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鑫接到刑警大队长安心从市里打的电话,眼前立即浮现出仿古一条街大火现场扑灭之后,曾经发现了一具半截男尸。
这个,值得一提。
此前,孙伟、肖子鑫和高书记、程县长、张主任、杨主任他们都在现场看到过那个人,现在情况越来越清晰起来。
安心带人在市里某夜总会成功抓到了李志之后,王南想上前,被刑警大队长一把拉住。
副大队长刘铁和刘建设这时也匆匆忙忙赶到了,他们冲进房间,似乎同样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迟疑一下,他从刑警大队长和王南身后慢慢上前,试探性地顶起李志的下巴,李志注视着他,又看看刑警大队长,目光复杂而痛苦。
“带走!”
……
“李志!”
“到。”
“你从头交待,你和于波、刘鹏到底为什么要烧月亮楼,谁指使你们,你和于波、刘鹏又是怎么干的?”
肖子鑫匆匆忙忙赶到了公安局,参加了这次对李志的审讯。此人身上的其他事暂时不提,只紧紧抓住仿古一条街大火这件事,追问。看来要辨认这具男尸究竟是谁,找到上半截是个关键。于是,这边审问,那边王南带刑警们冒着零下30多度的严寒又在爆炸现场继续开挖寻找。
然而,挖了大半夜,还是没有找到那上半截身子到底在哪。
肖子鑫放心不下,赶到了仿古一条街。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有?”
“怪了,没有啊!”
“呵呵,我考,难道飞天上去了不成?”
肖子鑫站在现场,望着空荡荡的夜空和脚下的一片瓦砾,连王南都有点儿泄气,他打电话报告了情况,请示怎么办。
刑侦经验颇为丰富的安心大队长决定扩大挖掘、寻找范围,可是还是一无所获。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逝,寒冷而漫漫长夜的冬天开始一点点放亮了……正当大家累得精疲力竭,对找到那上半截无名尸不抱太大希望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远处发出惊叫:“哎哎哎!快来!在这啦——”
王南等人急忙跑过去,原来,那具男尸的上半截竟被巨大的冲击波抛到了远离爆炸现场二三十米外的一堆陈年玉米垛上!个别仍留在现场围观的人纷纷跑过去,一看,还是傻眼了——只见那男尸的脑袋被烧得血糊辘似的,黑乎乎的面部血肉横飞,根本认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肯定不是月亮楼老板赵福有家的人!
参加现场查找和侦破的刑警们疑惑了:不是赵福有家的人,怎么会被烧(炸)死在这里?!肖子鑫拧着眉头,仔细地把那面目全非的上半截男尸看了又看,尽管他也感到莫名其妙,但他也同时相信:也许这具不明身份的男尸就是打开所有重大谜团的钥匙!他的意见和分析也得到了王南的造成:“恩,差不多!”
“哎,肖主任,你也到我们公安局来当领导得了,我发现你颇有侦查破案的天赋哈!”
“哈哈,”肖子鑫一听乐了,嘴里一个劲儿摇头说不行,却又反问:“是吗??”
“当然了,你就来给我们当政委吧!”
只是开玩笑而已,肖子鑫并没往心里去,天色大亮。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早晨7时半了。
经查:确认仿古一条街月亮楼案发现场房倒屋蹋,3人(其中就有这个半截人)被当场烧死,3人被烧伤。
究竟是谁吃了豹子胆,为什么要策划指使李志、于波和刘鹏制造了如此惨绝人寰的特大悲剧?!
好在,熬药一样紧张陪着李志熬了整整一夜的刑警大队长安心那边,此时此刻也有了新的收获,李志——终于开口了。当时,肖子鑫跟王南研究之后,他们决定先让120把那半截拉回县医院冷冻,然后肖子鑫和安心联系,想让大家先回家休息一下,下午再上班。
可是,电话一通,一听安心的话,肖子鑫又精神了,他让其他警察先回家休息,自己赶紧和王南赶回县公安局……
随着李志的交待,仿古一条街大火的幕后黑手开始逐渐显露——
199x年6月。
家住悬圃县红石镇的苏大头三姐苏玉花进城到苏玉兰家(他们的二姐,“帝王夜总会”已经在苏大头跑路后被关闭)去玩。
苏玉花本人在红石镇也开了一家洗浴中心,而苏玉兰则在仿古一条街“帝王夜总会”她弟弟的旁边开了一家“姐妹花洗浴城”,听说二姐苏玉花的生意挺火,不由既羡慕又忧愁。在与服务生闲唠时,她说自已经营的这家洗浴中心效益现在一点也不好,特别是苏大头跑了之后,全因为赵福有新开的“月亮楼洗浴中心”给顶的。
“为什么呀?跟他有什么关系?”妹妹问。
“咋没关系?”苏玉花气愤地说:“红石的人进城都跑到他那里去花钱了,我那谁还来呀!”
月亮楼在仿古一条街既是酒楼又是浴池,低价招待顾客,在那儿吃饭摆桌的还免费洗浴……
而它的旁边紧挨着的就是农家大菜馆,也是低价,薄利多销,十分实惠,生意兴隆。
苏玉兰抱怨、不平的话正巧被一个人听了去,这个人就是于波。
于波当时正到处藏匿,象耗子一样躲避县公安局的抓捕,他身上有案底,还有人命官司。那天,逃之夭夭又偷偷返回悬圃的于波去找苏大头的弟弟苏军,为的是请苏军出面帮忙摆平他们因索债而将于文忠打成重伤后来又死亡的事。不然的话,他感觉老是这么东躲西藏地活着,整天心惊肉跳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死的心都有。
听了苏玉兰的一番苦话,于波鬼眼一转,为了讨好苏军让其帮忙,便主动提出要帮苏玉兰“收拾”月亮楼老板赵福有。
原本,苏军跟二姐关系并不好,甚至很紧张,根本不想管她的事,要管,早就管了,不用于波来找他。
可是,大哥苏大头迫于悬圃县对仿古一条街的大清理、大整治慌慌张张跑了之后,苏军对县委县政府非常不满,这种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所以这次于波出面来找他,说他二姐的事情,他也没明确表示不管,而是说“再想想”,“看看怎么管……”
“然后,于波,你等我电话吧!”
“好!”
苏军是近年来在悬圃县黑白两道都走得通,可谓翻云覆雨,春风得意的“大哥”级人物。他的身份说起来很奇怪,也很复杂。一方面,他是县工商局执法大队的大队长,而且还是肩负着严厉查处打击经济犯罪的人,履行代表正义和执法机关惩治犯罪,维护社会稳定之职。
而另一方面,他又是仿古一条街最大娱乐场所“帝王夜总会”老板苏大头和“姐妹花洗浴城”老板娘苏玉兰的亲弟弟,下班一走出工商局大门后,他又公然在社会上摆出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架势,出入专用高级奔驰车接送,保镖紧随其后,这在当时的悬圃县是十分牛逼滴!
摇身一变成为整个悬圃县呼风唤雨、举重若轻的“一哥”,俨然成功的上层“工商界人士”。
由他一手主宰和操纵的“帝王娱乐总公司”及下属六、七家子公司,正是巧妙地利用这“三把刀”的优势互补,才在“工商局”的“合法”外衣掩盖下,又利用其“黑社会”的身份在全县十几个乡镇都布局有子娱乐场所,使公司日夜高速运转在商界之中,行使不择手段,疯狂敛财之能。
换言之,苏军白天办案,执法,履行公务,公开职责和任务是控制市场阵地,掌握社情,随时为公安局破获各种突发或隐蔽性案件提供嫌疑人,是犯罪分子的天然克星;晚上又作案,成为集团内各种犯罪的策划和组织者,终极目的则是通过黑白两道的这些行动开创滚滚财源,随心所欲地剪除异己。
在社会上混的人,只要他看着不顺眼,这人便倒霉了,迟早会被公安机关打掉,而且“证据确凿”。
呵呵,我考,于是,白天他是工商界人士、工商局内部工作突出,为人精明,战果频传的执法大队长,经他手摸上来的假冒伪劣产品及流氓团伙、非法枪支、贩卖毒品、杀人抢劫线索源源不断;夜里他又是出没于黑道无人敢惹的“悬圃枭雄”,从而达到进一步巩固自己在悬圃县的势力范围,扩大在全市社会影响力和号召力之宗旨。
而这一切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此人就是让县委办副主任肖子鑫越来越感觉到尴尬和倍加难堪的女友柏心钰的父亲柏书记——
柏万年。
这种情况下,许多有关仿古一条街乱七八糟这么多年来的各种事情,便可想而知了。
这一切,也是那次肖子鑫奉命去仿古一条街调查暗访之后,越来越清晰起来的。
……
199x年6月29日,苏军对去洗浴中心找他的刘鹏说:“你跟于波去一趟红石。”
“二哥,啥事?”
苏军说:“该你问的你问,不该你问的别问!”
“恩……好的,二哥!”刘鹏也是个出名的大混子,但他害怕面前这个魔王。
“一去你就知道了。”
刘鹏也不再多问,点头应允后,当即就和于波开车去了红石镇。然后,在那里准备了两天。
苏玉花知道他们是为妹妹在仿古一条街上开的那家“姐妹花洗浴城”的事而来,对他们非常关照,好酒好肉好招待,而且还免费提供小姐供二人享受。
正是在那里,后来李志这个神秘人物也匆匆忙忙秘密直到了,三人共同研究了后来震惊全省及至全国的仿古一条街那场大火的实施细节!
这其实完全是苏军背后一手策划。
三个人,分成两条线,明暗,进入不同,任务也不同。这也是后来现场许多情况也让警察困惑的花招之一。
要说,这个苏军也真是个人才,不可言喻。哥哥跑了,县委县政府别的娱乐场所治理完之后大多数都继续开业,只有他大哥开的“帝王夜总会”被强制关闭,其他有名的几个大老板也被抓关在看守所里,之前,苏大头虽然侥幸闻风而逃了,但事后苏军出面到公安局讲情,找孙伟居然不好使,碰了个大钉子……
这让苏军很不爽!
tnnd!苏军当然不认这壶酒钱,如果就这么瘪茄子了,今后还如何在悬圃县混?
他恨新公安局长孙伟,但他把这笔帐完全记在了县委高文泰书记和县长程凡头上……
只是,他想制造事端时选择的目标——在“仿古一条街”上和他大哥苏大头并没有什么具体个人恩怨、只跟他三姐存在某种生意竞争的“月亮楼老板赵福有”身上,与他做邻居、相隔不到50米同样开了“姐妹花洗浴城”兼饭店的苏玉兰成了赵福有月亮楼彻底遭受毁灭性打击的丧门星。
……
说起赵福有开这家洗浴中心,可是掂量了又掂量,考虑了又考虑。
在没开洗浴中心之前,赵福有虽然只是个农民,但他曾做过各种生意,而做的最大的则要数承包工程和修路,这两项大活几年后奠定了赵福有在红石镇雄厚的经济基础和实力,使他一跃成为那一带的“知名人物”。
后来,洗浴生意像许多大城市一样在悬圃县火爆起来,而承包工程和修路的活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不好做,于是经过慎重考虑和反复考察,最后赵福有终于咬牙决定倾其所有,将多年拼搏挣来的200万全部投入到县城仿古一条街上来,新开这家起名叫“月亮楼”的洗浴中心里来。
由于资金充足、准备充分,不久,一座全新木质的三层小洋楼就在一进悬圃县仿古一条街的路口边幢立起来,内外装饰新颖别致,造型独特,在山区小镇上十分显眼。
开业那天,取名“月亮楼洗浴中心”附近的大街小巷,鞭炮齐鸣,人头攒动,各方人土均来祝贺,影响挺大,很是风光了一回。
“月亮楼”,名字好听,条件好,服务优,善管理,而且有酒有菜,价格相对便宜,又能洗浴,生意十分火爆兴隆。
虽然,它跟真正的老大王国清书记儿子王立业开的“天赐宫夜总会”、柏书记的外甥苏大头开的“帝王夜总会”没法比,但是与它相邻的苏玉兰开的“姐妹花洗浴城”却变得越来越冷清。特别是仿古一条街清理整顿之后,生意更是一落千丈……
同样洗一个澡,赵福有的“月亮楼”门票仅3元,如到他那儿吃饭,洗浴还免费,而苏玉兰家的价格却5元,后来弄得谁也不去了。
同行是冤家!呵呵!
眼见着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加之管理不善,苏玉兰的生意越来越不好,每日一睁眼,苏玉兰看到相邻的“月亮楼”洗浴餐饮生意特别红火,天天车水马龙,客源不断,大把大把的人民币流入赵福有的腰包中,苏玉兰禁不住心火升腾,恨从胆边生!
……
那天晚上午夜前,李志、于波和刘鹏三人一回到仿古一条街“姐妹花洗浴城”,进门就对苏玉兰言明来意:“二姐,我们是来给你出气,干赵福有的!”
“怎么干?”苏玉兰问,“你们有那么大能耐,能管得了姐的事?”
于波脸上的紫疤一抖,甩出狂言:“多大个逼事呀!我们俩还干不死个姓赵的?”
“那你们打算怎么干?”
“捅!烧!”于波朝苏玉兰半真半假地打了个手势,然后又杀人放火的架势,又朝同伙李志和刘鹏做了个鬼脸,“二姐,你就把心放在肚里吧,我们一会儿就过去,准备好你就啥事也不用管了,出了啥事你也不知道。就得!”
苏玉花就为于波和刘鹏安排了一桌。
“我弟弟苏军知道么?”
“呵呵!”三人只笑,没说话,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后来,苏军又给姐姐苏玉兰打去了电话,问于波他们去没去她那。苏玉兰说:“到了,我都给他们安排好了。”
苏军在电话中沉默了片刻,苏玉兰急了:“你到底管不管姐的事呀?!”
“姐的事我咋能不管?你放心吧,姐,我知道了。”
“得好好教训一下‘月亮楼’!”
“行。”
“别忘了,越快越好!”
“放心吧。”
放下电话,苏军眼睛转了几转,之前那个想了很久的险恶的念头立即涌现在脑子里。它即将下令成为的事实了。
其实,不用姐姐千叮万嘱,只要告诉他怎么回事就行了。
因为,二姐苏玉兰的“姐妹花洗浴城”只是此事的一个借口由头而已,苏军派出李志三人是为她,也可以说并不是为她,毕竟,苏军最恨的是县委书记高书记和县长程凡,是他们让他大哥的“帝王夜总会”一夜之间彻底完蛋,断了生路不说,至今大哥还在外边藏匿,不敢回来。
而他亲自出马去公安局找孙伟,又去找县委县政府,却没人给他这个面子!
我考你nnd,好吧,好吧!你们tmd不仁,也就休怪老子不义了——在悬圃县自觉举重若轻、是个“人物”、什么事都“好使”的苏军,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听说姐姐苏玉兰“有难”,才开始趁机策划火烧仿古一条街上的月亮楼,刻意制造事端报复发泄的——
对他二姐苏玉兰不过是送了个顺水人情而已:“呵呵,姐有事,弟弟怎会撒手不管?”
同样在悬圃县场合上抛头露面的苏军明白,不给县委县政府“姓高的、姓程的”两个人点颜色看看,他们不知道我姓苏的厉害!
……
……
李志、于波、刘鹏吃过饭,他们就去“月亮楼”附近“踩点”。
结果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天夜里有好几个人……
而且他们发现“月亮楼”的老板赵福有长得身材魁梧,五大三粗,仅凭他们俩个要真干的话,怕是打不过他,反被他给干了!
三人合计半天,原先准备三人分两拨进去,李志装做不认识他们,现在却变成了回去向苏玉兰禀报。
苏玉兰一听就火了,说:“你们要是不敢砍他,又不敢打他,那怎么办?!”
三人还是有些犹豫,苏玉兰接着说:“不干了?”
李志一咬牙:“二姐,这么的,你给我们准备好汽油,我们放火烧他个x养的!”
一听他们要放火烧月亮楼,苏玉兰有些害怕了,她认为那样后果太大,表示不同意。
李志、于波、刘鹏说:“二姐,你就不用管了,这事二哥知道!”
苏玉兰说:“好吧……恩!”
当晚,苏玉兰就给他们准备了个包,里面有满满一塑料桶汽油,那时汽油不好淘弄,又给他们拿了钱,说:“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愿干就干,但姐这钱得拿,去了拿这钱找小姐,找包房,亮亮堂堂地先吃顿饭,就说你们等人,要几个菜,吃到半夜就开场‘造’……”
李志、于波、刘鹏答应下来。
晚上,月朗星繁,仿古一条街十分热闹,高高低低不规整的建筑物在月光下投出奇形怪状的阴影。有汽车不时从“姐妹花洗浴城”窗外的大街上急驰而过,显得夜色愈发地神秘诡异。
作案前,李志先出去了,于波和刘鹏心情紧张,落肚的酒精又燃起他们对即将要干案子的欲望,他们背上那个包,也随后跟着出了门,直奔50多米外灯火通明的“月亮楼”而去。
后面的事情,正如前面提到的那种情景:
他们裹挟着一股寒气走进“月亮楼”,按计划,要小姐,要包房,要酒菜……
午夜前,不可遏止的冲天大火就突然烧起来了!
据刘鹏交待,当时,他下去结账找机会下手捅人,并没有看到李志,于波也没下楼,留在包房里,结果他刚捅完人大火就呼咚一声从楼上烧起来了,于是乎也顾不了许多,一个人慌慌张张跑出了走出“月亮楼”,于波就在里面放火了。
肖子鑫在听取刑警大队长安心和王南汇报时,特别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细节:由于用的是汽油,大火燃烧得既猛又快,连他们自己也没想到会那么吓人,后来听说当时把亲手放火的于波都差点吓尿了裤子,慌里慌张从窗户跳下楼去,逃进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