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杯觥交错.
时隔数月,郡公府的前院再次热闹了起来。
上一次是几个月前,郡公府的嫡亲大小姐的满月宴。
虽说是纳妾,仪式可有可无,但同样是有一些讲究与仪式的。
纳妾是有几个条件的。
一是要父母同意。
作为老爹的贾赦上个月才纳了一房小妾,有什么脸面阻止好大儿纳妾?
二是要大老婆同意。
目前与贾珲共育一男一女,已经儿女双全的李纨对此表示无所谓,家里已经有七个了,再添一个不痛不痒。
再说了,李纨并不觉得贾珲会因为新的妾室而冷落自己,甚至还觉得他俩肯定会发生一些不愉快。
郡公府前院。
与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成婚的老哥唐十七与大姐头黄鹂不同,喜鹊都已经二十一了,到现在都没能嫁出去,依旧在郡公府上当差.
倒不是喜鹊不想嫁,而是找不着,她爹娘与老哥那个愁啊
虽说喜鹊的颜完全不输荣国府的那些个大丫鬟、“副小姐”,可那张嘴实在是.
家里年少有为的亲兵、小厮、管事们觉得喜鹊不定哪天就会因为她那张嘴被人寻仇砍死,担心连带着自己也受牵连。
能来郡公府喝贾珲纳妾的喜酒的就没一个不是铁打的关系,与之前去水澈园子的那批人高度重叠。
婚礼SE。
这些年李纨也算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识人的本事她自认已经有些火候。她早就看出来了,两个从骨子里透露着霸道的人在彻底把对方打垮压服前,是绝对不会发生一丝妥协的。
这段时间可是累坏他了。
拜天地与父母,这是只有结发夫妻才有资格做的事情。
毕竟,土匪抢第十八房小妾上山的时候都还会大宴一场呢。
多亏了薛姨娘进门,老爷开心,可是赏了大家半年的工钱呢!
“是啊,是啊,轿子来了.”薛宝钗双目无神的喃喃着,缓缓站起身来,目光透过莺儿的身子看向了那顶用青色锦缎铺面的小轿。
这个就因人而异了,对于纳妾室进门,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成文的规矩,愿意热闹就热闹一些,什么亲朋好友都能请,只要不越过自己娶正室时的规模就行。
无他,唐喜鹊的亲哥哥唐十七虽然是亲兵,但人家也是有勋位的!
不过喜鹊似乎与努斯热提这段时间接触的比较多.说不定能成呢。
左边这桌则是贾家的大辈们,由全族最老的贾代儒坐上首,贾珍坐在一侧陪着,另外则是如贾代修等贾家旁系的长辈们了。
从五品初授武略将军。
具体则是先向妾室家送少量财物,即“纳妾之资”。然后,一顶青衣轿装着小妾,从侧门或角门进屋,不拜天地、父母,只向妻室磕头、敬茶。
这是他阵斩了察哈尔部的一个千户再加上之前的积累的功勋赚来的,她唐喜鹊严格意义上讲那也是官家小姐,是贾珲铁杆心腹中的铁杆心腹,比薛宝钗这个商家女身份可高多了!
要不是哥哥的社交圈子太小不好找夫君,也为了到府里学学规矩,她才犯不着到府上当丫鬟呢!
。。。。。。
三要履行仪式——办个勉强可以称为“婚礼”的仪式。
怎么?莫不是不愿意进我们郡公府的门?
喜鹊转过头去望着薛宝钗逐渐远去的背影挑了挑眉。
嘿,早前和你说多少次了,不愿算了,不愿算了,不愿到时候给你在军中找一个好的,当时是怎么说的?“定当遵循婚约”?
怎么,现在不愿意觉得当姨娘不开心,委屈了?早干嘛去了!
喜鹊不屑的撇了撇嘴,想要阴阳怪气一顿,但心想若是因为自己的阴阳怪气给了薛宝钗不进门的借口,实在是吃力不讨好,也就作罢。
贾家的男人们几乎都来了,上百号人全都坐在下边喝酒吹牛吃大席,好不快活。
女眷们跟着老太太在正堂英泰堂内吃席,老太太照例坐在上首,下面就是邢氏与王氏,而后就是薛王氏与其他家的小辈主母们。
姨娘?
至于不想的,那连办仪式都不需要,直接一顶小轿从侧门、角门甚至后门抬进来也无妨。
坐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贾家的长辈们了。
命数如此,与其做这副模样让大家都不开心,为什么不认命呢?
不过毕竟是主仆,莺儿还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并没有把这些话给说出口。
薛宝钗面无表情的扫了喜鹊一眼,没有回应,只是轻轻下了台阶,自顾自的绕过喜鹊走了
满脸喜气的喜鹊僵在了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平日里能说会道的薛姨娘为什么会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甩脸色。
不知过了多久,厢房外传来的喧闹声终于惊醒了被迎春的一番话搞沉默的薛宝钗。
最精华的就是坐在最靠近正堂的三桌了。
虽说实际上比平日出行时自己乘坐的小轿还要大些,可薛宝钗怎么看都觉得这轿子狭窄闭塞.
“薛姨娘来了!”负责进院领薛宝钗去上轿子的大丫鬟喜鹊同样一脸喜气朝着薛宝钗问好。
至于什么宠妾灭妻.
呵,做梦呢,别看贾珲平日里时常犯浑,但那都无伤大雅的事情,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任何触碰到能够威胁他“立德”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
财物前几日就已经送到荣国府东北角小院了,所以,只需要派一顶青衣小轿把薛宝钗抬到荣国府就行。
再一桌就是贾琏、贾珠、贾宝玉、贾琮以及贾环这些贾家的小辈们了。
“姑娘,轿子已经停在院子里了。”薛宝钗的贴身丫鬟莺儿一脸喜气的从屋外冲了进来,但在感受到自家姑娘那低落的情绪时,脸上的喜气顿时消散了不少,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些惋惜.
作为薛宝钗的贴身丫鬟,她也算是与自家姑娘一同长大的了,又怎么可能不懂自家姑娘的心思?
只是姑娘啊,回不了头了啊!
中间这桌贾赦这个长辈坐在上首处,难得充了次大辈。贾珲的一众兄弟们则是坐在贾赦的下手,一口“伯父”、一口“世叔”叫的贾赦哈哈大笑,心情甚佳!
“姑娘?”
薛蟠也在这张桌上,毕竟今日是亲妹子的大喜事,所以薛蟠也终于被贾珲从军营里放出来了。
这一次就是办的热闹一点的,毕竟贾珲这么大的家业了,纳贵妾连酒席都不办一场是会被嘲笑吝啬、不重视。
英泰堂外的院子就是男人们的地盘了。
罢了罢了,等你进门之后咱们再斗斗法!
喜鹊冷哼一声,遂跟了上去。
喜鹊虽然是丫鬟,但论起身份家世来,薛家反而不如。
自从被贾珲半忽悠半胁迫的扔进军营,他是一天都没睡个囫囵觉啊!
天不亮就被东府的焦太爷从被窝里拖出来,不出来抄起棍子就是一通好打!
毕竟是薛家的人,是客人,焦太爷也不好让他与贾家的子弟一样享受鞭子。
急呼呼穿好裤子就开始跑圈,还是绕着校场跑十圈!
跑十圈也就罢了,关键是还有时间限制,就半个时辰,跑不完不准吃早饭。
刚去的时候薛蟠还对此嗤之以鼻,一个老奴才还敢打他薛家的哥儿?还敢不给他饭吃?
所以跑圈的时候,薛蟠也没有把焦太爷当回事,只是装模作样的跑了几步就开始步行走路了,全然不顾与他一同受训的贾家子弟们同情的目光
对此,焦大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薛蟠遛鸟似的在校场上走路,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危险。
半个时辰过去,见大家都跑去吃饭去了,薛蟠也准备随大流去吃饭,然而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被焦大拦住了。
“老狗,给你薛大呕——”
“爷”字还没出口,焦大砂锅大的拳头瞬间正中薛蟠小腹,打的薛蟠双腿离地腾空了一息的功夫这才重重摔在了地上,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捂着肚子就开始吐酸水,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焦大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那眼神让薛蟠觉得毛骨悚然.
“你叫老子什么?”
“焦、焦老太爷.”薛蟠从那以后就老实了,生怕焦大再给他一拳。
对于薛蟠的识相,焦大表示很满意,而且毕竟是客,意思意思就得了,就没有继续打他。
薛蟠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在军营住下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薛蟠的精神面貌确实是改变了不少。
再也没有诨号“薛大脑袋”的大脑袋,甚至下巴都练出来了,原本看着壮硕实际上全是肥肉的身体也精干了不少,肚子明显小了许多。
再加上身上的那股子散漫劲儿也被焦大给一拳打散,往日的浑人竟然开始让人觉得这是个人才了.
“呦,薛兄弟这是脱胎换骨去了?”坐在薛蟠身旁的贾琏端着酒杯调笑道。
“嘿,别提了!”薛蟠叹了口气,朝贾琏摆了摆手,“你们东府的那个焦大差点没打死老子”
闻言,贾琮也凑了过来:“啊?这么说,薛大哥也被焦太爷收拾了?”
“也?琮兄弟,你也被焦大打了?”薛蟠看贾琮的眼神瞬间就亲近了不少。
“这话说的,就好像家里我们这辈人有没被焦太爷收拾过的似的。”贾琏也叹了口气,回想起当年被焦大练的死去活来的那段日子
作为第一批被焦大训练的小辈,那可是吃尽了苦头。
当时焦大是按照练正兵的训练量来练他们这些少年郎的,下手没轻没重,可是弄伤了好些子弟。
经过不断的调整,最终才形成了一套适合贾家少年郎体质的训练计划
“啊?不会吧,大都督也被焦大训过?”薛蟠瞪大了眼睛看着贾琏。
贾琏点了点头:“可不是,听大哥说,他当年离家去西北前,可是与焦太爷学了半个月战场保命技巧的!”
“是啊是啊,在咱大齐军中,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背着一个重伤员,爬冰卧雪一个多月从北海一路干到雁门关的。”贾琮凑过来插了句嘴。
虽说贾琮也被焦大收拾的见了他就双腿发软打哆嗦,但贾琮对焦大的本事还是十分肯定且推崇的。
“啧,那可是要好好跟焦太爷学学了。”薛蟠扇子磋磨着下巴上生出来的短须,小声喃喃道。
按照大都督的这个架势,日后说不定不,是肯定会带着自己上战场。
所以武艺强不强的不重要,关键是保命的本事一定要学好!
三人还想继续闲聊,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三人立马放下了酒杯.
“来了,新娘子来了!”内仪门外传来的一声吆喝瞬间吸引了大家伙的注意力,纷纷朝门口望去。
坐在兄弟这桌与他们喝酒聊天的贾珲也喝了口茶水望向了内仪门
一顶青衣小轿晃晃悠悠的被抬到了英泰堂前的院子里,帘子一打,一个披着粉色盖头、身穿粉色婚服的女子从轿子中钻了出来,扶着丫鬟的手,缓缓的朝着英泰堂走去.
。。。。。。
依次拜见过长辈们,又给跪倒在地规规矩矩的给大妇李纨敬过茶,李纨随意喝了一口又告诫了几句后,薛宝钗便被送去了郡公府后院留给她的院子里。
酒席一直持续到很晚,直到大部分人实在是喝不动了,这才相互搀扶着离开了郡公府
郡公府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今日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在李纨的刻意关照下,除了薛宝钗的院子外,她们所有人的院子全都早早落锁,防贼似的防止喝的头昏脑涨的老爷进来。
鸳鸯还贴心的用硬纸做了一些指示牌,插在后院的必经之路上帮着老爷去薛宝钗的院子。
蘅芜苑。
实际上院子并没有名字,只是薛宝钗在进入院子后新取的名字,除了她大家都不知道。
院子的正房,盖着盖头的薛宝钗静静的端坐床上,等待着某人的来临。
她已经等待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了。
腹中空无一物,饥渴难耐,只有桌上一点点高点干果可以果腹,可又担心吃下去后坏了妆容,薛宝钗便只是喝了点水,便没了动作。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惊醒了已经有些困意的薛宝钗,听到其中一道熟悉的男声,薛宝钗瞬间紧张了起来。
“都退下吧!”
明显能听出醉意的声音响起,屋外的丫鬟婆子们连忙应诺,随着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薛宝钗知道,这个院子中就只剩下自己与通房丫鬟莺儿了。
吱嘎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一道魁梧的但走的有些摇摆的身影出现在了薛宝钗的面前。
“嗝!”贾珲打了个酒嗝,从桌子处拿了个凳子摆在了薛宝钗面前,缓缓坐下。
“薛宝钗”贾珲喃喃着,“把盖头掀起来吧。”
反正又不是没见过,也不需要如寻常人家盲婚哑嫁那样,掀盖头如同赌博。
喝了一肚子酒,他现在实在是不想动弹了。
自己掀盖头?
薛宝钗本已平静的心思瞬间再度变得悲凉了起来,他甚至连盖头都不愿意亲手掀开!
心中之悲凉,再加上腹中的饥饿感与长时间等待带来的急躁感瞬间转化为怒气,只当是没听见。
“嗯?没听见我在说什么?盖头,掀开。”贾珲见薛宝钗没有丝毫的动作,于是出言又提醒了一次。
薛宝钗依旧不为所动。
“啧。”贾珲抿了抿嘴,歪了歪脑袋直视着坐在床上的那道靓影,仿佛能透过盖头看到她的脸一样。
什么毛病?
双手一撑膝盖,贾珲有些踉跄的站了起来,伸出手来就将盖头拽了下来往旁边一扔,一张眼角带泪,红着眼睛倔强的看着自己的小圆脸出现在了贾珲的眼前。
“切,什么表情,搞得好像是老子强抢民女似的!”贾珲被这表情弄的有些窝火,“怎么,怎么?你不服气?伱觉得嫁给我很委屈?”
贾珲弯下腰将满是酒气的脸凑到了薛宝钗的面前,浓郁的酒气瞬间让薛宝钗眉头直皱,下意识往后一缩,但依旧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
“哑巴了?说话!”贾珲耐心逐渐消失,一脸烦躁的看着薛宝钗那张好像被土匪抢上山似的表情,“怎么?是你自己要进老子的家门的,之前说了多少次不愿意就算了,我给你在军中甚至朝中找一个良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闻言,薛宝钗将嘴唇咬的更紧了,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可就是死撑着一语不发。
就好像做错事的是贾珲一样。
见状,贾珲逐渐失去了耐心,也失去了对薛宝钗的兴趣。
“啧,随便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贾珲撇了撇嘴,转过身来端起茶壶嘴对嘴灌了一肚子水,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薛宝钗的小院.
走在后院的夹道内,贾珲心头的无名火越发旺盛,但无奈连续敲了自己好几个妾的门都没有得到回应,知道她们是好心,所以也没有理由对她们发火,只好回书房随便对付一夜吧。
嗯?
走在夹道上的一道抱着东西走的急呼呼的身影丰满的身影引起了贾珲的注意,葫芦似的身形实在是太过勾魂。
“唉,前头那个,站住!”
老爷的声音传来,瞬间让前面的那道身影僵在了原地,甚至还发抖了起来
贾珲缓缓的走到了这丫鬟的身后,一巴掌拍到了丫鬟的屁股上,吓得姑娘手上抱着的被褥都掉到地上了。
“转过头来让爷看看!”不等姑娘回话,贾珲便伸出手来盖到姑娘的肩头,双手一转一道妩媚中却有一股子娇憨气的姑娘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顺着身旁黄鹂打着的灯笼的光仔细敲了敲,贾珲还惊喜的发现这姑娘眉间有一点胭脂痣
“走,今儿就你了,跟我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