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陈明洛在接下来的多半年里,依然是忙于阳朔重机改制的事情。
事关公司生死存亡大计,穆思远在这件事情上显得非常配合,从人力物力上都对陈明洛提供了巨大的支持,有了他的明确态度,阳朔重机这边儿自然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来,只是公司副总秦明萌生去意,请调去了京城,到部里面去做了一个司长。
公司上市的事情操作起来并不算非常麻烦,虽然之间也有一些小小的障碍,但是陈明洛早先就示意过,遇到麻烦就用金钱开道,对方索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
在这个主导思想指导下,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陈明洛曾经答应过洪老板,要将金融和证券系统里面的蛀虫帮他挖出来,这一次自然是掌握了企业上市这个灰色利益链条的运作方式,而且证据确凿。
期间洪老板的秘书芦琪秘密来过阳朔一趟儿,从陈明洛这边儿拿到了相关的资料。
在接下来的一段儿时间内,她是有的忙了,除了要针对相关资料进行分析对比之外,还要将相关的责任人归类出来,根据情节的严重程度向洪老板做出处理建议。
当然了,具体要怎么样来处理这些人,也是一个技术活儿。
洪老板自然很清楚,如果仅仅是将手上的这个案子给抛出去,就足以将很多人给锒铛入狱,但是这么做的话,牵扯面儿实在是太广了一些,引起各方面的反弹不说,事情也未必能够推行下去。
尽管他已经走到了总理的位置上,可是真要论起底蕴和实力来,他这个平民阶层走出来的总理,依然是无可奈何,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对付他们。
所以,这就需要一些政治技巧了。
陈明洛也深知此事不易操作,同时他也并不希望因此自己的检举就立竿见影,那样的话,自己怕是藏不住的,未免会成为众矢之的。
国内的贪官有多少,腐败分子有多少,野心家有多少,这个数字怕是谁也说不清楚,只是每个人的心里面都很清楚,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
香港那边儿的情况倒是好转了许多,当初陈明洛投了不少资金抄底楼市,如今总算是看到了一些回升的势头,总体估计下来,当初投入的那些资金,能有百分之二百以上的回报,又为陈明洛的事业增添了一些基础。
这百分之二百虽然听起来不一定很惊人,但是投入的绝对数字在那里放着,十几亿美金变成了将近五十亿美金,这样的收入,这么短的时间,一点儿风险也没有,赚得轻轻松松,还有谁会感到不满意呢?
也就是国安第十七局的白胖子白局长看到陈明洛的收成之后,心里面感到万分的懊悔,当初要是不套现,转而由陈明洛继续操作那部分资金的话,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呢?只不过此时想起这件事情,也只有遗憾而已,毕竟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不过白胖子在跟陈明洛私下里交流的时候,也提醒了他一件事情,“最近不要跟那些搞进出口贸易的人走得太近。”
“哦,有什么说法?”陈明洛有些好奇地反问道。
“市面不太平,怕是要有行动了。”白胖子只是这么说了说,就不肯再多吐露什么了。
陈明洛听着白胖子这么说,心里面却是一动,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似乎南方的走私大案,此时已经引起高层的重点关注了,只是这事儿洪老板可是没有跟自己提过,他的秘书芦琪也没有透露,嘴巴还是很紧的。
事实上,自其实年代末推行改革开放以来,人们对物质利益的看法发生了巨大变化,二十多年来,创收几乎成了单位工作的首要任务,挣钱已成民众生活的基本目的。一切朝钱看似乎成了社会各个阶层不言而喻的共识。
在这种思想的引导之下,腐败之风应运而生,并且愈刮愈炽,这股歪风之所以屡禁不止,与大陆经济发展转型期的特殊历史背景有着极大关系。
腐败之风之所以横行,当然与改革开放过程中相应配套措施发展的相对滞后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些配套措施包括立法和执法系统的完善、对行政部门监督机制的建立,要使反腐肃贪确实收到成效,还需要在这些方面进行长期不懈的努力。
以南方的走私大案来说,其发生时间前后长达近十年,涉案的大小贪官数以千计,然而这期间,不仅当地的媒体,甚至省里、中央派驻的新闻机构居然也毫无动静,着实令人难以想像的。
众所周知,官方的新闻机构,在某种程度上就可以看作是情报机构,包括在世界各地的很多国家里面,记者中的相当一部分人都是兼有特殊使命的,比方说搜集经济情报和军事情报等等。
南方的走私大案能够拖了这么多年没有引起重视,跟当地的新闻机构办事不利显然是有很大关系的,这其中也免不了受到当地政府部门领导纵容甚至是支持的影响。
如果当初这一案件能够及早披露,不仅国家能够避免几百亿元的税收损失,相信众多的涉案官员也不至于落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大陆存在的腐败风气,其产生的背景错综复杂,腐败因经济发展而起,也只能通过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来加以制约和消除。
陈明洛想到南方的事情,又想到省内的事情,甚至是阳朔重机内部的事情,心里面也不由得有些惘然,不知道这样复杂的局面,到底能不能找到有效的解决办法?
至少是在他自己的认知当中,一直没有得力的措施出现,可以制止或者杜绝类似的事情,各种贪腐之风愈演愈烈,官民矛盾日趋恶化,政府公信力一天天丧失殆尽。
陈明洛所要走的这条路,无非就是由企业而政界,通过将国有大企业的根基打好,培植自己的势力,形成在各界代表人物中的合力范围,最终来达到扭转社会风气,肃清吏治的目的,但是知易行难,要做到这件事情,他的心中并没有很大的把握。
如今看起来,也就是只有这么一个远大的目标而已。
周六的晚上,天气不错,萧潇和柳轻眉一块儿拉着陈明洛去看校内多功能报告厅放映的电影,一部是纪录片,一部是《泰坦尼克号》。
两个女孩子自然是冲着《泰坦尼克号》而去的,据说这部电影上映以来,很是改变了不少男生女生的命运,提前造就了一批非处。
不过在陈明洛看来,这话似乎是有点儿夸大其词了,至少在他感觉当中,这个影响是极其有限的,或者只是投资方故意制造出来的宣传噱头而已。
散场之后,大家在外面的冷饮店找了位子,坐下来吃东西聊天。
此时天气不凉不热,正适合在外面打发时间,他们过来的时候,这边儿已经有很多学生们在场了,大家聊得最多的,依然是这部美国大片。
“1912年4月10日,超豪华巨型客轮泰坦尼克号从南安普敦港起锚,开始了它的处女航。4月14日,它不幸与冰山相撞,号称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惨烈地结束了它唯一的一次航行,沉入大西洋。从那以后,有关泰坦尼克号的报道文章、记述书籍以及纪录片和电影不计其数。”一名似乎是中文系的学生,正在那里跟女生夸夸其谈,“卡梅隆的电影里,我们看到,灾难骤然发生,每个人都处在死亡的边缘。但是,船上没有出现过多的惊慌与恐惧,也没有出现过分的慌乱与倾轧,更没有出现残酷的争抢与侵夺。甲板上表现的一切,是秩序、是坦荡、是安然、是超越——男人们主动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老人、妇女和孩子,泰然地等待死的结局。一位富商把妻子送上救生艇后回到船舱,穿上礼服,绅士般地抽起烟斗;为了爱,男主人公把刚认识几天的女友推上了承载着生存希望的木板,独自接受死亡的拥抱。在越来越倾斜的左舷,四重奏管弦乐队演奏着熟悉的乐曲,直到最后一刻,用以安抚那些注定将要消失的灵魂——这种精神,太悲壮了,也恰恰说明西方世界的文明和秩序——”
那名男生口才不错,而且外形也不错,趁着电影刚刚放完,大家还都沉浸在情节中的时候,这么一番话,确实能够引起很多人尤其是女孩子们的注意力。
就连萧潇和柳轻眉也侧着脑袋,仔细听那男生的论调儿。
周围的女生,更是认为他说得很到位,显然是对电影的感受颇深,其中也不乏心折之辈。
陈明洛正在喝啤酒,听了之后就是晒然一笑,一脸的不以为然。
大家都在静静地听那男生充满激情的感慨,偶然听到陈明洛的哂笑,顿时都觉得有些不协调,当他们转过头来辨认的时候,就发现居然是学校里面的知名人物,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陈明洛,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什么人愿意招惹是非了。
倒是那名男生觉得很不爽,他正在这里高谈阔论泡妹妹呢,谁知道陈明洛的一声哂笑居然就破坏了这么良好的气氛,自然会觉得非常气愤,于是就不大客气地说道,“这位同学,你有不同的意见吗?”
陈明洛懒得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喝啤酒吃烤串儿。
倒是萧潇觉得有些不妥,她觉得那名同学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对的,从艺术和人性来看,的确分析的很到位,却不知道陈明洛为什么要讥笑人家?
“这位同学,你对我有意见吗?”那男同学见没有人搭理自己,顿时觉得很没有面子,要知道他在中文系里面可是颇有些名气的。
只是很可惜,他并不认识陈明洛,也不知道陈明洛在校内校外的名气,否则的话,大概他就不会来寻陈明洛的晦气了。
当然,假如不是因为陈明洛扫他的面子,而陈明洛的身边又有两位顶级美女陪伴的话,估计那位男同学也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怨气。
陈明洛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这边儿,而萧潇和柳轻眉对于自己的不礼貌行为似乎也有些不大认同,这才说道,“有的时候,你看到的仅仅是表象而已,而且这种表现很有可能是虚构出来的,电影里面的东西,也可以拿出来影射西方世界的生活吗?这是一个非常荒谬的结论。”
“那你的意思呢?”那位男同学很不服气地反问道,“好像我从小就听过关于这条船的故事,跟电影里面的大场景的描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吧?妇女儿童优先上救生艇,这总是事实,难道你还有什么不同的说法?”
他这么一说,大部分同学们都点头称是,毕竟很多人都记得初中英语课本上,都有关于泰坦尼克号的一篇课文,里面说的跟电影里面并无二致,因此大家都对陈明洛的话很不认同,认为他就是在捣乱,破坏气氛。
“没错儿,就是有不同的说法——”陈明洛却点头回答道,“如果你说的是泰坦尼克号左舷发生的事情,那么我要说的就是泰坦尼克号右舷发生的事情了。”
“哦?”大家听了,都觉得有些诧异。
“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在那片冰冷的海域,泰坦尼克号不可避免地沉没了,无情地带走了1503人的生命——船上的2208名船员和旅客中,只有705人生还。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悲剧。”陈明洛喝了一口啤酒,慢慢地说道,“后来,根据一些乘客保留下来的记录进行核算,当时泰坦尼克号的头等舱有乘客319人,200人幸存,幸存率为63%;二等舱有乘客269人,117人幸存,幸存率为43%;三等舱有乘客699人,172人幸存,幸存率为25%。美国社会学家戴维波普诺在他的《社会学》一书中也证实过,他说泰坦尼克号头等舱男乘客的生还率比三等舱中儿童的生还率还稍高一点。”
他这么一说,大家就品出其中的一些味道来了。
陈明洛接着说道,“当时安排上救生艇逃生的顺序是头等舱先走,二等舱次之,三等舱最后。事实上,三等舱的幸存者很多都是跳下海之后,才被搭救起来的。看了左舷,再看右舷,你一定会很奇怪,怎么是这样的呢?”
“你说的是真的吗?怎么会这样呢?”果然,有女生很配合地提问了。
陈明洛看过去,只见那女生和她的同伴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显然是非常感兴趣。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人从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头等舱住的是有钱人,二等舱大部分是属于中产阶级的职员和商人,三等舱主要是贫穷的爱尔兰移民。在面临灭顶之灾时,所有的人都想尽快地躲避灾难逃离毁灭,然而,谁也无法撼动以金钱和权势为中心的生存法则。”陈明洛说道,“有钱人先行,没钱人殿后,责贱的排序早就被定好了,是决然不能乱的。幸好,还有一个统计数据可以安慰那些人性本善论调的支持者,乘客中69%的妇女和儿童活了下来,男乘客只有17%得以生还,传统道德在这里得到了一贯的体现。”
萧潇和柳轻眉听到了这里,才明白了陈明洛之前为什么会哂笑。
原来,泰坦尼克号的左舷发生的事情是艺术的虚构,人性在广阔的蓝色背景中闪耀着完美的光辉,赢取活着的人们为之怆然的一掬泪水,而泰坦尼克号的右舷则是真切的现实,人性在死亡一步紧似一步的逼迫中显露出固有的弱点。
左舷的虚构与右舷的事实之间竟然存在着如此巨大的反差,实在是令人诧异。
但是,温柔的海浪无法淹没残酷的真相,真相终将被晾晒在沙滩上,让世人共睹。
陈明洛的这一番话,显然很破坏氛围,闹得大家都不欢而散,很多看了电影之后心情荡漾的女孩子们顿时觉得郁闷得很,连带着很多男生们也因为奸计无法得逞而对陈明洛恨得压根儿痒痒。
“你今晚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了——”柳轻眉挽着萧潇的手臂,对一边儿的陈明洛说道。
三个人在路上走着,被路灯的昏黄灯光一照,影子拖得老长,晃来晃去的有一种光怪陆离的感觉。
陈明洛看着三个交错在一起的影子,心情突然有些恍惚起来,良久之后才摇了摇头道,“其实,真话往往才是让人最难以接受的。我只是想要让他们对这个世界多一些认识,可惜大多数人并不买账,他们在谎言之中生存的太久了,很难接受这种人性本恶的论调儿。”
“我有点儿明白你的意思了,怪不得你一直钻到钱眼儿里面不出来,现在又变成了官迷,原来你一直认为有钱有权才有发言权呀——”萧潇倒是很明白陈明洛的心思。
陈明洛顿时笑了起来,他借着酒意,钻到萧潇和柳轻眉中间,一手挽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臂,大笑着向前走去,一边儿说道,“这话并没有错,在这个世界上,底层的老百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被人剥削压迫,只有站到了金字塔顶端的人,你才有能力和机会来改变这个世界。”
“你现在有这个能力和机会吗?”柳轻眉是第一次被陈明洛当着萧潇的面挽着手臂,心里面难免会有些扑腾扑腾乱跳的感觉,只好借着对话来打消自己心中的忐忑。
“还差得远呢——”陈明洛摇了摇头回答道,“你要知道,权贵往往不是个别人,而是一个阶层,以个人之力想要扭转乾坤,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改变这个现实,也未必就是一代人可以办到的。”
萧潇自然看到陈明洛的另一只手臂挽着柳轻眉,而柳轻眉的神情似乎也有些不大自然,她作为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自然会想明白这表示什么,只是此刻她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仅仅是心里面感到有些失落。
“难道你以前说的那件事情,其实是真的想法?”萧潇忽然向陈明洛问道。
陈明洛一愣道,“什么事情?”
他并不清楚萧潇此时提到的究竟是哪一件事情,自然要反问一下。
“后宫救国理论呗,你是不是一直就打着这个主意?”萧潇有些不满地嘀咕道。
以前陈明洛跟萧潇谈到过这个理论,萧潇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某些无聊男人的yy,今天仔细想了一下,才发现陈明洛这家伙似乎是早就有了这番心思。
陈明洛听了,看了看嘟着嘴的萧潇,又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的柳轻眉,突然笑了起来,“或者,这事儿也很难说,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只是要消灭权贵阶层,自己就得先成为权贵,自己打倒自己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会有人去做,其实我的心里面也觉得很有些迷惘的——但是,后宫这件事情,对于男人的诱惑,其实要比救国重要多了。”
“无聊——”柳轻眉此时大概也听出一点儿意思来,红着脸说了一句。
“应该说是无耻才对——”萧潇补充道。
陈明洛哈哈一笑,挽着两个女孩子的手臂向前走着,心里面却在想,只要人心自在,世俗间的那些条条框框们,对自己又有什么约束力呢?或者,当时机到了,自己真的会去做一些救国救民的事情吧?
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真是不好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