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真的是分家!
站在贾母身后的王熙凤强自抑制住了欣喜。
虽然看老太太的架势大房肯定吃亏,但是不分家,吃的亏肯定更多。
王熙凤没在意公公给探春、宝玉、环儿的三千两嫁、娶银子。
因为不分家,这银子也必是他们家出。
现在把这些嫁娶花用撇出来,以后她和琏二反而省心了。
而且公公败家也败得厉害,家里的银子没了,产业又分出去好些,以后他也不能那么随意乱买了吧?
王熙凤接手管家后,特意查了家中以前的账,那真是触目惊心。
进项一年比一年少,花用却一年比一年多。
好在大妹妹回来了,要不然,王熙凤都不知道,他们还要花多少银子。
沈柠好像不经意地打量他们每个人。
能分家,贾赦和王熙凤似乎都很庆幸,庆幸到完全不在乎吃亏。
但既得利益者贾政和王氏明显还不乐意,哪怕这场分家从一开始,就是他们二房占便宜。
倒是贾珠和李纨,让她有点欣赏,两人平静接受分家的事实,甚至还隐有愧疚。
显然他们也明白是占了大房便宜。
“母亲,儿子舍不得您。”
贾政朝宝玉招手,小孩也忙过来。
父亲母亲都在哭,他也忍不住哭了,“祖母,您不要宝玉了吗?”
小孩哭着扑倒在贾母的腿上。
老太太哪里忍得住,俯身直把宝玉抱在怀里,“宝玉跟我住,迎春、探春姐妹也还跟以前一样,他们以后的花用,从我那里来,不再走你们两房公账。”
她是偏心了,可怎么办呢?
二儿没爵位,孩子又多。
“母亲,荣国府是您的家,二弟都在府里,您自然还跟以前一样。”
贾赦说得情真意切,“您院子的花用,若是自己来了,那儿子成什么人了?连孩子都养不起吗?”
他不在乎老太太的私房,他手上有祖父、祖母的私房。
贾赦要的,一直都是母亲的一个态度。
如今老太太在他都没想过分家的时候,就给他了,贾赦就很满足了。
所以在财产上,贾赦也愿意给出更多的让步。
毕竟再让,爵位是他的,荣国府是他的,公中的财物有一半是他的。
很够了。
“好!好好好!”
贾母心中的天平往大儿这里歪了歪,“剩下的公中财物,分成十份,赦儿,你拿六成,其他……,拿出三成半给政儿,还剩的半成,只选庄子,交付族里,转为祭田。”
什么?
贾政惊呆了。
他连四成都没有?
凭什么要把属于他的半成转到族里?
“母亲~”
他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侄媳妇,你觉得老婆子这主意如何?”
贾母好像没看到二儿子,转问沈柠。
“甚好!”
沈柠微笑,“族学那边,有专门的祭田了,但祖茔虽有四时祭祀,却无一定的钱粮。”
这两样,红楼梦里秦可卿在死前曾托梦王熙凤,可惜王熙凤没有听。
不过,就算她听了,恐怕也没什么用。
族学烂成那个样子,给钱就是白浪费。
“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月有阴晴圆缺,所以,我也有意转两个庄子为祭田。”
沈柠佩服的看向贾母,“倒是没想到,婶娘想在了我的前头,如此,两府就一起办了吧,在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日后就我们两家……”
她想了一下。
办祭田的银子是两家给的,拉贾家其他房进来,反而会助长他们不劳而获的心思。
“这样吧,族中不是还有一笔银子吗?也都买成祭田,以后各房加一起,也算一股,与两府轮流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三年一轮,哪怕家族败落下来,子孙回家亦可读书务农,祭祀更可永继。
婶娘您觉得这样处置可好?”
“……好!甚好!”
贾母高兴,她终于能和这侄媳妇想到了一起,“就这么办。”
贾政:“……”
王氏:“……”
两人都知道,这半成真的回不来了。
而且族中的那笔银子……
他们原想为元春谋出来呀!
没想到,就这么一起没了。
一时之间,二人的脸色都有些灰。
“珍儿,你也没意见吧?”
老太太又突然想起贾珍这个族长,忙又问他一句。
“不敢!”
贾珍对母亲的决定,从来都只有赞同的份,“一切都听老太太和母亲的吩咐。”
老太太和母亲确实比他们想的远。
他亲身经历了家中变故,连爵位都比赦叔的低了两级,再传……,就更可怜了。蓉哥儿和后世子孙如不能走科举,这就是最大的退路。
“那就这么定了。”
贾母神清气爽。
她这也算给后代子孙留下了安身立命的东西了吧?
“家里的东西分成十份,其中一份再一分为二,赦儿你弄好了,做上签字,让你二弟自个抽,他抽剩下的,六份是你的,半份是族里的。”
“是!”
贾赦答应得非常痛快。
如此分家,他就没吃亏。
“宝玉,你今儿跟祖母回去,明天……”贾母看向沈柠,“他们明天能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
沈柠笑眯眯的,“分家是大事嘛!”
解决了荣国府的内耗问题,其他的都是小事。
沈柠站起来,“珍儿,给你两个叔叔做个见证。”
“是!”
终于能睡正常的床了。
贾珍也高兴,“老太太慢走,母亲慢走。”
西府的产业,一时半会是理不完的。
老太太年纪大了,他母亲才出月子,都不能熬夜。
贾珍亲自送她们出祠堂,这才回转。
此时,祠堂里,贾政还有些呆呆的,但王氏已经顾不得哭了,正拿着贾赦划给迎春的单子看。
大哥划给迎春多少,就得划给探春、宝玉和环儿多少。
虽然三个孩子里,只有宝玉是她亲生的,但是她也是探春和环儿的嫡母,产业划给他们,那就等于是划给二房。
王氏不能不关心。
她有自己的私房给元春、珠儿和宝玉,但探春和环儿有产业,以后二房分家,就不必算他们了。
这场分家……,没在王氏的预算内,但勉强也算可以。
至少元春和珠儿一嫁一娶,都算从公中捞了近万两银子。
宝玉虽少点,但宝玉有老太太。
王氏深知老太太的嫁妆和私房,不说比半个荣国府,也定有三分之一的荣国府。
那些东西,足够给她的宝玉了。
王氏也掌家多年,对贾赦划拉下来的,心中都有数的很。
王熙凤也在旁边听着,每一样,她听的都很认真。
贾家的资产,几处大庄子,都是当年皇家所赐,后来两代国公爷又陆续置办了几个,每一样掌家后,她都做到了心中有数。
现在给小姑子、小叔子的,都是从赖家和周瑞家抄出来的。
本来就是白捡。
王熙凤在心中估算,给了他们,自家的六成大概有多少。
半晌后,亲自给忙乱的公婆奉了一杯茶。
这一夜,对祠堂里的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多日没睡好的贾母,放下心中的大石,睡得特别香甜。
沈柠也是一样。
贾家最大的两个问题解决了,以后她只要再稍加约束便可。
五月十七,一大早的,两府主子东倒西歪的从祠堂出来,又把沈柠请着,去了贾母院。
财产能分割的这么快,主要是当初抄赖家和周瑞家以后,贾赦为防王氏再偷家,都重新做了账。
如今不过是去除孩子们的,其他分成十份。
“大嫂,麻烦您和母亲一起,给我们兄弟做个见证。”
签子都已写好,现在就看二弟有没有运气抽到最好的了。
沈柠看了下放在绿釉荷瓷盘中的一到十签子,轻轻的拂了拂,“婶娘,我让丫环重新写一到十的签子,您看可好。”
“……好!”
换一份,谁也不能说另一个做鬼了。
贾母只微一犹豫就点头了。
沈柠给了青竹一个眼神,她轻福一礼,很快转到里屋,不一会出来时,就拿了十一根已经叠好的签子。
其中十和十一两根单独放在一边,也是由贾政抽的。
贾政本来已经被王氏暗示过了,但现在……
他朝贾赦微一拱手,“多谢大哥了。”
“自家兄弟,本就是你该得的。”
二弟没哭天抹泪的,强逼母亲改主意,现在又这么懂礼貌,贾赦就很愿意给脸,“抽吧!”
太祖所赐两个庄子过大,分别记了六和八。
原先贾赦还担心二弟死记了那上面的叠痕,现在嘛……,真要抽到,那就是他的运气。
贾政上前几步,随手抽了三份大的,又抽了一份小的。
他那随意的样子,让王氏忍不住捂了胸口。
“七、三、四。”
沈柠看了丫环递来的签子,念过之后,又给贾母看,“这半份,是十一。”
王氏的脸色一白。
贾政完美错过了几份最好的呀!
“二弟妹,对此……你不满意吗?”
“满意!”
王氏在贾政也灰着脸看过来时,强撑着表示了满意。
“那就好。”
沈柠微微一笑,“接下来,就按签搬东西吧!”
话音刚落,贾珍一挥手,十个丫环各捧了写着一、二、三……八、九、十的账本子进来。
“三、四、七、十一归政二弟。”
沈柠道:“珍儿,陪你叔叔和珠兄弟去库里搬吧!”
“是!”
“麻烦伯娘,麻烦大哥了。”
贾珍和贾珠兄弟几乎同时说话。
“二弟,我也陪你们一起。”
贾赦做了个请的动作。
贾政拱拱手,很快跟着出去。
“恭喜婶娘!”
沈柠举起茶杯,“侄媳妇就以茶代酒,先遥祝一杯。”
“哈哈哈,你是舍不得你家的好御酒吧!”
贾母昨儿睡得好,又自觉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心情恢复,直接讨酒,“玥儿的嫁妆酒,我就不要了,但是你公公当初留下的好御酒,得拿出三坛子来,给赦儿他们兄弟做分家酒来喝。”
“三坛子太多了。”
沈柠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半坛。”
“怎么是多?”
贾母笑了,“你想想,他们兄弟子侄多少人?”
“婶娘,您这是不是有点过河拆桥了?”
“胡说,我看你是皮痒了。”
老太太大笑,“凤丫头,赶紧的,和你大嫂子过去,搬酒去。”
尤氏抿唇笑,“我可没有酒窖的钥匙。”
“别看我,我也没有。”
沈柠在大家都笑看过来时,摊手道:“酒库被我封了,钥匙被我扔了,扔之前,我抱了一坛子老御酒,给了珍儿两斤,所以,现在只能匀半坛。”
啊?
贾母震惊,“你好好的封酒库作甚?”
“没办法,家里有个酒耗子。”
沈柠笑,“不封了,我老担心玥儿的嫁妆酒,都要被珍儿偷喝了。”
“……你呀你呀!”
老太太哈哈大笑,“珍儿知道,你是要防他吗?”
“知道他也没辙。”
沈柠笑,“婶娘,您没看,我不作之前,他老作,我作了之后,他就不敢作了吗?”
“噗哈哈,哈哈哈……”
老太太没掌住,被她逗得前仰后合,“别说了,你要再说,我就要跟你学了。”
不对,不止是她要跟她学,这家里的媳妇,以后只怕都要翻天。
“凤丫头,赶紧的,把那半坛酒给我抢过来。”
“别别别,抢那么点,喝得没滋没味的。”
沈柠之所以抱出来,也是想尝尝御酒的味道,只是她才出月子不久,还没敢喝,“珍儿从外面弄了一批玉泉酒,回头让他提三坛子过来。”
老太太笑问,“那御酒,你还准备便宜你家的酒耗子?”
“哪能呢?”
沈柠看到尤氏扯住王熙凤,笑着道:“侄媳妇准备自个喝,以后每晚来半盏好酒,夜里也能睡得香甜些。”
“……”
还没走的王氏,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她心中难过,可是这些个人,笑得倒是好。
王氏好气。
她感觉沈氏在此逗老太太笑,就是让大家看她笑话的。
她分家,他们喝酒庆祝个屁!
王氏在心里暴粗口,面上嘴角却还应景的扯着,搞的好像她也在笑似的。
“这倒也是。”
贾母却被沈柠说动了,“晚上喝杯酒,确实能睡得更熟些。”以前国公爷在时,她就陪着喝过,“不行,你那御酒,还得分我一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