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的行动能力非常的强悍,在云琅还被迫跟宋乔研究卓姬送来的《白头吟》的时候。
一座高大的木头楼阁已经悄无声息的完成了最后的装修,矗立在富贵镇最繁华的十字街口。
门头上的招牌无比的巨大,被一匹红色绸缎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字,只是高大的屋子,奢华的陈设,就让富贵镇里的人围观良久。
苏稚背着手站在大门前,骄傲的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就走了进去。
“主事的怎么是一个小女子?”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长门宫的铺子,怎么没有用商人?”
“会买煤么?云氏已经把我们害惨了,如果长门宫再来,咱们哪来的活路哟。”
“要不,找找郭大侠,请他帮我们说项说项,长门宫如果也卖煤,我们就只能吃煤了……”
“找郭大侠也没用,长门宫啊,不是云氏,云氏都不给郭大侠颜面,你指望长门宫会给?”
“长门宫不卖煤,也不会与民争利,这里要开的是一家医馆,一家药铺,听说是贵人体恤百姓,专门为百姓抒危解难的。
我还听说,在这里看病不要钱,买药只收本钱,而看病的先生都是贵人特意从璇玑宫请来的高人,从今后,我们富贵镇的人算是有福了。”
说话的人正是郭解。
这段话如同投入水里的石子,众人先是安静了一下,然后立刻就炸锅了……
“郭大侠,果真如此?”
“郭大侠,我老母可以找高人看病?”
“郭大侠……”
东方朔站在官衙门口,眼看着郭解被众人围在中间,就笑着回去了。
有了郭解在,他就不用学商鞅立木,也能做到让百姓相信官府的话。
官衙的内宅里,大长秋安静的坐在矮几后面喝茶,见东方朔进来了,就取出一卷简牍递给东方朔道:“以后就让郭解按照这上面的条陈做事就好。”
东方朔笑道:“官府如果颁布刑罚,百姓不敢不信,如果颁布善政,百姓就会议论纷纷。
人心呐,真是奇怪,他们宁愿相信一个游侠,也不愿意相信真正的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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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秋挑挑寿眉道:“这是自然的,人们一想到官府,就会想到徭役,赋税,编练,只会往坏处想,如何会往好处想呢。
云琅当初跟我说要树立一个道德标杆,老夫还以为是他在胡闹,现在看起来,这人的确好用。”
东方朔笑道:“这两年来,郭解日日行善,帮助我们与豪强争锋,也就是因为有他,富贵镇如今才能保持平和一片。
富贵县中多豪侠,这些豪侠已经被县衙收编了,人呐,一旦有了官身,就会有很大的变化,以前他们唯郭解马首是瞻,如今,却以律法为先。
再过两年,某家认为郭解就能寿终正寝了。”
大长秋摇头道:“不必,此人还有大用,皇家医馆,药铺,今后要大行其道,不仅仅是富贵镇一家有,只要是我大汉的州县之地,都该有一个医馆,一个药铺,皇家恩德必定要散播到大汉的每一寸国土上。”
东方朔感慨的道:“这样的计谋才是真计谋,耗费不多,就能接百姓之心,远比大军征讨更有用处。”
“慢慢来吧,这样的德政以后会越来越多,陛下行疾风暴雨之事,贵人行春风化雨之能,按照云琅所言,一手大棒,一手蜜糖,必定能让天下安。”
接下来的三天里,郭解不断地向外宣传阿娇要在全大汉建立医馆,药铺的消息,也向外宣传,长门宫正在招纳大量的医者,一旦被长门宫录用,将会一生衣食无忧。
不得不承认,游侠们的消息渠道远比官府管用,当关中已经传遍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官府才慢吞吞的发布了消息,证明游侠所说确有其事。
于是,无数的游医日夜兼程的向上林苑涌来。
不管在哪一个时代,医者都是专门的人才,只要是医者基本上都能做到衣食无忧。
如果一个医者不辞辛劳的来到上林苑想要谋取一个衣食无忧的职位,那么,这位医者的本领明显是不过关的。
于是,培训就成了必须有的节点,且不可少。
云琅不知道阿娇是怎么安排的,不过,看到宫里的宦官这些天不停点的进出长门宫,就知道对这件事阿娇非常的上心。
总体来说,开无数的免费医馆基本上就是一个梦想,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机构,只要想想后世的卫生机构就知道这是一个庞然大物。
即便是再如何精简,也不是阿娇一个小小的长门宫所能推动的,皇帝也不会眼看着长门宫的势力增长到这个地步。
他给出的不过是一个希望而已,解决宋乔,苏稚她们眼前的困难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富贵镇里面突兀的出现一个与大汉格格不入的医馆,药铺是不合常理的。
接下来的一年多时光,云琅又不在上林苑,只好未雨绸缪的弄出好大的一个动静,好掩盖一下苏稚,宋乔要开的这个带有住院性质的新医馆。
云琅没觉得自己动动嘴,别人就要跑断腿,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推动大汉朝的医疗卫生运动,不可能是坏事。
尤其是要让大汉人养成喝开水这个良好的习惯,毕竟,就在霸陵之地,夏末之时刚刚爆发了一场瘟疫。
长平,卫青这些人之所以喜欢居住在云氏,究其原因就是云氏中人一般都很健康。
这一点非常的重要,在这个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的时代里,身边全是健康的人,这对勋贵们很重要。
云琅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关注长门宫正在做的事情,毕竟,如果一个人被董仲舒缠上了,就没有别的精力干别的。
这个皓首老者,整日里不辞辛劳的从富贵镇来到云氏,不喝云氏的香茶,也不吃云氏精美的饭食。
每日里除过跟云琅争辩之外,再无别的想法。
“云氏不干政事,如果可能,我情愿一辈子不见陛下。”
云琅这一次没办法再敷衍这个老夫子,毕竟,刘备才三顾茅庐而已,这老夫子已经来云氏五趟了。
“如果将来由你来接任矩子之位,你以为如何?”董仲舒面不改色的道。
“儒家有矩子?”
“有的,自然是有的……”
“还是没有的好,或者尊崇逝者为尊也行!”
“云氏谨慎的过头了。”
云琅笑道:“谨慎有什么不好的?最多不过是走路慢一些,这样却很安稳。
对于云氏来说,富贵险中求这种想法绝对要不得!”
董仲舒摊在腿上的手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拳头,然后缓缓起身,看着云琅悲怆的道:“天下苍生……”
云琅不等他说完,就冷冰冰的截断他的话道:“天下苍生只要活着,就能慢慢找到自己的路,任何剧烈的变化对他们来说都是灾难。
而且,真正维系这个天下的人,不是你我,而是天下百姓,他们或许看起来没有我们睿智,没有我们有先见之明,然而,这是他们的世界,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想法,按照自己意愿选择。
我们可以出题,可以告诉他们有多少条路可以选择,唯独不能替他们做出选择。”
“天下愚者何其多!”
“那就教化,儒家的根本难道不就是教化么?如果我们少参与一些朝堂上的纷争,多潜心教化一些百姓,一旦民智开启,他们的任何诉求都会由他们自己去获取。”
“你云氏就是如此做的?”
“没错啊,我准备用十年时间来教化我云氏子弟,十年之后,你会看到我云氏上下绝无白丁,一个识字的父亲加上一个识字的母亲,没道理会养育出一个不识字的孩子。
您想想啊,当天下人都识字,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董仲舒咬牙道:“太遥远了,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大业!”
云琅笑道:“主父偃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认为很有道理,他能代表你们所有人。”
“日暮途远,倒行逆施?”
云琅点点头道:“且看看他的下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