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有多少的古怪,当杀戮大道提起来的时候,凶悍与杀念,便占据了凌峰绝大多数的理智。
他望山而沉思,那好像不仅仅是山,更是长年累月挡在他的胸间,让他食不知味寝难安宁坐不顺心卧常辗转的感受。
这座山还不只是拦截在他一人的心间,这座山,应该是拦截在所有世上众生的心间吧?
当时他知道蛮阳帝可以用拳头,打碎这山,他问蛮阳帝,要如何才能做到,蛮阳帝让他自己回忆,这座山是怎么形成的。
他回忆起了蛮阳帝在孕泽,被“血光大帝”逼迫出世时出拳的景象,回忆起了蛮阳帝与金乌帝一起被选中带上血光山,金乌帝对蛮阳帝百般凌辱,要置之死地时,蛮阳帝又出拳了,回忆起后来蛮阳帝和金乌帝相继称“圣”,又相继称“帝”,那个时候蛮阳帝拳头越打越强悍,越打越壮阔,越打越厚重,也越打越疯狂。
在蛮阳帝的引领下,蛮阳帝附体,让他学会了其绝学洪荒夔牛拳,并引化为自己的天路神技“洪荒神拳”。
而现在,蛮阳帝已经不在他的身旁,也不会再给他指引,他望着那真真正正存在他对面的苍蓬山,所要想到的,便不再是对蛮阳帝的回忆,而是对自己的回忆。
他出生在莞镇郊外,幼年受尽欺凌,甚至欺骗,他没有力量出拳。在青云山上,他受尽许多人的迫害,被一些比他身份尊贵地位高的人欺压,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出拳。再后来他被追杀至东坤世界其他地域,他开始尝试使劲出拳。
然后他开始对着王侯出拳,对着将相出拳,对着欺负他和他朋友的人出拳,杀死对方,用拳头教训对方……
直到他用他的拳头,打出天外!杀死独孤凌云!打败祖魔爷!杀死迪尼卡库!对抗天光道力!锤击八光天车!并怒意汹涌,暗欲击灭天道,改变天地运转规则!
他的拳头,亦一定能像当初蛮阳帝的洪荒夔牛拳那样,上可碎苍天,下可崩大地!
他出拳了!……他那个时候拳头上的力量,是来自于对人生当中所有一切的愤怒,因为人生中所有一切都压制了他,这“所有一切”,不止包括狄啸天、林玉堂、龙熬、圣玛阿母雷王,还有祖魔天、迪尼卡库、汤锦常、汤远征,甚至天道,整个宇宙星辰,一切压抑他的东西,都包括在内!
男人的压力,就像是天地般宽广,所以男人,必须要释放出天地般的雄阔,那就是洪荒神拳!
拦截在男人面前的蓬苍,就是从出生之始,到死时化为尘泥,男人所注定要拾起的无穷无尽的压力、逼迫、责任、与担当!
蓬苍挡道,但蓬苍,却永远都无法挡住男人的脚步,蓬苍有多高,男人心中潜藏的力量便有多壮阔,蓬苍有多强横,男人心中所装着的胸怀便有多宽广,蓬苍有多杂乱,男人生命中能够亢张出的拳力便有多疯狂!
一切,两个人的故事,曾经男人与男人的雄言壮语,再凌峰的耳畔再次激荡:
“我知道你的拳头为何能够砸碎那一座座大山,因为那些,是来自于整个天地加持在你身上的束缚与压力……”
“那是整个天地,加持在所有男人身上的压力。”
“是你对这片天地的不屈,化作了抗击这片天地的力量,所以你才能用拳头,砸开它们……”
“是所有心中有天地的男人,都能将心中的不屈,化作抗击这片天地的力量,从盘古掀开天地的那一刻起,我们,所有男人,都尝试着走那条不屈从之路。”
洪荒神拳!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凌峰开始发狂发疯,强大的洪荒神拳道力,在他的拳背上释放冲撞,化作一道道数百丈宽阔的蓝色极光拳影,朝着他对面的巨大蓬苍山冲击而去。
蓬苍山高三千丈,宽五百里,威武雄壮,横亘天地,但即便是这样,在凌峰洪荒神拳的疯狂撞击下,却也开始地动山摇,大地之上的部分崩裂碎烂,巨石滚滚,大地之下的部分地根摇颤,仿佛一个大萝卜一般要从地底下拔出来。
可是打着打着,当整座蓬苍山的山体,上连山巅下连地根都快要被打出原来位置的时候,却见有无穷无尽鲜红的血液,从山体的各道被打裂的夹缝中流淌出来。
那些血都是肉眼可见,都是鲜红的,是新鲜的血液,闻着还有一股淡淡的雄性气味,是真真正正的人的血液。
与此同时,也有浅浅的呼吸之声,从整个山体之内传出。
那是蛮阳帝的血,是蛮阳帝的呼吸。
他本来被凌峰砸碎了巨大的苍蓬山体,应该要哀号痛叫,最少也该叹息才对,但蛮阳帝就是那种无比忍耐的个性,他在血光山上,被那般逼迫没有哭,没有掉眼泪,此刻在凌峰的次次捶击之中,肯定也会有无数的痛楚,但却默默忍受着,没有掉任何的眼泪。
凌峰本可以继续出拳击打,他的双眼中都是杀戮的气息,他完全能够一股作气,把这眼前的蓬苍山打碎,击灭,完成蛮阳帝交给他的任务。
可当感受到蛮阳帝的血液从山体中流淌而出,当感受到蛮阳帝的呼吸声从山体之内传来,他那猩红的双眼中的红色,却不知不觉地开始逐渐地消退。
很快眼里所有的猩红,便全都被泪水取代,因为他确确实实感应到了,这山体之中,真的有蛮阳帝的气息。
“前辈,你为何要这样,你为何要这样,这座山我打不得,这座山我打不得啊!!”
凌峰大叫出声,那种入杀戮之道的意念全都清醒,他清醒过来了,他知道自己打不得对面的大山,因为对面的大山,乃蛮阳帝的灵念所化,就算不是蛮阳帝的本尊之身,也是蛮阳帝的其中某魂某魄所加持。
何况在此刻凌峰的道力范围来看,若蛮阳帝将灵魂附着在蓬苍山上,他也根本没法分辨清楚,这座山究竟是蛮阳帝的元神,还是蛮阳帝的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