,怎么能是早夭之命?

“娘,明镜大师不会算错了吧?那丫头,那丫头那么聪明可爱,怎么会是早夭之命?”

文氏拍拍儿子的肩膀,轻叹道:“或许就是因为她太聪明了。你还小,没有听人说起过不知道。老一辈的人好多都听过,这太过聪明伶俐的孩子,是最不容易带大的,说是老天也舍不得,要早早收回去的……”

“不!儿子不信,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钱锐不断的摇着头,想到那个聪明可爱的小丫头或许会夭折,他就觉得莫名的心涩难受。

文氏轻叹一声道:“明镜大师让带她去寺里看看。我打算约了赵太太在观音菩萨圣诞这天去寺里上香。”

“好,那天我也去!”钱锐连连点头,不断的安慰自己,明镜大师是得道高僧,他一定会有办法的,那小丫头一定会没事的。

文氏担心老爷知道了儿子的心思生气,也不敢告诉钱鹏阳长子居然也惦记上了那个小丫头,只暗自去信告诉女儿,让她金块在京里帮兄弟寻一桩合适的婚事。

却说赵世华带着几个孩子回到家,问了他们这一下午都玩了什么,做了什么,而后又检查了安南安齐和顾少霖的功课。因为今天安然生辰,家里准备了不少好吃的,赵世华便将顾少霖留下来一起吃晚饭,饭后才将他送了回去。

安南也赶紧回房将自己准备的小礼物取出来送给安然。

安然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对憨态可掬的陶瓷娃娃。这对陶瓷娃娃一男一女,却都长得胖乎乎的脑袋胖乎乎的身子,胖乎乎的小手一个捧着一个粉红的带着两片绿叶的桃子,另一个抱着一柄如意。两个娃娃都笑得眉眼弯弯,嘴角高高翘起,脸颊上还有一个小酒窝,可爱极了。

“真好看!谢谢大哥!”安然非常喜欢这份礼物,高高兴兴地拿回房去,就摆在自己的床头柜上。

安南看安然喜欢自己的礼物,脸上也露出了几丝羞赧的笑容。他来的时候,娘亲一文钱都没给他,说需要什么二叔都会给他买的,还说差什么就管二婶要。

来到县里,看到二审将一切都布置得妥妥当当的,他的衣服,安齐有一套,他就有一套;文房四宝二叔给他准备的甚至比安齐的更好。二叔说他年纪大一些,又在县学里读书,用的东西不能太差了,不然同学会笑话他。另外,二叔还给他五百个大钱,说是给他零用的。据他所知,就是安齐,每个月也只有一百个大钱的零用。

安南心中对二叔二婶的感激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他一个钱都舍不得用,心里想着安然的生日,就给她选了这对陶瓷娃娃,虽然不值钱,但还算喜庆可爱。

安然正在自己房里看今天收到的礼物,忽然安齐也钻了进来,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道:“妹妹,这是哥哥送你的礼物。”

本来安齐没有打算买什么礼物的,毕竟妹妹这么大,他以前从来就没有特意送过什么礼物,不过是疼着她宠着她,只是要妹妹想要的,他都愿意帮她达成。但一大早起来,就看到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表哥堂哥甚至连钱宁都给妹妹送了礼物,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不送呢?可是送什么却让他颇费了一番心思。

安然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包剥好的核桃仁。

“哥哥,你什么时候买的核桃?”安然讶异的看着安齐。

安齐低着头,不太好意思的说道:“我们下午在干果店的时候,我看你看了核桃好几眼,但最后又没买,说剥核桃最麻烦了。后来你在银楼看首饰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的干果店里买了半斤核桃。”

安然当时把心思都放在那些首饰上,倒是没有注意他有没有出去。不过赵家的银楼旁边,确实有一家干果。

“那你什么时候剥的?”

“刚才。”

“这么快?你怎么剥的?”安然忽然心中一动,拉起哥哥的手一看,就见他手心里好几处破了皮的伤口,大拇指和无名指上还有两道红痕。“这是……”

安齐抽回了自己的手道:“不要紧的,就是在门上压核桃的时候被门压了一下。当时有点疼,现在不碰就不疼了。”

安然忍不住眼睛有点发酸。那两道红痕,是被门轴压的,那些细小的伤口,是核桃被压破的时候被坚硬的核桃壳刺破的。

“哥哥,你对囡囡真好……你急什么?你就不能慢慢来吗?伤了手,可怎么写字呢?”

“不要紧的,睡一晚,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妹妹,你,你喜欢吗?”安齐心中忐忑极了,为什么每个人送的礼物妹妹都很高兴,就自己送的让妹妹想哭?

“我当然喜欢。只要是哥哥送的,什么囡囡都喜欢。只是以后哥哥做什么都要小心,不要弄伤了自己,不然囡囡看到了要心疼的。”

“嗯,哥哥都听你的,以后一定注意。”安齐这才抬头笑开来。只要妹妹高兴,他受这么点伤算什么?“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哥哥,等等。”安然叫住他,取了两块核桃仁按进哥哥嘴里,这才让他离开。

安齐从安然屋里出来,只觉得口中的核桃特别好吃。其实刚才他也吃了一点的。有些小块的核桃肉陷在核桃壳里,怎么都弄不出来,他就只好自己用牙齿咬开自己吃了。

安然目送哥哥欢喜的出去,心中很是感慨。安齐哥哥和安睿哥哥一样对她好。现在的安齐在她心中,就像最初的安睿一样。安然悄悄提醒自己,安齐是安齐,安睿是安睿,她绝不能将安齐哥哥当成安睿哥哥。安齐是亲哥哥,安睿则是她永远的爱。

转回床边,看到钱宁送的那一套文房四宝,安然忽然想起表哥送的那个白玉扳指。她连忙从内袋里取出来,跑到娘亲房里,献宝一般拿给顾宛娘道:“娘亲你看,这是表哥送给囡囡的。”

顾宛娘接过来一看,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个好像是爹爹的东西啊!她小的时候就看爹爹带在手上,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坐在椅子上抚摸把玩。爹爹年纪大了,拿好东西传给长孙倒也不奇怪,可怎么霖哥儿又把这东西当生辰礼物送给然姐儿呢?

顾宛娘想了想,抬头看着女儿满脸喜色,斟酌了一下才拉着她的手道:“囡囡,这个扳指是你外祖父一直带着的,霖哥儿送给你其实不太合适。明天娘回你舅舅家问问看,要不我们就把这扳指还给表哥好不好?”

安然面露失望之色,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道:“好,囡囡听娘亲的话。”

说完,安然就赶紧跑回房去了。回到自己屋里,她才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总算把这个麻烦给扔出去了。

却说赵世华送了舅兄回来,正好看到安然跑出去,不由奇道:“囡囡这是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顾宛娘轻叹一声道:“霖哥儿送了她一个白玉扳指,是我爹的随身之物,二十多年来从未离身过,我打算明天拿回去还给爹爹。”

赵世华听了妻子的话,轻叹一声道:“你这么做得对,这么贵重的东西,囡囡又小,确实不太合适。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当爹爹的没用,连给孩子买块玉的钱都没有。”

赵世华一个月的俸银是五两银子,对乡下人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但在这县城里,也不过刚刚够一家人的穿用罢了,要不是顾氏勤俭,又有顾家银楼的分红,家里还不知道拮据成什么样子呢。

第二天,顾宛娘就带着安然去了顾家。去年冬天天气热别冷,顾家二老身体都不太好,一直闷在屋子里,听说女儿带着外孙女回来了,很是高兴。

顾宛娘让在屋子里服侍的两个丫头都出去,这才将那白玉扳指取出来递给父亲,跟他说了昨日霖哥儿非要将这扳指给安然当做生辰贺礼的事。

顾重山接过扳指像从前那样摩擦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才递还给顾宛娘道:“既然霖哥儿给了然姐儿,就给然姐儿带着吧。霖哥儿是我孙子,然姐儿是我外孙女,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顾宛娘诧异地看了看父亲,本来还想多说两句,但是看着安然紧张的眼神,还以为她特别喜欢这个扳指,便点点头收下了。

顾宛娘跟赵世华说过今天要回娘家,因此母亲留他们吃了饭再回去,她也没有推迟,便带着安然留了下来。

午后阳光不错,顾宛娘又和丫头一起搀扶着二老到院子里走走,活动活动身体。安然和云哥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时传来他们的笑声,给两位老人带来不少温馨快乐。

傍晚的时候,顾宛娘才带着安然回家,没过多大会儿,赵安齐和顾少霖就回来了。随后,赵安南和赵世华也先后到家了。

饭后,赵世华忽然对顾宛娘道:“城外有座飞雪寺,据说香火非常旺盛,这个月观音菩萨生日,你带着囡囡跟文夫人一起去上香吧!”

顾宛娘虽然有些诧异文夫人的邀约,但还是点头应下。她还没出阁的时候,也常跟着娘亲去寺里上香。反而是到了赵家,因为附近没有寺庙,反而再也没去过。她想着,这个月观音菩萨生日去一次,到六月菩萨成道日去一次,九月菩萨出家日再去一次,求菩萨保佑丈夫乡试高中。

晚上,安然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今天她无意中听到舅妈说周家因为周姨娘的事情一直针对顾家,这段时间关系闹得很僵,顾家好几处生意都受了影响。

安然倒是不后悔自己拆穿了周姨娘,她只是觉得麻烦。我不犯人,人要犯我,实在很无奈。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帮助舅舅,只能尽自己所能,多画几套漂亮的首饰花样来。正巧昨日见过其他银楼的首饰,安然对自己的设计也有了新的看法。原来,未必所有顾客都喜欢新颖的,有些上了年纪的客人或许只喜欢传统的首饰,对于这些顾客,她要做的就是将传统的各类首饰稍作修改,即比原来的花样精致漂亮些,又投了那些顾客的喜好。

如今二月早春,院子里的辛夷花开了,安然变化了一套以玉兰为主的首饰。后来砍刀院子里的麦冬,她又画了一套以麦冬果为主题的首饰,将形状单调的麦冬叶片做了各种弯曲处理,设计出好多种不同的造型。看着麦冬果这一套首饰,安然在旁边注明,建议用红蓝宝石、水晶或珍珠制作效果更佳。

过了五岁生日,顾宛娘对安然的女红也严格起来。正好她每天都要绣屏风,就把安然拘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她。

安然在读书认字画画上都有天分,几乎是一学就会。可是,这样的聪明劲儿在学女红的时候就完全不管用了。

安然学得那叫一个苦啊!十根手指头至少八根都被绣花针刺到过。前世连颗扣子都没有订过的她觉得这实在不是人干的活儿,那针也太细了,真不知道那些工匠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可是,看到顾宛娘绣出来的东西那样精美现活,安然又很是羡慕。最后,她狠下心来,每当觉得累,每当被绣花针刺伤手指的时候就对自己说一遍:

——别人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你做不到?别人能坚持下去的事情,为什么你不能坚持下去?你是爹爹和娘亲最疼爱的女儿,是他们的骄傲,你不能给他们丢脸!

心中坚定起来的安然进步很快,虽然绣出来的东西针脚粗糙,一个简单的花草也绣的弯弯扭扭的,但至少不会再动不动就扎到手指头了。

那天,安然看到娘亲打算绣那幅多子石榴戏猫图,居然又有了主意。

“娘,您能不能将兔毛绣在这白猫身上?”

顾宛娘细细一想,不由的双眼发亮。这可是个好主意!

兔毛很长,她绣的时候完全可以用绣线将一根根的兔毛绣在里面,远远看去,可不就是毛茸茸的一团?这样那猫看起来就更逼真了。

这天晚上,顾宛娘将自己的想法跟赵世华说了,第二天,赵世华就给她带回来一撮兔毛。不但有白的,还有些褐色的。于是,白猫也就成了花猫。只是,每一针都要压一根兔毛,这速度就不知道慢了多少。

当一个多月后这幅绣品绣完送到魏家去,魏家大太太赞不绝口,只叹这幅绣品可称得上传世珍品,价值千金。最后,魏家虽然没有真的送上千金,却送了一套价值几百两的红石头头面,赵世华见了暗自感叹,自己一个大男人还不如妻子女儿能挣钱。女儿的画加上妻子的绣工,堪称一绝啊!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安然现在每五天去秦夫子那里学画,在国画山水和工笔上也有不小的进步。秦夫子对她的悟性是赞不绝口,每次看到她交上去的作业都不住点头,逢人便说赵师爷家的小公子是学画的天才,将来必定自成一派流芳千古云云。

钱锐还在县学读书,无意中听到秦夫子夸赞安然的话,想起母亲说的太聪明的孩子老天爷会收回去的话,忍不住找秦夫子深谈了一次。

秦夫子本来是不太相信这些的,但这种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了想,他便答应下来,只是对钱锐如此关心赵师爷家的公子有些奇怪。按说,这话钱锐来说不太合适。

但自此后,秦夫子还真的谨守诺言,将自己对安然的喜爱之情闷在心里,不管是当着安然还是当着别人的面,他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夸赞安然了,倒是把安然郁闷的不行。

安然忍不住反思:难道是自己藏拙藏过了?可是师傅看起来明明是很满意的呀!安然不知道,师傅因为不能明着夸赞她,可是把自己给闷坏了。

很快,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圣诞日到了。一大早,文夫人就派马车接了顾宛娘和安然一起出城,到了山下,大家从马车上下来,安然才看到钱锐居然也在。

钱锐对着安然温和地笑笑,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怎么跟她说。他暗自叹息,或许娘亲是对的,他们的年纪是在想差的太远了。就算他愿意等她长大,等她长大了会不会嫌弃他老了呢?可是,难得碰到这样一个聪明可爱的小丫头,唉……

飞雪寺在半山腰上,却是不能坐马车,也不能乘轿,只能自己走上去的,不然就不虔诚了。

这一行人大部分是女眷,顺着弯弯曲曲的石阶缓缓往上走,不大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了。安然人小,没走一会儿,就觉得腿软。

钱锐上前两步将她抱起来,说:“大哥哥抱你上去吧。你还是个孩子呢,菩萨不会怪你的。”

安然本不想给这个调戏过自己的登徒子好脸色,但想着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且自己的身体不过还是个孩子,而最最重要的是,这山这么高,她这么两条小短腿实在不知道能不能爬得上去,便自我开导给他这个赔罪的机会。

顾宛娘见钱大人家的大公子居然抱着自己的女儿,心中略有些不安道:“怎么好劳烦大少爷?囡囡还是给妾身抱吧!”

钱锐不以为意道:“赵太太不必客气。这小丫头我喜欢得很,就当是我妹妹好了。”

文氏看着儿子满脸喜悦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这个儿子,也实在太让她操心了。这么小的丫头,明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样子,就算聪明些,那也还是个孩子啊,他怎么就能起那样的心思?

钱锐一面走路,一面低头看着安然道:“怎么不说话?真难得今天小嘴居然空了。零嘴吃完了?”

安然恼怒地瞪他,她有那么贪吃么?

“呵呵!”钱锐见安然一副气恼的样子,反而高兴得很。他忽然从自己腰上取下一个荷包来递给她道,“这是核桃仁,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安然气呼呼的瞪着他,但一路上空着小嘴不说话不吃东西也很无聊是不是?纠结了一阵,她还是接过荷包摸出一块来放进嘴里。她是小孩子嘛,小孩子自然是挡不住食物的诱惑的,要是她严词拒绝,就不像小孩子了。嗯,对,就是这样!安然努力为自己的贪吃兼没有气节的行为开脱。

“好吃吗?”钱锐看着她鼓囊囊的小嘴,看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嗯,嗯……”安然嘴巴不得空,只能用鼻子哼了两声。她眨了眨眼睛,想看他,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所以只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又赶紧将目光转开。

钱锐见了,搂紧她又是一通笑,只觉心里对她的喜爱之情越来越多。

文氏看着儿子,暗自叹气。

顾宛娘也时刻注意着女儿,见钱锐似乎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女儿,不觉有些诧异,转而对文夫人笑道:“看不出来大少爷居然如此喜欢孩子,耐心还这样好,以后一定是个好父亲。对了,大少爷订亲了吧?看大少爷年纪也不小了,估计有些着急想当爹了。夫人可要抓紧,赶紧把大少奶奶娶回来。”

文夫人尴尬的笑笑,带着几分忧虑道:“不瞒你说,这孩子真让人操心。今年都十九了,对亲事居然一点都不着急。给他说了好几家的姑娘,他一个都看不上,我现在正托他姐姐在京里帮他相看呢。好在今年年底我们老师就要回京了,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把婚事给他办了。”

顾宛娘笑着劝道:“夫人不用着急,现在许是缘分未到。等到了京城,不知道多少好姑娘瞪着大少爷挑呢!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文夫人面色古怪的看了看前面钱锐和他怀中的安然,苦笑着想,还孙子呢,要是真遂了他的心,订了你家姑娘,我再等十年也抱不上孙子。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其他人等都累得气喘吁吁。文夫人扶着随身的嬷嬷,其余人等也一个个都扶着寺前的石桌椅和大树喘气。安然见已经到了,便对钱锐道:“到了,大少爷放我下来吧!谢谢大少爷。”

钱锐抱着她不放,反而笑问:“那然姐儿打算怎么谢我呢?”

安然一愣,她说谢谢,不过说句客气话,当时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谢意。但见到他如此问来,又想起他一番好意抱自己上山,还特意带了零嘴给她,心里愧疚之情应然而生,立时就涌出一股真挚的谢意来。

安然不是不分好歹的人,既然想明白了,当即便对着钱锐甜甜一笑,语气真诚地说道:“谢谢大哥哥。”

虽然依然只有五个字,但其中的意味已经不同了。钱锐敏锐地察觉到她此刻对自己真诚的谢意,心里忍不住就泛出些甜蜜来。他这才弯腰将她放到地上,又蹲下身来帮她整理好衣服,柔声道:“等会儿大哥哥带你去寺里逛逛,好不好?”

安然眨眨眼睛:“就囡囡和大哥哥两个人吗?”

钱锐想了想道:“大哥哥想让囡囡见一个人,囡囡不要害怕,大哥哥会陪着你的,好不好?”

见人?在寺院里,见什么人?为什么他要如此慎重地如出来?“是见大和尚吗?”安然忽然心中一动,自己算是借尸还魂吧?会不会给大和尚看出来?记得以前看的穿越小说,似乎就有些得道高僧能看得出来。

钱锐点点头,笑道:“是飞雪寺的长老明镜大师。明镜大师佛法高深,我们请他给囡囡赐福好不好?”

安然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貌似赴了鸿门宴。见不见老和尚呢?这轮得到她做主吗?但是说实话,她其实心里并不怎么担心,她不是妖怪,没有害过人,她相信如果那位佛法高深的大和尚真的能看穿她的话,应该也不会为难她吧?

安然点点头:“好。囡囡听大哥哥的。”

这时,文氏和顾宛娘也缓过气来,招呼两人进寺里进香。

今天是观音菩萨圣诞日,来寺里上香的人很多,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中低层的中年妇女,像文夫人这样带着好多仆从的富家太太也有不少,但像钱锐这样的年轻男子就比较少见了。

尚未走进寺里,便能闻到空气中一股清新的花香,举目望去,目之所及,便是一束束雪白的樱花。那掩映在樱花树后面的庙宇反倒成了陪衬。

“好多樱花啊!”安然忍不住流口水,这要是再过两个月,得长出多少樱桃来啊!“娘亲,我们以后每个月都来,好不好?”安然小跑两步上前拉住了顾宛娘的手。

顾宛娘正对文氏表达感激之情,感谢大少爷将自己的女儿抱上山来。闻言,她低头温柔的看了看女儿,含笑点头道:“好,以后每个月娘都带你来。”

这时,走在后面的钱锐看着安然一双灵动的眼睛不住的扫视着路边的樱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知道,那小丫头肯定是眼馋人家寺里的樱桃了。

钱锐笑声很轻,但安然还是听到了。她扭头看着钱锐一副明了的笑意,不由得又羞又怒。

钱锐看小丫头又要生气了,赶紧上前两步,略低着头小声对她道:“大哥哥知道,吃的很多才能够长高的,所以大哥哥是不会笑话然姐儿想吃樱桃的。”

安然脸一红,低下头装作没听到。

文氏看着安然俨然一团孩子气,而自己的儿子却偏偏还喜欢得很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叹气。

飞雪寺文氏这几年是经常来的,她带着顾宛娘走在前面,轻车熟路路地去了大雄宝殿给如来佛祖上香,而后才转去观音殿给观音菩萨上香。

安然前世没有拜过佛,什么都不懂。顾宛娘倒是懂一些,比如进门的时候先迈哪条腿都是有讲究的,而后便是点香叩拜捐香油钱。安然没注意娘亲捐了多少香油钱,她只好奇地发现原来叩拜的时候,头是真的要磕到地上去才算的,跟自己前世见过的不一样。前世安然见过的那些拜菩萨的人,好像只能算作揖,哪里是叩拜呢?

安然第一次诚心的拜菩萨,希望菩萨保佑一家人身体健康,保佑爹爹顺利中举。站起身的时候她才发现,钱锐居然也跪在她身边的蒲团上,正向菩萨祷告呢,也不知道他求的是什么。或许也是为了此次乡试中举?还是想求菩萨给他一个合心的媳妇儿?

钱锐祷告叩拜完毕,起身的时候忽然对安然轻柔地笑了笑。安然永远也不会想到,钱锐既没有求菩萨保佑他中举,也没有求菩萨给他一个合心的妻子,而是求菩萨保佑一个叫做赵安然的小姑娘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接着,文夫人便请顾宛娘跟她一起去后面给施主准备的禅房里坐坐,休息一下。

这时,钱锐突然提出:“赵太太,我想带着然姐儿去见见明镜大师。”

顾宛娘岁二胺搬来县城不久,但还是听过明镜大师的大名。据说,明镜大师是远近闻名的高僧,经常云游在外,一般是不接见俗家居士的。

文夫人见顾宛娘有些疑惑,便拉着顾宛娘的手轻轻笑道:“宛娘你不知道,我家老爷和明镜大师是忘年交,所以我家锐哥儿和明镜大师也熟。正好明镜大师上个月才从京里回来,请他给然姐儿看看也好。”

顾宛娘听到这里,忙点头。既然有这个机缘能见见大师,当然是好。

钱锐带着安然顺着廊子往明镜大师的禅房走去。一路上,廊子外面的小花园里、路边中的到处都是樱花,安然忍不住感叹:“这么多樱花,要长多少樱桃啊?等樱桃红了,大和尚小和尚会不会忙不过来?”

钱锐忍不住笑道:“你放心,这可是飞雪寺每年春夏的一大收入,人家忙不过来也不会让樱桃坏掉的。”

原来和尚是要把樱桃拿出去卖钱的啊!安然暗自叹气。那她下个月下下个月还要不要鼓动娘亲来上香礼佛呢?哎,其实她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樱桃了,可惜这水果成熟期太短,每年都吃不够。后来有那种从外地运来的,耐储存的樱桃,颜色更深,味道更甜,安然却不喜欢。来到这里已经是第三个春天了,她也只能在梦里对着樱桃流口水。

“到了。”

安然还在对着樱花流口水。忽然听到钱锐的话,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一间禅房门口。

“明镜大师,晚辈钱锐,晚辈带赵姑娘来了。”

钱锐的声音很是恭敬,让安然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屋子里很安静,但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带着几分悠然道:“二位施主请进。”

钱锐这才推开门,安然便闻到一股熟悉的茶香。

“好香!”这才是真正的茶啊!茶里面煮了葱姜橘皮什么的那还叫茶么?安然看着明镜大师身旁茶几上的正散发着袅袅茶香的一壶清茶,立即跑了过去,眼巴巴的望着他。

明镜大师眉毛胡子都花白了,但脸上没有老人斑,从皮肤和皱纹上看。年纪应该不算很大,安然估摸着最多不过六十岁左右。

“呵呵!”明镜大师捋着胡子含笑看着安然,用一个木夹子将茶盘里倒扣着的茶杯取出一个来,给她倒了一杯,抬手道:“难得施主小小年纪就知道好差。小施主请!”

安然只觉得他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好心的老爷爷。她裣衽一礼谢过大师。这才欣喜地双手捧起茶杯,先是微微眯着眼睛闻了闻茶香,而后才凑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小口。而后,她似乎深深吸了口气,回味了一番,才捧起茶杯又喝了第二口。

明镜大师含笑看着安然,轻轻颔首,又招呼跟进来的钱锐坐下,也给他倒了一杯茶,道:“这时京城新近流行的清茶,敏之你也尝尝。”

钱锐谢过大师,盘腿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蹙眉道:“这也太淡了,什么味儿都没有,难怪叫清茶。”

明镜大师微微摇头,笑而不答,反而转头问安然道:“看来倒是小施主懂得品茶。小施主可否告诉老衲,这茶味道如何?”

安然看了看明镜大师,又看了看蹙眉的钱锐,略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师,我喜欢这个清淡的味道。闻起来很香,刚刚和的时候有点苦,胆识回味清香,还有一丝甘甜。以前吃的茶羹加了很多东西,掩盖了这种清香,我不喜欢。”

明镜大师点点头,说:“是啊!这才是茶的本味。以前加葱姜、加红枣、加橘皮、加薄荷、加盐,不管加了什么,都不是茶本身的味道了。知道喝了这清茶,老衲才知道什么事真正的茶。敏之你可以回去找你父亲问问,这窦氏清茶,你要是品出味儿来了,以前的茶羹你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钱锐点点头,看了看安然,便又带着几分急切望着明镜大师道:“大师,请您帮赵姑娘看看。”

明镜大师笑着对安然点点头,伸手将她招到身边,细细看了她的五官,又拉起她的手看了手相,这才含笑点头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必会平安长大的。”接着,他顿了一下,又对安然道,“小施主,老衲想请令尊闲暇时来此品茶,如何?”

安然心中诧异,面上却半点不显,只笑嘻嘻的回道:“大师有情,爹爹一定会觉得非常荣幸的。这茶真好喝。”

听到这里,钱锐已经是满面惊喜,这才有了心情品茶。也不知道是心情变了还是怎么的,同样的茶,他如今何来却觉得味道大不相同。就像安然说的,闻起来香味清爽就让人心里舒坦,虽然刚刚入口有点苦涩,但回味却清香,甚至还有丝回甘。果然是比从前加了其他东西的茶羹好喝。

“对了,大师,上次家父带回来的那首诗,可是发明这清茶的人所作?”

明镜大师摇摇头,带着几分神秘道:“这清茶原本叫做窦氏清茶,是八十多年前窦氏无忌公子发明的,只是后来太宗朝时武帝严厉打击窦氏一族,连民间谈论都被禁止,现在知道的人已经很少了。要不是三皇子从内书房中无意发现窦氏清茶的记载,令人炒制成功,这么好的茶,也不知道还要蒙尘多久。至于那首宝塔诗,也是随着清茶一起出现的,估计多半是那位惊才绝艳的三皇子所作吧。”

窦氏清茶?无忌公子?钱锐心里不由得好声好气。对了,还有那位三皇子,竟然连明镜大师也说他惊采绝艳么?不知道究竟是何等的风流人物,今年年底去京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一面。

安然听到这里,不禁恍然大悟。原来,之前的那位穿越同胞不是太宗武帝,而是那位窦无忌公子。可惜的是,这位无忌公子估计太爱出风头了一点,被皇家猜忌,不但害得整个窦氏一族覆灭,最后竟然连民间谈论都被禁止,可以想想当初武帝对窦氏一族的打压有多么彻底。那么现在的三皇子,出的风头会不会太大了一点呢?而她,以后是不是要更加小心些?

嗯,她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有点小聪明的小孩子吧!

明镜大师意味深长地看了安然一眼,等她喝完第二杯茶时才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道:“时辰不早了,敏之送这位小施主去客房用些点心吧。等会儿用了斋饭,不妨看看樱花再走。对了,等樱桃红了,小施主不妨上山配老衲喝喝茶,尝一尝飞雪寺的樱桃。”

“真的吗?大师请我吃樱桃?”安然放下茶杯,兴奋的抬起头来望着明镜大师,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囡囡很喜欢吃樱桃!囡囡很高兴能陪大师喝茶。”

钱锐不禁莞尔,起身对着明镜大师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多谢大师。”

安然含笑再次对明镜大师行了一礼,而后才转身兴高采烈的甘蔗钱锐离开。

钱锐将安然送回文氏和顾宛娘所在的客房里,让人端了点心给她,而后便又匆匆返回去找明镜大师去了。

明镜大师看着钱锐去而复返,含笑道:“敏之何必如此着急?老衲原以为着急的也会是你父亲。”

钱锐面色微红,但随即他便对着明镜大师深深鞠了一躬道:“还请大师明言。”

明镜大师笑着摇摇头道:“那位小施主的命数已经改了。敏之可以不必担心了。”

“那,那她与我二弟的亲事……”

“这个嘛,老衲会与你父亲详谈的。”

“大师不能告诉晚辈吗?”

明镜大师诧异地看了钱锐一眼,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道:“从那丫头的面相看,乃是大富大贵旺父兄家族之相。但是配你二弟,却不太妥当。”

“是么?”钱锐也不知道自己听到明镜大师这句话心里涌现出来的到时是不是惊喜。听到那丫头命好,他高兴,听到二弟和她不合适,他也忍不住高兴。但他第二个高兴也只高兴了这么一会儿就到头了,因为明镜大师继续说道:“那位小施主在姻缘上只怕有些坎坷。非是王侯,均非良配。”

“啊?”钱锐震惊了。非是王侯,均非良配?那么说,自己也没有机会了?不,那丫头不是还小吗?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爹爹不是说如今边关不稳?他自幼习武,又看过不少兵书,不如弃笔从戎……要封侯,还得从战功上下手!

钱锐几乎是立即就下了决心。她若一生平顺幸福安康倒也罢了,既然她姻缘坎坷,他就一定要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明镜大师看着钱锐神色不断变幻,最后淡笑颔首道:“天生的命数都能更改,一切皆有可能。就好比敏之你,以后封侯拜相也未尝没有可能。”

他有可能封侯拜相?钱锐再次谢过明镜大师,面带憧憬满心喜悦的回去了。

从飞雪寺回来,安然便将明镜大师的话带给了爹爹。

赵世华也听过明镜大师的大名,知道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又听女儿说起那茶是如何的清香爽口与众不同,自然也很向往,几日后就趁着休沐的假期去了飞雪寺。

可是,等他回来,安然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多少喜色,反而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好在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第二天就恢复如常了。

却说钱锐将明镜大师的话带给父亲,只是“无意中”省略了一句话,只说安然有旺家旺族之命,但与二弟钱宁却不太合适。钱鹏阳听得将信将疑,心中疑惑不已。

如果那丫头早夭的命格已经改了,又有旺家旺族之命,他自然是想要给儿子定下来的。但大师又为何说与宁儿不合适?

晚上,钱鹏阳将儿子的话跟文氏说起,文氏只当钱锐还没死心才有意如此说,却又不敢将实情告诉丈夫,也只能劝他亲自去照明镜大师好好问问清楚。钱鹏阳深以为然,两天以后就找了个机会去了飞雪寺。

明镜大师泡了好茶请钱鹏阳品尝。

钱鹏阳喝了茶,与明镜大师一边下棋,一边疑惑的问道:“大师可是说那丫头是面相极好,是旺家之相,却又和我家宁哥儿不相配?”    明镜大师按下一颗白子,淡淡一笑道:“大人可是不信老衲的相面之术?”

钱鹏阳微微皱眉,在白子左侧按下一颗黑子,这才回道:“倒不是不相信大师,只是心里疑惑。我家宁哥儿大师也是见过的,虽然顽劣了些,却也是个聪明孝顺的孩子。不知为何说他和那丫头不配?”

明镜大师呵呵一笑道:“想是敏之回去忘了一句话。”

“喔?大师还说了什么?”钱鹏阳心中想不到儿子会“故意”遗忘一句半句话,他只当钱锐是真的没注意。

明镜大师知道钱鹏阳着急,却不慌不忙的下了一颗棋子才缓缓开口道:“那位小施主确实是大富大贵之相,堪配王侯,甚至……也是为此,大人家的二公子命格却是压不住她的,若真成了亲,反倒不好。倒是大公子,倒还有几分可能。”

“大富大贵,堪配王侯?”钱鹏阳着实震惊了一下。他一直看好赵世华,却无论如何想不到赵家居然有那杨大的福运。若那丫头将来真的嫁入王侯之家,赵世华这个父亲必定也会身居高位。

钱鹏阳因为大师说自己的次子配不上那丫头而心中微微有些不喜,但随后又怔住了。大师说锐儿倒有几分可能?大师的意思是说,锐儿今后甚至可能封侯?这,这怎么可能?

钱鹏阳惊喜的看着明镜大师,急切地问道:“大师,您也不是第一次见锐儿了,怎么之前从未听您提起过?”

明镜大师放下棋子,呵呵笑了几声,这才道:“之前确实没有任何迹象,但前几日敏之过来,我看他面向已经有变,应该和那丫头有关吧!那丫头福缘深厚,能惠及父兄家族以及身边之人。大少爷这段时间应该是跟那丫头有过接触,是以命格才有所转变。”

钱鹏阳从飞雪寺回来,将长子叫过来细细看了一遍,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回到后院,将明镜大师的话悄悄告诉了文氏,文氏更是吃惊。难道自己的儿子因为想娶那个小丫头,竟然有了封侯之相?可是封侯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本朝只有军功才能封侯的,难道儿子竟然会弃文从武?想到当兵,想到军功,文氏又开始揪心了。虽然儿子从小就跟着师傅练武强身,但打仗那也太危险了……

文氏半信半疑,但心中到底还是喜悦居多。她的儿子,有望封侯呢!

“夫人,你看,既然宁儿跟那丫头不适合,不如我们将四弟家的容姐儿说给齐哥儿如何?”钱鹏阳想着,既然那丫头有那样大的造化,自然要早早拉拢比较好。

文氏立即摇头,叹息道:“晚了。我听说齐哥儿已经和顾家的丫头订了亲了。”

“喔?顾家?”钱鹏阳叹了口气道,“一个商户,实在太可惜了。我看齐哥儿那孩子将来也是个出息的。”

第二天,钱锐等父亲上衙之后,没有去急着县学,反而又凑到文氏跟前,小心翼翼地问询道:“娘,爹跟您说了吧?二弟和那丫头不合适。”

文氏轻轻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

钱锐又道:“可是大师说,我和那丫头倒是可以的……”

文氏脸色一变,怒斥道:“胡闹!娘跟你说过,这不可能!”

“娘,您不就是晚一点抱孙子吗?其他也没什么。人家四十多岁生儿子的多了去了,您生二弟时,爹爹不也三十多岁了吗?我就是等那丫头长大,也还不到三十岁,不会让您没孙子抱的,娘……”

文氏打断钱锐的话道:“我说了,不、可、能!你死了这个心吧!我已经去信让你姐姐在京里帮你相一门好亲事,等年底我们回京,就帮你们把亲事订下,明年开了春就可以办喜事了。”

“娘,您为什么就不能成全儿子?”钱锐跪在地上抱住文氏的腿不放。他想不明白,向来疼爱自己的娘为什么不答应。不就是晚一点成婚生孩子么?钱家子嗣繁茂,也不差他生的儿子。再说了,他不是还有弟弟嘛!

钱锐不想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过一辈子,而且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他也不是没见过,一个个都假模假样的,哪有小丫头可爱?娘觉得那丫头太小了不好,他倒是觉得年纪小才好,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就养成什么样的,多好?

“锐儿,不是娘不肯成全你,而是你们真的不合适。你想想,你整整大了那丫头十四岁,以你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的爹了。别说娘不同意,你爹不同意,就是赵家,也肯定不会答应的。”

“要是赵家同意呢?”钱锐追问道。

文氏想着老爷毕竟对赵家有恩,要是儿子真的提出想娶那丫头,赵师爷多半会看在老爷的面上答应下来。因此,这话她可不能应。若那丫头所谓的堪配王侯,指的是等自己的儿子将来战功封侯,那两家联姻可就没意思了。

“好了,你不用说了,不管你说什么,娘都是不会答应的!娘三年之内就要抱孙子,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当新郎官吧!”文氏板下脸来,起身拂袖而去。这两个儿子,可真不让她省心。

……

钱锐在文氏这条路上行不通,只好凑到父亲身边去想办法。他先提起安然大富大贵旺父兄家族的面相,而后才委婉地表示,他们钱家应该抓住赵家还未发达的机会,让两家的关系更密切才好。当然,这最好的办法就莫过于联姻了。联姻以后,两个家族的命运就连在一起了,福祸与共,想拆都拆不开。

钱鹏阳看儿子说的头头是道,心中欣慰,认为自己长大了,也懂得考虑经营人脉了。要知道,在官场上,人脉比能力更重要。

钱鹏阳叹道:“联姻,爹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明镜大师说了,你弟弟跟那丫头不合适,赵家的齐哥儿又已经与顾家订亲了。还能如何?”

钱锐很想提提自己,但想着连娘亲都坚决反对,爹这里这怕更不容易答应,于是暂且压下心中的盘算,忽然想到:“对了,爹,赵师爷不是还有个侄儿在县学里读书么?好像叫安南的,据说他是由赵师爷亲自启蒙的,儿子也在县学见过几次,人品学问都不错。我看配三妹妹,倒也不错。”

钱鹏阳一听就动了心。“喔?那孩子多大了?”

“看样子,约莫十三四岁。”

“这年纪,稍微小点。而且,赵家大房不过是乡下种地的,这门第也太低了些……”钱鹏阳沉吟了一下,细细掂量着赵安南的分量。

钱锐一看父亲这样子,就知道此事还有几分希望,便劝道:“若以赵家现在的情况,那赵安南自然是配不上三妹妹。但赵家不是很快就要发大了吗?三妹妹是庶出,要找一门合适的婚事也不容易。若配了赵家这样的寒门小户,赵家自然得将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只要那赵安南真有本事,以后说不得也可以给三妹妹挣个诰命回来。至于年龄,也不过相差一两岁,儿子倒是觉得没什么。倒是人才人品更重要些,爹爹可以亲自见见人,给妹妹把关才好。”

钱鹏阳点点头,想了想道:“这样,等今年乡试过后再说吧!如果赵师爷顺利中举,只要那赵安南不是太差,我就将颖儿许配给他。”

钱锐说动了父亲,心里很高兴。若此事真的成了,以后他去赵家也就可以名正言顺了。

晚上,钱鹏阳和文氏说起自己的打算,文氏也没有意见,毕竟钱颖不是她亲生的。既然钱鹏阳要做主,只要不是太离谱,她这个嫡母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但儿子的心思,她迟疑了一夜也没有告诉钱鹏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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