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菲丽斯的吩咐下,那个巨大的冰棺被送交赫氏保管,而几个老头的尸首就地掩埋。至于那些傀儡们爆炸后剩下的银丝,其中一部分也将作为证物和录影带一同带往喀斯特,剩下的因为无法处理,只得跟尸体埋在一起。

其间校长来电话催了十几次,菲丽斯都置之不理。

待全部收拾妥当,已经是早上五点多了。

随著直升机高高升起,看著东方隐现的鱼肚白,众人都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

当直升机稳稳停在喀斯特市政府办公楼前的广场上时,校长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平日里似这般清爽的早晨,赫氏中已有不少人在操场上进行晨练了,然而此刻市政府广场周围却空荡荡看不到半个人影,只能隐约看到极远处的街道上有龙骑警在挡住过往车辆禁止通行。

菲丽斯诧异道:“你们不是说带人围攻了市政府么,怎么会一个人都没看到?”

“天亮前就散了。”校长没好气地抱怨道:“你们磨蹭了一个多小时,天都亮了才过来,要是再继续围著,还不让全世界都知道了?!再说有艾非拉斯在,谁还敢过来找死?”

“哦……”菲丽斯点了点头,“他人呢?”

“在里面。”校长指了指政府大楼,“大概还在跟那几个老混蛋们聊天呢!”

菲丽斯莞尔一笑,回头对我们道:“走,我们也去打个招呼。”

刚走进市政府大楼,便看到十七位同样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大厅里不住往这边张望。看到我们平安无事,一众老头都松了口气,纷纷上来跟菲丽斯、罗特等人打招呼。

在得知神恋派的“新人”年仅十七时,众老头立刻啧啧惊叹,赞不绝口,什么“神丰俊朗气宇不凡”、“自古英雄出少年”诸如此类的词汇层出不穷,更有甚者一边抹著眼泪一边拽著我的手道:“当年你师父无数次出生入死,救苍生于水火,挽狂澜于即倒,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对他的恩德不敢或忘。如今看到你们神恋派新人辈出,当真是让我们好生欣慰……”

我直听得满头冷汗,只能傻笑以对。

接下来众人又对赫氏一顿口诛笔伐,众口一词谴责赫迪亚见利忘义居心不良,纷纷劝我早日弃暗投明免得明珠蒙尘,气得校长在一旁吹胡子瞪眼,却偏偏发作不得,直到师兄笑著出来打了圆场,这才忿忿作罢。

而当得知我们已经掌握了元老议会窝藏重犯的确凿证据后,卸去重压的他们又不禁谈笑风生起来。

菲丽斯笑道:“众位不辞劳苦远道而来,为了我们几人甘冒巨险鼎力相助,你们欠我的人情,也就此一笔勾销了吧!日后若再有需要,只管开口,我肯定让你们满意。”

见这些老头一个个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我不禁好奇地问埃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埃娜笑道:“从圣-菲丽斯修女学院出来的学生可都是世界顶尖的秘书人才,而且无一不是外貌气质俱佳的名门淑媛,每一届都还没等毕业就已经全被各大联盟和元老议会瓜分干净了。若不是菲丽斯暗中照顾,哪儿还轮得到让他们去先挑呢?”

送走了那些老头后,我们六人这才在校长带领下来到顶楼的会议室,与此次事件的几位主谋谈判。

刚推开会议室大门,便只听身旁“扑通”一声,拉奇特已经跪倒在地,激动得泪流满面道:“师父……您……您老人家可还好么?”

“嗯,还好。”

这淡淡的语气听来既熟悉又颇有些陌生,令我不禁抬眼望去,只见落地窗前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缓缓转过身来,却只是一个年龄五十许间的中年英挺男子,长得温文儒雅气宇不凡,清秀瘦削的脸上还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一点也不似我想像中白发苍苍神情孤傲的那个艾非拉斯。

嗯,师父看起来倒是比他略微老了点,而且也没有这种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

他将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微笑道:“想不到世侄你也来了。”

罗特立刻笑著打招呼道:“世叔好啊,可真是好久没见了。”

艾非拉斯点点头道:“上次还和你师父谈起你,也不知道你剑法练得如何了。”

“这个……咳咳……”罗特尴尬地指著我,转移话题道:“这是我师弟,您一定还没见过吧?”

“见过。”艾非拉斯笑看著我道:“你这师弟人倒是很好,就是有点喜欢多管闲事。”

“……”我什么时候喜欢多管闲事了?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的菲丽斯,我也不太好意思先开口说话。唉,这师兄妹见面,本该是轻松热络的场面,这两位可倒好,一个是视若无睹,一个是冷若冰霜……

艾非拉斯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突然传音道:“你和她昨晚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啊?!……”我心中一惊,连忙传音问道:“你、你当时也在那儿?”

他淡淡笑道:“自己徒弟出事儿,做师父的能不去么?这次多谢你了,等一下若是没事儿,你到楼顶来找我,我还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听他跟我道谢,还真让我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点了点头。

他冲我微微一笑,接著对众人一扬手道:“坐吧!”

众人这才走进大门,依次在长长的圆桌旁就座。

却见拉奇特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艾非拉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嘴唇微动,也不知传音跟他说了些什么,拉奇特这才惊喜万分地擦去了一眼泪,缓缓起身。

坐下之后,我才看到宽广的会议室对面远远坐著五位面色苍白的议会长老,其中有一位看起来年纪还不到五十,戴著窄窄的金丝眼镜,见我看向他,颇不自然地抬了抬眼镜低下头去。

“你们谈吧,我就不打扰了。”临出门前,艾非拉斯瞥了一眼一直望著空空如也的桌面发呆的菲丽斯,随手关上了大门。

艾非拉斯走后,这凝重的气氛才得以缓和。

在几位长老结结巴巴地向我们做了简短的公式化开场白后,赫迪亚便按照计划首先开炮,直接质问那几位长老为何要围剿拉奇特。

那位戴金丝眼镜叫做艾格的长老皱眉道:“如果你们无法保证我们的人生安全和此次谈话的内容不会公开,我们是不会回答你们任何问题的。”

菲丽斯冷笑道:“难不成你们还希望我们提供保镖和律师给你们么?”

“若按照一般的司法程序,你们应该先得到保密机构的许可后,才能询问这些军事机密。”艾格长老努力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道:“所以我们必须先要确认你们是否有这个资格,才能考虑是否可以回答。”

罗特闻言笑道:“这位长老,司法程序中似乎只规定了非当事人以外的调查者才需要相关的许可,你要搞清楚,我们可是当事人啊!”

“……”艾格长老不安地看了看其他几位长老,见他们都默然不语,只得点头道:“按照宪法规定,你们的确有询问的权力,但是并没有规定我们一定得回答。”

罗特又笑道:“宪法中明确规定,凡元老会长老或者高级军官的质询,不管在职与否,只要获得允许,元老议会就必须正面地、详细地给予回答,否则将以渎职罪论处。我们这里在座的,不仅有元老会长老,还有两位曾在职的金徽总统领。我想你一定是新来的吧,艾格长老,怪不得连这个都不知道。”

“……”艾格长老尴尬地拿下眼镜用布擦了擦,戴上后仔细看了看罗特问道:“请问您是……”

“前金徽总统领,罗特。”罗特淡淡笑道:“你说的这些司法程序,老子当年每天都玩。如何?现在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了么?”

“……好!”艾格长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既然如此,你们想问什么?”

校长拍著桌子怒道:“废话!少给我们装蒜!你们围剿拉奇特,到底是为了什么?!”

“哦……他曾多次勾结恐怖组织袭击金徽总统领梅凯尔的部下,妨碍正规任务的执行,扰乱社会秩序,在民众中引起相当的恐慌,并且证据确凿。按照宪法条例,应该按谋逆罪名论处。我们只是在例行公事而已。”

“放屁!我们校园被炸案,就是梅凯尔那狗娘养的干的!他娘的才是真正的谋逆分子!”校长义正词严的说。

唉,真不得不佩服校长他老人家的演戏天分,刚才在电梯里跟菲丽斯对台词的时候还为了这么多俚语而颇感尴尬,此刻却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激动万分。

“您有证据么?”艾格长老摊了摊手道:“如果没有证据的话,随便污蔑他人,可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请问……”罗特皱眉道:“勾结恐怖组织的话,就算是谋逆罪?”

“是的,还有反人类罪。”艾格长老挺直了身子,轻蔑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拉奇特。

“那应该如何判处?死刑么?”

“是的,而且无论是谁,都可以将他就地正法,不需要通过任何司法程序的许可。”

“你……能确定么?”罗特犹自不信地怀疑道。

“当然能确定。”自以为掌握住了谈判节奏的艾格长老用手指一下下点著桌面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人身安全和元老议会的威信受到威胁,我们是绝对不会同意撤军的。所以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地妨碍了司法公正,如果仍要肆意妄为,就别怪我们……”

“那么,你们先看看照片上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吧!”罗特打断了他,将一叠拍有青冥双煞冻在冰棺中的照片顺著桌面轻轻滑了过去,“如果你们不认识的话,我们还有一卷关于他们的录影带,嗯,看起来他们跟你们可是很熟啊!”

在看完会议室的大萤幕上菲丽斯自导自演的“电影”之后,那五位长老的脸色便如同连吃了十几只蟑螂般,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罗特笑嘻嘻地抽出那把红光四射的长剑,轻轻削著指甲道:“你刚才好像说过,勾结恐怖组织的,只要证据确凿,无论是谁都可以将他就地正法……是吧?”

面色如土的艾格长老此时早巳说不出话来,旁边一位长老终于崩溃道:“好、好吧,你们到底想要我们怎样……”

“那么……”罗特翘起了二郎腿,点了根雪茄瞅著他们道:“就先来说说你们为何要指使梅凯尔伪装成恐怖分子去袭击赫氏吧!当然,你们可最好记清楚,我身边这位当事人可是有著不经过司法程序便能将你们就地正法的权力哦……”

随著几位长老那强硬的司法后盾和心理态势在无可辩驳的证据面前土崩瓦解,所谓的谈判立刻就变成了一场身份对调的审判。

在校长声色俱厉的连番炮轰下,几位长老只得勉强“招供”了自己的罪行。

“……这个……这个……我们也是害怕赫氏重蹈当年克迪族的覆辙,再次引起全球范围内的经济恐慌。现在正处于经济复苏时期,现阶段脆弱的联盟经济体制无法再承受一次那样大规模的经济风暴了……”

“……你们也知道,从古至今,非政府的能源垄断行为都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必要的时候,是可以诉诸武力来解决的……当然,我们也是非常犹豫的,毕竟赫氏在世界上声誉卓著,所以才只能借这种手段,力图用最小的损失来息事宁人……”

“……其实我们也曾考虑过此事将造成的严重后果,但是梅凯尔总统领异常固执己见,并一再保证绝对不会造成人员伤亡,我们才不得不默许的……但也只是默许,并没有任何口头或者书面上的许可……”

这些供词虽说都不尽不实,有关钨钛合金的问题更是只字未提,但校长也见好就收,不再追问,只是要求他们必须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解决方案,否则赫氏必然会对此事追究到底……

几位长老抹著冷汗低声窃语了一番之后,艾格长老才期期艾艾道:“虽说我们可以让梅凯尔自动请辞,但是……但是眼下已经没有合适的金徽人选了,我们只怕……只怕……”

一直没开口的我这时插话道:“苏特斯统领就是非常合适的人选,无论资历还是声望都足以胜任金徽之职。”

罗特立刻点头道:“就我多年的观察,他的确是能接任金徽的不二人选。至于反刺杀能力嘛……连拉奇特本人都杀不了他,你们也该放心了吧!”

“这个……这个……任命金徽不是我们这几个人随便就能定夺的,非要经过元老议会慎重讨论后才能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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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当即拍著桌子吼道:“好啊!那我们不如立刻召开个记者招待会,让全世界的人都来慎重讨论一下如何?!顺便也让他们来讨论一下你们这帮人渣还有没有资格坐在元老议会里!”

“好吧……好吧……我们回去以后就立刻向元老议会提出委任申请……”艾格长老擦著满头的冷汗道。

解决了梅凯尔这个最大的潜在威胁之后,谈判内容便转到了关于拉奇特的谋逆罪名上。

菲丽斯义正词严地指出,宪法中明文规定金徽总统领有权力和义务阻止任何意图不明的非常规军事行动,既然梅凯尔的某些军事行动无法证实是否经过元老议会的许可,那么拉奇特所采取的“策略性”干预行动也就不属于违法了。

经过一番“慎重”的讨论之后,长老们只得唯唯诺诺地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观点,并许诺不再追究拉奇特的任何法律责任。

接下来,便是让他们轮流在埃娜拟定的协议文件上签字盖章兼盖手印,并在会议录音磁带上进行细致的声纹确认。

面对师兄手中那削铁如泥的血羽剑,以及菲丽斯手中不住把玩著的录影带,长老们只得含泪屈服。

当一切都办妥之后,菲丽斯笑著将那卷录影带和照片扔给他们道:“辛苦各位了,放心,只要你们能切实履行协议上的承诺,这两个人渣就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眼前了。今日情非得已,多有冒犯,还请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哪里哪里……”五位长老战战兢兢地惨笑道。

“别这么拘束嘛,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你们派来的另外那七个人,为了帮我们围剿青冥双煞的后人,已经全部壮烈牺牲,唉,真是可惜,希望你们日后能好好抚恤他们的亲属……”

长老们震惊得几欲昏厌,纷纷点头如捣蒜般连声不迭道:“一定一定……”

至此,这一能令世界震惊的围剿“恐怖分子”行动总算是悄无声息地圆满结束了。

就在五位长老以为终于可以脱离无尽苦海之时,老奸巨猾的校长和早有预谋的菲丽斯又春风满面笑容可掬地开始了关于“专利盈利税”和“专业人才培养基金”相关条款合理性与否的新一轮谈判。

看著但笑不语的师兄和对相关条款倒背如流的埃娜,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借口上洗手间,提早离开了会议室。

当这一切都即将结束之时,我才得空挂念一下现在恐怕已经醒过来了的阿兰,也不知道在她得知我失踪之后,会不会又去跟雪城月她们哭诉自己被遗弃的悲惨经历……

奇怪,这富丽堂皇的政府办公大楼内,怎么就连个洗手间都装修得如此极尽奢华?不但有衣柜、书柜、晶石电视,还有沙发和全套的雪茄设备,而打开灯之后,一淙清丽婉转的歌声便合著悠扬的乐曲缓缓从四面的墙壁中流淌而出,超大的晶石萤幕上立刻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龙、龙吟瑶?!

怀疑地出门又看了看门上那“盥洗室”三个烫金大字,我这才确信自己没有误闯入酒店的特级套房……

洗掉脸上头上臭烘烘的墨水之后,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回想起昨晚种种的惊心动魄之处,直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

摸了摸藏在怀中的面具,我不禁又怀念起和阿冰在饭店打工的那段日子。

此刻看来,那时简直就像在天堂一般,看似平淡无波的生活,却有无数温馨至极的回忆萦绕在我心头,徘徊继缁,恋恋不去。即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经意间的几句对话,突然从心底深处翻腾上来时,却能让我失魂落魄地呆立良久,直到被阿兰或者二百五十一号咬醒为止……

就在前晚的梦中,我便又回到了那个秋高气爽的时节,和阿冰一起坐在午后静谧的饭店柜台旁,低声对著就餐的客人评头论足。

“……呵呵,羽,你怎么知道那两个人一定是同性恋啊?!”阿冰咯咯地笑著,“他们看起来明明很正常嘛……”

“你想啊,我们店里这么多漂亮惹火的女招待,平常那些客人们来了都看得直流口水,他们却看都不看,只是盯著对方说个不停。而且左边那个脖子上还有好几道吻痕,虽然刻意竖起了衣领,但离得近了还是能看到,这一切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我得意地对著自己的脖子比划道。

“真的?”阿冰立刻端起茶壶,藉著倒水跑过去仔细地看了看那人的脖子。

当看到那人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地伸手抚住脖子时,我笑得差点没从旋转高脚椅上掉了下来。

回来后阿冰吃吃低笑道:“哇……你真厉害……刚才我不光看到吻痕,还看到他们桌子底下握在一起的手呢,看见我来了才不好意思地分开……”

就在这时,对面那两个年轻男子突然也朝我们看了过来,左边那个指著我们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阿冰好奇地问我道:“羽,他们在笑什么啊?”

“不好!他们八成也把我们当成同性恋了……”我赶忙拿起菜谱挡住脸,苦笑道:“没办法,谁叫我们面对面坐著,你还偏偏长得这么像女生……”

“呸!”阿冰红著脸笑啐了我一口,“瞎说什么,我根本就是女生好不好。”

那一刹那间,我便醒了过来……回忆起梦中的细节,心中暖意盎然,忍不住就想笑出声来,却怕吵醒了一旁的二百五十一号。

记得赫氏召开元老议会的时候,应征去当服务员的我俩便经常在会场中对著那些“环肥燕瘦”、“仪态万千”的老头们指指点点。

说来我们那元老议会中还真是极品荟萃,那帮老头们或臃肿肥硕到一人坐两三张椅子,或瘦骨嶙峋得好像木乃伊般随时都会散架,或精神矍铄到一看到美女便立刻弯腰捡笔,甚至还有睁大了双眼端坐不动却流著口水鼾声震天的奇人异士。

只可惜当时根本没钱买照相机,不然一一拍下来整理分类,再加上我和阿冰的各种经典评论,说不定就能付梓出版,大卖特卖呢……

“叮”的一声电梯铃响,打断了我的回忆,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

“……可是他们明明答应我们,只要我们帮忙就给我们火蛭啊!”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从电梯里传了出来,“再说又不是我们的错,是他们自己突然要撤军的……”

“唉,事已至此,师妹你就别多事儿了。”

这男子的声音……莫非是昨晚那个陆云清?那和他在一起的,就是那个女瘟神?

“不行,我一定要找他们问个清楚,哪儿有这么耍人的?!……”

说话间,电梯门徐徐滑开,一名黑衣蒙面女子气冲冲地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正站在楼梯间门口的我,不禁愕然停住脚步。

“……是你?……”她见我也惊讶地看著她,猛然反应了过来,立刻拔出长剑指著我道:“你这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走出电梯的陆云清一看是我,连忙暍道:“师妹!他不是坏人1

“哼!我才不信!”她瞪著我道:“拉奇特跟恐怖分子就是一伙儿的,这家伙怎么可能下是坏人?”

“这个……这个……”陆云清显然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我没好气地瞥了那女的一眼,对著陆云清道:“你们也来找那几位长老?他们正在开会,现在没空。”

话音未落,心念一动间我刚要拔剑护身,却发现是艾非拉斯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身旁。

“啊!”那女子显然也吃了一惊,仓促间连退几步想横剑护身,才发现手中长剑竟不知何时已落在了艾非拉斯手中。

“你……你……你是谁?!”她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如此高手,敌我难分之下脸色霎时略显苍白,“鬼鬼祟祟的想干嘛?快把我的剑还给我!”

艾非拉斯询问地看了我一眼,我耸耸肩,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两人。

“不想死就滚。”艾非拉斯淡淡地下著逐客令,却突然“咦”了一声,将那把剑拿起来看了看道:“冰炎剑?”

“你、你怎么知道的?快还给我!”那女子更显惊慌,上来就想夺剑,却被她师兄一把拽住。

陆云清将他师妹护在身后,恭敬地弯腰施礼道:“晚辈陆云清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别来无恙否?”

“陆云清?”艾非拉斯皱眉道:“我见过你么?”

“四十年前澄灵山上,前辈以一敌七救了师母和在下……”

艾非拉斯想了想,摇头道:“不记得了……”

陆云清尴尬道:“诗藤奇是家师。这位是我师妹,家师的女儿诗藤蕊。”

“哦……”艾非拉斯轻轻点了点头,“我说那老小子什么时候如此大方了,居然将这把珍若性命的剑轻易送人……”

“前辈,我们今次只是想来找那几位长老要点东西,还希望……”

“不行。”还未等他说完,艾非拉斯已冷冷拒绝。

“你说不行就不行?凭什么?”回过神来的诗藤蕊气道:“这地方又不是你家……”

陆云清吓得连忙抚住她的嘴,结结巴巴地对艾非拉斯道:“前辈,别、别听她胡说,我师妹年幼无知,冒、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算了……”艾非拉斯不耐烦地将剑还给他们,“我还有事,别来烦我。”

“是……是……前辈,我们告辞了。”陆云清接过剑,拽著他师妹就匆匆走进电梯。

“师兄,干嘛这么低声下气?他到底是谁?!”电梯里诗藤蕊依旧怒气冲冲。

“师妹,小声点……”陆云清紧张的声音隐约传来,“他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那对烦人的师兄妹走后,艾非拉斯突然叹了口气,黯然道:“我那徒儿虽然资质不佳,但小时候却性情耿直,颇为善良,如今落至如此境地,全都是我的错……”

我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却讶异他居然肯当著我的面说出来。刚才那个陆云清,明知道艾非拉斯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却依然会去帮政府围剿他的徒弟。而那个诗藤蕊口口声声说拉奇特和恐怖分子是一伙儿的,艾非拉斯明明听见,却也只能装聋作哑,这种憋屈的感觉,对他而言,恐怕是相当难受了。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笑道:“怎么不说话?你师父可经常跟我说你小子从小就喜欢问东问西的,那张嘴几乎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怎么现在反倒这么安静了?”

“……”我瞅了瞅他,尴尬道:“长大了嘛,自然要矜持一些……”

“呵呵……”艾非拉斯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年你师父收养你后,还献宝一般叫我去看。当时我还吓唬他,如果我看上眼了,他可别怪我动手抢人……唉,一晃十六年,你竟然都这么大了……”

他说到这里,便只看著我但笑不语,仿佛还在回忆著当年的往事。

我却听得冷汗直冒,心中暗呼好险。当年若是被他抢去,我现在岂不是成了拉奇特第二了?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摇头苦笑道:“难道我就这么可怕么?连我至交好友的徒儿,居然都不敢跟我轻松地说上几句话……”

听他这么说,我倒不好意思起来,只得吞吞吐吐道:“我听菲丽斯说……我师父之所以不杀拉奇特,只是因为你不杀我和我师兄的缘故……她说这是你们之间的协议……”

“哦……”他点了点头,“原来她说过这话,怪不得。”

“没有这件事儿么?”我好奇道,难道菲丽斯也会骗我?

“也不能说没有……三十年前克迪族惨案后,菲丽斯便来找我,质问我为何纵容我那徒儿屠杀平民。我虽然知道拉奇特是替人背了黑锅,可毕竟是咎由自取,也不好辩解什么,于是她盛怒之下扬言要代我清理门户。无奈之下,我只得答应她另觅新徒,待时机成熟时便废了拉奇特的武功,并威胁说她若是再敢干涉我和我徒儿之间的事情,我就踏平她的学校。不欢而散之后,她见我迟迟没有另收新徒的举动,就又让你师父去杀拉奇特,你师父没有办法,便说我和他之间有个互不侵犯协议,谁都不能杀谁的徒儿……”

原来如此……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又好奇道:“可是我听很多人都说,你已经找到一个新徒弟了啊!”

“哼……”艾非拉斯苦笑一声,“我也是为了警告我那胡作非为的徒儿,才故意吓他的。结果他不但毫不收敛,反而更变本加厉……唉,当年我也曾因体内真气异常而偏激暴躁,先师为了能让我宁神静气,修身养性,不光教我练字绘画,还带我阅尽名山大川,走访了无数奇人逸士,用那些前辈们的亲身感悟来开导教化于我……然而我对拉奇特却连半点做师父的责任都没有尽到,只是放任自流,不管不顾,真是愧对先师当年对我的教诲……”

我暗叹了口气,挠头道:“既然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太自责了吧……”说到这里,我才发现这哪里是对待长辈的语气,连忙改口道:“呃……您、您也别太伤心了……”

艾非拉斯瞅了我一眼,笑道:“若是那些不相干的人,我理都懒得理,但是对于你们师徒三人,我却是看成自己的兄弟孩子一般,说什么做什么都毫无顾忌。你师兄在我面前,可没有你这般拘束。”

“第一次见……咳咳……难免嘛……”我尴尬的笑了笑,又忍不住问道:“对于拉奇特,日后你要怎么办呢?他约好了和我师兄去天堂岛的……”

“也好,那里也算是一个修行的好地方。我本想待此地事了之后,便带他去诗剑岛上修炼,既然如此,便让他自己选择吧!”

这还用选么?我暗自偷笑,若是拉奇特得知此事,只怕就算师兄答应五五分帐,他也不去那什么天堂岛了吧!

说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阿兰的眼睛,就想求他去帮忙医治。

却听他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单独见我么?”

“……聊拉奇特?”

他笑了笑,摇头道:“特鲁亚年纪轻轻便天下无敌,可年仅二十五岁便死于非命……你知道为什么吗?”

搞不懂他怎么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我忖道:“是因为他太傻了?……”

“错……”艾非拉斯肃容道:“你可又知道,你们神恋派的人世修行是为了什么?”

“……”我愣了愣道:“不就是因为特鲁亚被人暗算,才用这种方法来告诫后人的么?”

艾非拉斯苦笑一声,“特鲁亚不是被人暗算……他是自己服毒的。”

“什么?!”我惊讶道:“可我听说……”

“你听说的那些,我也听过。”他摆摆手,打断我道:“那些好事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编排政府的好机会,对于这种历史迷案,谁又能证明政府没有下毒呢?”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更惊讶了,“既然是历史迷案,总不可能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吧?”

“是你师父亲口告诉我的,连你师兄都不知道。”艾非拉斯淡淡笑道:“特鲁亚年纪轻轻便天下无敌,不过可惜的是,天下无敌的人,也无法敌过疾病。他十八岁就突破第五重境界,二十三岁领悟万神渡劫曲,可他二十一岁时,就得了一种怪病,浑身经络痛楚难堪,不得不靠服食曼陀罗的花叶来麻醉自己。因为曼陀罗花叶中含有剧毒,他死后体内依然留有残毒,便被人误认为他是被人下毒而死。其实,他是在与人打斗时突然病发,浑身经络剧痛而走火入魔死的……”

我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呆呆问道:“那是什么病?”

“其实说是病,倒不如说是内伤。他武功进境太快,身体还没发育完全,便拥有了旷世无匹的功力。如果换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拥有那一身功力,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可对于他来说……那就是一种极大的负担了。”他叹了口气,“神恋派最讲究的便是真气的纯质和灵性,至纯则明,至灵则无滞,只有达到这两点,才能将神恋派的身法和招式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是即使再纯净再通灵的真气,在你们神恋派那种身法和招式下,也会给经络带来极大的负担,若是成年人的话倒没什么,可对于特鲁亚那样的年轻人……唉,更糟糕的是,一旦突破第五重,身体的衰老便会变得极为缓慢,是正常人的三十多倍,而到了第六重以上,便会长生不老,可他突破第五重之时,只有十八岁……唉,也许是天妒英才,总之,他是死了。”

我被他这番话说得冷汗淋漓,一想到菲丽丝跟我说过的那番话,不禁连忙问道:“如果我现在达到了第五重的话,是不是也会变成他那样?”

艾菲拉斯看著我,笑而不答,却突然转开话题道:“你知不知道你师父最担心你的是什么?”

见我茫然摇了摇头,他慢慢说道:“他最担心的,就是怕你成为第二个特鲁亚,即使是武功全失,也比半路夭折要好得多了……”

说著,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道淡淡的寒气突然从他掌心窜出,瞬间锁住了我全身各大穴道,顿时令我动弹不得。

诧异间我呆呆地看著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

却听他叹道:“若不因为是你,我怎舍得用这一招?是吉是凶,全看你的造化了……”说著,抬手轻飘飘的一掌便朝我天灵盖拍来。

霎时只觉体内寒星真气如狂兽般嘶吼乱窜,无奈穴道被封,我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一掌翩然落下,惊骇得脑中一片空白。

耳际“轰”的一声巨响中,一股沛然无匹的寒冰真气从头顶汹涌而入,随著眼前一黑,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下期预告:

围剿事件结束后,随著苏特斯的上任,梅凯尔黯然离开了金徽总统领职位。

随著拉奇特和梅凯尔两位金徽同时离任,在世界与论界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而艾非拉斯为何要对冷羽出手,赫氏又是否能顺利完成能源升级计划?

冷羽真的能逃脱出当年特鲁亚所遭受的命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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