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能让一个人明白,曾经有多爱。
许长安觉察到自己在恨盛枥,希望他遭受失败的时候,才明白原来她远比自己想象的更爱这个男人。她没办法分析出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什么时候开始依赖,又是什么时候把一颗心都扑在了他的身上。
她想报复盛枥,却发现,自己原来只能恨,却做不到报复这个男人!看到颓废的盛枥站在她面前,她只有透骨透心的凉意。
是许长安醒来两天后。
她虽然伤的重,但乔笙说,最要她命的其实是那场病,她不是普通的发烧,是中了毒。长安想了想,那些天她入口的只有和盛枥吃的那顿饭,乔笙听说,便十分肯定的告诉她,“应该没错,你中了和盛枥同样的毒,只是第一次中毒,剂量小,反应看似和他完全不同,却也是神志不清,只是看起来像发烧而已。而盛枥中毒时间长,剂量大,没有按时服用这种依赖性毒品,就会表现为情绪失控,进而产生被害妄想。”
若非知道这个原因,乔笛告诉她盛枥想要见见她的时候,她大概不会去见他。
盛枥站在乔笙家里那个小小的花园里,依旧站的笔直,依旧是那样的身影,双手插在衣兜里,薄薄的黑色风衣在春季的风中飘摆。
天气很好,阳光温暖,长安却依旧觉得冷。她中毒不深,治好,不会产生依赖,只是浑身都是伤,走路会牵动伤口,流了血裂开那些,要小心翼翼不伤到,乔笛扶着她,她也走的很慢。
听到树叶和青草窸窣的声音,盛枥回过头,一眼,就看到热烈的阳光繁花中,许长安那张惨白的不像话的小脸。
几天里,她瘦了整整一圈。因为他,她的家让烧光了,她车祸里九死一生,刚刚养起来些,就又被他折磨的瘦的不成人形。太瘦,那一双本不太突出的眼睛就显得异常大,异常黑,她戴了框架眼镜,站稳了,推开乔笛让她先离开。
盛枥走过去,想扶住长安,她反手,推开了他的胳膊,自己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乔笛之前给她放了个软软的垫子。
盛枥看了眼自己的手,脸色颓然的在长安对面坐下了。
“对不起。”盛枥开口,“我后来才知道,我是中了毒。”
长安垂下头,无法言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盛枥的对不起似乎让她心软,可他说他中毒的时候,长安的心其实也没有多大波动。
一阵尴尬的沉默,盛枥还是开口了,“长安,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也许不合适,可是,我还是想和你结婚。”
长安一愣,抬起头,的眼睛瞪着盛枥,不是难以置信,是责备,是质问。盛枥就知道会这样,却还是无可奈何的开口了,“我似乎被人算计进去,那个人现在掌控着白沫,我实在没办法视而不见,他的条件还是那个,让我娶你。长安,我只求你,帮我这一次,我已经欠了白沫一条命,不能再欠一次。如果你愿意,结婚后,我可以把我个人财产分给你一半,你随时可以提出离婚。或者你不想离婚,我也可以发誓,我立刻送白沫离开,此生此世,只守着你一个人。”
长安轻轻喘息着,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她紧紧握着手指,把两只手握在胸前,十指紧紧缠绕着,隔了许久,才勉强从嘴里挤出一句话,“盛枥,别让我恨你,好吗?”
“长安,我不怕你恨我,你恨我,一辈子用来报复我也可以,现在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我必须救她!”
他去拉她的手,长安猛地甩开,盛枥再向前,长安被逼的不得不站起来后退两步,伤口牵引的生疼。她死死盯着盛枥,眼里真的有了恨,凉凉的恨,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所以那么凉,凉的让盛枥从心底里都发寒。
“一辈子报复你?”长安苦笑着,摇摇头,“我为什么要用一辈子恨一个不在乎我的男人。盛枥,为了你,我已经够卑微了,我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不要让我再卑微到连淤泥、连尘埃都不如!”
“不会的!”盛枥站起来,追上长安,虽然不敢靠近,但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长安,竟比靠近更加紧迫,“不会的长安,你会是我的夫人,是盛世集团董事长夫人,没了佟威,这滨城再没人比你更高贵。你会拥有我一半的财产,即便没有我,你也足够生活的很好,即便我们离婚,也会有人对你趋之若鹜!”
他眼里闪着光,应该是阳光,却散发着金子冷冷的芒。长安打了个哆嗦,泪落下来,“我要那些钱做什么,要那些地位做什么?没了你的爱,那些对我来说,有什么意思?出生时便没有,死了也带不走,我要那些,做什么?”
盛枥愣着,他万万没想到,长安说出的竟是这样的话。
“我以为,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成熟、稳重,可以给我我想要的生活,安静、自在,过的越来越好。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喜欢你,是因为我爱你,我喜欢的那些生活,都是因为我以为你也爱我,才觉得幸福。可是,可是你不爱我,它们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以为我可以做白流苏,你可以做范柳原,但是,但是盛枥啊!我做不到,我做不了白流苏,所以我求求你,放过我吧,让我不要活的那么卑微!”她紧紧捂着胸口,疼,钻心刺骨的疼!三十岁了,许长安以为自己足够成熟,足够承受一切,却发现那不过是因为她没好好爱过,不过是因为她的心里,没有好好的住过一个人!
盛枥低着头,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下来。他从来没听长安说过这样多的爱,她的爱表达的太隐晦,太平淡,总让他难以察觉。当有一日她终于说出来,他却感受不到,他只是心痛,痛得厉害,却仍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
只是听着长安一次次的说,求求你放过我,他会有点儿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