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就那样面对面的坐着,一个从容的低吟浅酌,一个硬生生的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自己嘴里灌。
“行了,再高兴也不至于喝这么多吧。”方时佑的手指轻轻的曲起,敲了敲面前的高桌。而对面的乔湛良好像挑衅一般,只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再次抬手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吞下。
面对男人如此嚣张的气焰方时佑不恼反笑,薄唇轻轻的沾了一下杯壁,让青涩微苦酒滑入自己的喉咙。“听说,东边那块地你做的不错,如果赶得紧,再弄几个一流的团队辅佐,公司的业绩应该会翻一番吧。”
翻一番?
乔湛良猛的笑了。“那块地有多大的潜力方总你能不知道?”
“方总,我可真要谢谢你了。”
简单的两句话,字数并不多也更谈不上费了什么力气,却就那样让方时佑的脸上微微发僵,目光亦有些变了味道的盯着乔湛良。
“呵,不用这样看着我方总,我想说的,真的只是谢谢。”
“没有你的放一手,只怕我再想要,我手下的将士再猛也只怕要输得丢盔弃甲。”
他的话其实真的本没必要那么说,依他乔湛良平时行商的性格更是不会做出如此的举动。只是隐隐的,他有一种情绪想要宣泄,太想了……
“呵,是么?”方时佑对乔湛良的状态还是微微有些吃惊的。但念及他乔湛良酒喝的这么多,方时佑也就不以为然起来。
“那么谢谢,总该有个谢谢的样子的吧。”
乔湛良闻言挺起了身体,定定的看着方时佑,眼中的混沌一下子消失,缓缓的吐出一字,“好。”
良久的沉默中,两人是无声的对饮。摇晃的空杯,斑驳的汁液,在五彩旋转的灯光下,他们的世界,是那样的颓靡。
须臾间,乔湛良在高桌上敲下手中的空杯。
“你和她,还好么?”
乔湛良似有若无的开口,好像是随便指代着方时佑身边的众多女人中的某一位,那些正值灿烂芳华的女人。
“谁?”方时佑好似不解的反问。身体一倾,去桌角又摸了一杯酒过来。
“呵呵,”乔湛良笑了,他早已经料定方时佑会跟他装。他方大少爷做过的事情自己还能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块地,多大的一块肥肉啊就肯那样拱手让人?
有些时候乔湛良还是极佩服方时佑的。自信与笃定,驾驭了冷漠与激情。
“还好么?”乔湛良重复道。他直直的看着对面人的眼睛,沉默如止,却深不可测。
多年来的交情让乔湛良明白,当方时佑的变成这般时就是他要发狠的时候了。乔湛良没想到,有些东西竟值得这个他方时佑如此。
不过,最大的可能应是自己触及了他所占的东西。他们的圈子里,这种事是要不得的,尤其是有些人心狠手辣,若愿意动手,必然就会让你失去点儿什么。当然,这所说的一点儿,亦可能是某些人的全部。
方时佑是什么人,他乔湛良又不是不知道。
方时佑并未立即回答。他从容的燃着了一支烟,只吸了一口,却任由烟雾弥散,生生的将两人的面孔模糊、阻隔。
“不过一句话,有那么难说么?大家都一样,都有那么多女人,都知道彼此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跟她好着我不会怎么样,你不跟她好了我也不会怎么样,不是么?”
乔湛良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抬手抚了一把自己的脸,却没想袖口将酒杯碰到,硬生生的,如血的颜色便顺着桌沿滴滴答答。
“你当然不会,你也不敢!”方时佑低沉着声音,目光从掌中的杯子上缓缓抬了起来。那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含笑,却越发的阴森可怕,伴着桌上的‘血色’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乔湛良就那样看着方时佑,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压迫。
面对对面人的强势,乔湛良从容应对,只是微笑。他眉梢一动,起身站立。“方少,你想多了,我不缺女人,亦不会浪费了您的大好心意。想玩玩,我是不会选那种货色的。”
乔湛良的话没错,想玩玩,他真的没必要找她那样的。而言外之意,如果不想玩玩…
“呵,当然。”方时佑轻笑一声,表示肯定。“想你也不会是那种眼光。乔家的公子也是名声在外的住,听说某位杨小姐至今还对你念念不忘,只怨你这家伙眼界太高,那么个大美人儿都不放在眼里。”
方时佑自然是听得出乔湛良话里的意思的,只因他们皆是一类人。虽说看起来尊卑有差,高低有别,可在某些事情上都是要走一条老路的。
想玩玩,燕瘦环肥、闭月羞花的一捞一大把,光那些往身上贴的就足够他们消受上很多年了。其实他们亦是悲苦人,除了玩玩,什么也不能有。花天酒地的世界永远都在身外,也许终有一天会步入某个牢笼,也许会执拗着孑然一身的过着一生。
前者不见得不幸福,后者也不见得就那么值得被人羡慕。反反复复,不过是一句,谁解其中味。
暗中厮杀的情形在这一番看似嘲讽的打趣上稍稍滑开了一些。刀光剑影已经退下去了大半,隐隐能听的乔湛良言不由衷的说着,“挤兑我?”
乔湛良亦笑了起来,略带顽劣的看着方时佑。他要了一杯酒,与方时佑碰杯。
“什么杨小姐?我女人里面姓杨的多了。她们呐,念的可不是我,念的是我给他们买的珠宝买的包。”
哈哈一笑,引来了方时佑的女伴。
女人身材玲珑娇小,一张莹润光泽的脸颊细的都看不到脸上的毛孔。她贴着方时佑很近,不多时便被男人揽坐在了腿上,低声问着,“在讲什么,那么开心?”
“没什么,没什么。”大多数时候,在女人面前乔湛良还是一副纨绔公子木有的,没有方时佑的深沉而不可一世,亦不是楚谦那种太过轻浮。
女伴见方时佑不答话便回身轻轻拨弄他的胸膛,“你们是当我没听到么?”女人在方时佑身上撩拨的同时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乔湛良,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架势。
女人这么做,只能说是犯傻。他们这种人,可只是喜欢“聪明”的女人。
乔湛良望了一眼方时佑,瞧见他仍是波澜不惊,见不得笑意也看不见厌恶。他的置身事外让乔湛良明白了什么。他抬头冲着方时佑的女伴哼笑,目光却停在方时佑的身上,“哎哟,挺辣的么。”
乔湛良在看方时佑目光中的意味,却反反复复,什么都寻找不到。他再次笑了,他觉得自己看错了……
乔湛良的那句“你跟她,还好么”如同一只蝎子尾巴,狠狠的扎进了方时佑的指尖。看似微小的伤处却蔓延的极快,疼痛感句毒性的烧灼就那样一步步的爬向他的心房,直到全部包围。
其实,这是最没必要的。
方时佑冷着脸倒在沙发上,无人陪伴的时候,没有应酬邀约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窝在‘老巢’,吃上两三闲散饭,胡乱的换着电视机的频道。
那日拒绝了女伴的陪同一人在‘老巢’度过周末,醒来时以阳光倾城,只是冬日的太阳总是少了那么些味道。
他拉开窗帘,让阳光肆意的流淌在地上。时间不大,整间屋子也成了暖的。
其实想忘记的,便也忘记,只是不知道再相见时会是什么样子。
繁忙的城市,行色匆匆,人来车往的,谁也不肯多一刻的驻足来看环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