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指心脏，笑容清贵却布满尘埃，那是一个被爱情伤过，被一个深爱的人伤过的人，才会露出的惨淡微笑。
叶兮不明白蓝和楚凌天之间的爱恨纠葛，但之前在梅苑，她感觉得出，蓝对楚凌天的依恋。
毕竟，能让一个女人从眼角眉梢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变得生动温柔，大约也只有在心爱的男人面前。
叶兮轻蹙着眉心，润润的眸子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四十多岁的男人在自己女儿面前说爱，多少有些尴尬。
但他更觉得，自己尴尬一点让女儿知道他深爱着她的母亲很有必要。
所以楚凌天愿意在女儿面前坦诚自己的情感。
他认为，能快速在一个人的心里建立好感，最好的方法也无非是坦诚和……煽情。
这个方法他不知道对于其他人有没有用，但对他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儿这里，很有用。
从她脸上微微露出的动容神情就可看出。
楚凌天提气轻叹一口，一身戎马威风的男人为了让女儿更快的接受他而装起了可怜，“丫头，两年前叔叔回B市，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让你妈妈回到叔叔身边。届时，你妈妈是单身，我也是单身。可你妈妈还是不要叔叔。”
“……”叶兮眉头更是皱紧了，斜眼看着一脸可怜的楚凌天，唇瓣蠕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叔叔，你怪不了我妈妈。”
楚凌天黑眸一厉，“叔叔知道。你妈妈心里有怨，为了那件事，她不肯原谅叔叔。可是丫头，那件事，那些不知情无关紧要的人怪叔叔，叔叔懒得理会。你妈妈却不能怪叔叔。”
叶兮看着他，“是你杀死了我舅舅。”
“呵……”楚凌天冷笑，“外界盛传我楚凌天心狠手辣残暴可怖，俨然我是众人眼中冷血冷心的恶魔。他们都怕我惧我，而我也要他们的畏惧。我对所有人狠，可这所有人中并不包括你妈妈。”
“谁让你妈妈掉一滴眼泪我就弄死谁，这其中包括我自己。你舅舅是你妈妈的亲哥哥，我要娶你妈妈，他就是我大舅子。丫头，你说我会对我大舅子下手？”
“我难道不知道你舅舅若是死在我手里，你妈妈这辈子都不会理我？呵……”
楚凌天笑了笑，可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对你舅舅的死，叔叔心里没有一丝愧疚，也不会觉得抱歉，死路也是他自找的。在你舅舅这件事上，我唯一恨我自己的，便是伤了你妈妈。”
楚凌天漆黑的双眼微微一变，一抹沉痛浮现眼底，“你妈妈十六岁跟我在一起，十七岁怀了我的孩子，那时候你妈妈在叔叔眼里还是个孩子，可还是个孩子的她，给我生下……”
说到这里，楚凌天猛地住嘴，看向叶兮。
叶兮脸色已然一片煞白，小小的拳头拽得死紧，盯着楚凌天。
他，刚刚说什么？
楚凌天皱起眉宇，不言不语的看着叶兮小脸一寸一寸的白。
他本意，不想这么早告诉她……
可大概内心却十分想让她知道她是他楚凌天的女儿。
所以说着说着，话也朝着这个方向说了去。
可说完，他并不后悔。
楚凌天捏紧叶兮的发凉的手，以防她无法接受选择夺门而去。
叶兮提气，再提气，眼露惊恐的看着楚凌天，“我，我妈妈，怀，怀过你的孩子，十七，十七岁？”
“嗯。”楚凌天认真审视叶兮脸上每一寸表情的变化，沉应。
“……”叶兮张开唇，脑子迅速被原子弹扫过的飙风刮得乱七八糟。
十七岁，十七岁，那她……
叶兮眼眸迅速发红，小手儿狠狠地抖着，用力的从他掌心抽自己的手，嗓音发颤，“放，放开……”
“丫头。”楚凌天紧吸口气，反倒更紧的握住了叶兮的手，软声安抚，“丫头，听叔叔话，冷静。”
叶兮仓惶的摇头，白皙的小脸印满茫然。
楚凌天闭闭眼，嗓音亦是一哑，“丫头，叔叔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叔叔请求你，冷静听叔叔说完好吗？”
“……”叶兮摇头的动作一顿，眼眸被雾气一层一层的覆盖，几乎看不见楚凌天焦急的脸。
她死死咬着下唇，皓白的牙关将她苍白的唇更是咬出一抹深白，牙龈乞轻轻发抖，指尖掐着掌心，竭力冷静，“你说。”
楚凌天不动声色松了口气，低醇迟缓的男音如大提琴音娓娓道来，“当年叔叔并不知道你妈妈已怀有我的骨肉。你舅舅死后，你妈妈疯了似的跑来找我，找我拼命。”
楚凌天说道这儿，嗓音明显低颤了颤，“你妈妈那时就瘦得厉害，几天合不上眼休息，眼圈青黑，眼窝深深陷了下去。她怀着我的孩子，在受折磨。我并不知道。她那么恨我，口口声声叫我去死给她哥哥偿命。我气极，将水果刀塞进她瘦小的手里，对准心脏，逼她，逼她刺进去。”
楚凌天顿住，无法说不下去。
叶兮反倒在他款款的叙述中，渐渐平静，看着痛苦深深皱紧的眉。
“当年蓝乾反对你妈妈和我在一起，已对你妈妈诸多生气，后来，因为你舅舅的死，迁怒于你妈妈。你外婆平时是个很温婉的女人，对你妈妈也好。可是她骨子里重男轻女，她更加喜欢你舅舅。她也怪你妈妈。还有你舅妈。你妈妈在那个家，也被那些人逼着。我知道她受不了了，所以跑来找我，可是，我也逼她。”
楚凌天眼圈猩红，叶兮的手被他捏得生疼，咬着牙关忍着。
“从那之后，你妈妈不见我，一次也不见我。没多久，你外婆自杀，蓝乾彻底将所有怒气迁到你妈妈身上，你妈妈那时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瞒不住，肚子大了你外公更生气。他让你妈妈打掉孩子，你妈妈不肯。最终惹怒了蓝乾，将她赶出了蓝家大院。”
这些都是他两年前知道叶兮是他的孩子，让人调查得知的。
楚凌天嗓音哑得厉害，叶兮听他费力说着，心口亦是堵到阵阵发疼。
她无法想象，她妈妈当初是凭借一股怎样强大的力量才挺了过来！
而她不知道，那股强大的力量，就是一个母亲对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的保护欲以及，一种绝望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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