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一传出来,自然也传进了养心殿。
原本郭太后被软禁在慈和宫,虽然照旧御医每天去看诊,但郭太后是绝不能出慈和宫的。
而今传出郭太后病危一事,作为郭太后唯一的独子,萧策焉有继续软禁郭太后的道理?
这件事若传进坊间,肯定会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萧策的一世英名肯定也会被毁。
秦昭也不知郭太后是不是真的病危,但她知道,萧策绝不能再软禁郭太后。
只是面对这个要杀她的凶手,她是断做不到对此毫无芥蒂的。
郭太后病危的消息传出来后,不只坊间众说纷纭,就连后宫都多了许多嘈杂的声音。
有人在背地里议论,今上也太无情了些, 那位可是圣上的生母,生母病危,却还困在慈和宫中,欲出不得。大齐又最重孝义,今上却是这等作派……
就只是在锦阳宫内,秦昭便听到了这许多的声音,更莫说整个后宫了。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何萧策迟迟不放人,甚至也没叫罗青进宫为郭太后看诊。
萧策明明也知晓,罗青的医术精湛。若找罗青去看看,或许会知道这事情的真伪。
后来连朝堂也有各种声音发出来,还有流言传出,称萧策软禁郭太后是为了秦昭。
堂堂一国之君为了一个妖妃软禁自己的亲生母亲,这种话传出来有多大的杀伤力, 可想而知。
秦昭本不关注这件事的, 却也听到了这些,就知道事情越来越严重。
甚至这背后可能是有一股力量在助推流言疯长。
也有可能,是几种力量合力的结果。
秦昭上回向萧策求情,没能让萧策答应把念云放出慈和宫,而念云又迫切想要离开慈和宫。
秦昭以为,这次的事件必有念云的谋划在其中,念云也确实有这样的心计。
宝珠尽量不让各种纷扰的声音传进主殿,奈何秦昭自己听力不俗,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几天下来,传言愈演愈烈,这日张吉祥急促的脚步声在锦阳宫外响起,秦昭就猜想张吉祥是来找自己。
果见张吉祥一进来,便跪倒在秦昭跟前,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奴才逾矩,请贵妃娘娘助皇上走出困局!”
秦昭定定地看着张吉祥,好一会儿才问道:“此话何解?”
“皇上虽然什么也没说,可奴才知道,皇上不去看望太后娘娘,是因为太后娘娘对贵妃娘娘下了狠手之故。只因、因皇上不想委屈了贵妃娘娘。”张吉祥以前是断不敢下这种结论的。
但此刻他清楚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
秦昭怔了怔:“你想多了。”
萧策是不会在意任何人的,之所以会软禁郭太后,是因为郭太后确实对她痛下杀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不是她,萧策也不会轻易放过郭太后。
“奴才没有想多……”张吉祥觉得贵妃娘娘不相信是很正常的。
但是, “还是请娘娘走一趟, 劝劝皇上, 当下应以大局为重——”
“凭什么?!”秦昭突兀地打断张吉祥的话。
张吉祥一愣,一时不明白秦昭这话的意思。
他看向贵妃娘娘,只见她眼色迷朦,徐徐道:“那日若非本宫及时醒悟过来,本宫已死在郭太后的手里。自本宫进宫那一日起,郭太后不只一次针对本宫,处处跟本宫作对,本宫像是软柿子,被人欺侮不还手的人么?”
张吉祥心一梗,知道贵妃娘娘没有错。
“是因为娘娘在意皇上,不想让皇上为难,娘娘才一次次揭过私怨,甚至还救了太后娘娘。奴才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此次事件不同,坊间声浪迭起,若不及时抑止,只怕会引起民众对皇上的声讨,甚至引起内乱……”张吉祥颓然地低下头。
秦昭张了张嘴,想说张吉祥想多了。
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一直知道萧沂这个人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与世无争,她也知道萧沂对皇位虎视眈眈。
若这次的消息就是萧沂放出去的,并非起缘于后宫的女人纷争,再加上她也知道,萧沂假装昏馈风流多年,其实等的就是一个机会。
正殿内安静下来,张吉祥还跪在地上,但他已看出贵妃娘娘已有动摇。
是啊,贵妃娘娘从来就是明事理的女子,所以皇上才对贵妃娘娘不同。
秦昭静静地坐在原位,看着空气中飘浮着的细碎尘埃,走神了许久。
最终她还是起了身,声音略显沙哑:“本宫随你走一趟。”
张吉祥连忙爬起来,在前面带路。
秦昭这回在三希堂看到正在练字的萧策。
很多时候,她见到的萧策都在处理政务,他很少有闲情逸致,把精力用在练字这种小事上。
上一回看萧策练字,好像还是在东宫时期,他嫌她的字写得丑,便纡尊降贵,亲自来教她习字。
几年时间过去,那些锁碎之事若不仔细回想,都快记不起了。
她上前向萧策行了礼,萧策却不回头看她,自顾自地练字。
她站在萧策身侧看去,只见其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竟还有一抹风流倜傥之意。
似她这样的,以前不学无术,进了宫后在萧策的逼迫之下才开始努力的小人物,当然不足以评判萧策的字迹如何。
但从他写下的这些字来看,下笔果断,不似有彷徨之意。
也就是说,郭太后病重一事并未扰乱萧策的心志么?
她正在走神,萧策突然把狼毫笔递给她:“爱妃写几个字给朕瞧瞧。”
秦昭闻言苦笑:“臣妾的字不能见人。”
为此萧策以前可没少埋汰她。
虽如此说,她还是硬着头皮写下四个字:“大局为重。”
她惯用羊豪小笔,今日用的狼毫笔,写下的字有些不伦不类,她自己都没眼看。
萧策的视线定格在“大局为重”四个字,转眸看向她,却正对上她一小截白皙如玉的天鹅颈。
素来知道她生得貌美,此刻俏生生站在他身畔,唇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却也令他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