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烟看的直皱眉,其实心里头到底是信不过小孩儿的,就算小公子是姬神医的亲弟弟,可学医术也没有几日,能敌得过那些老郎中?他开药的样子,倒像是在默书,这样的药,她可不敢给小姐服。
姬寻辰一连写下十五味药,蹙眉细细的看了一遍,觉的剂量没错之后,随手扔给了丹烟,道:“现在马上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端过来。”
“小公子,这……”
姬寻辰蹙眉瞧了瞧犹豫的丹烟,心中立即了然,眉峰一挑,道:“怎么,你害怕我毒死红绣姐姐?”
“奴婢不敢。”丹烟连忙行礼,想不到小孩厉害起来还真有架子。
姬寻辰哼了一声:“不敢就紧着去,耽搁我红绣姐姐的病情你负责?放心,若是这药有毒,真毒死她了,我跟着一块去就是,断不会叫你为难!”
“这,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小公子息怒。”
红绣这时候在里间已经缓过气儿来,双手如今都被浸泡在热水中,冰凉的脚似乎也回暖了,其实最难受的不过刚才一瞬,现在已如往常一样,听见外间的动静,知道丹烟信不过寻辰,扬声道:“丹烟,去抓药。”
丹烟咬唇,不情不愿的道:“是。”
寻辰气结,背着手阴沉着脸进了里间,见梅妆和杜鹃正按着他方才的吩咐,一个给红绣捂脚,一个帮红绣用热水泡手,这才略微满意了。
“红绣姐姐,你信我不?”
“当然信。姐姐现在就觉着好多了。”
“嗯,这热水泡手一盏茶的功夫就够了,待会的药端来,你可要立即服下。”
“我知道。寻辰。来,到我身边儿来坐。”
姬寻辰心里憋着气,别别扭扭的走到红绣身旁坐下。看着红绣消瘦的脸颊,道:“姐姐,你到底是有多忙?就非要将身子折腾毁了才甘心吗?”
红绣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寻辰……”
“你两次中毒心脉受损。五脏六腑都积弱,再这样劳心劳力熬心血。不知爱惜自己,依我看,你寿不过三十。”
“小公子!”梅妆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怒道:“小姐那么疼爱你,你怎能胡言乱语咒她!”
姬寻辰斜挑着桃花眼,神情像极了姬寻洛,“我是不是咒她。你们心里都清楚。”看向红绣,道:“红绣姐姐,人就是人,你要做人做的事,顺应天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餐调理,运动适当,这才是养生之道。你如今做事有违天道。不伤寿元才怪!”
红绣紧蹙了眉头,她明白,姬寻辰并没有危言耸听。只是她心里面太想去完成一件事,憋着口气硬挺着罢了。每次熬过了亥时,她不但开始不困,心脏还会经常性的落拍,忍不住要咳嗽才能制止那种隐隐的窒闷与痛感,时间久了,连白日里她都有这种感觉,用现代的话来说,那或者是早搏心律不齐之类,可是她总觉得自己还年轻,都忘了她有过中毒的经历。
不多时丹烟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看着手里漆黑的药汤,还有些犹豫。
红绣坐起身子,伸手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喝了下去,姬寻辰见状才松开紧蹙的眉头,道:
“红绣姐姐,我在你药里加了些安神催眠的药材,你就好生睡一觉吧。”
红绣这会儿身上暖和,也不觉得心脏窒闷头晕目眩了,只感觉到眼皮在打架,眯着眼道:“哦?睡一觉,也好。”药劲儿上来,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晚饭没有吃完,谁也没有心情继续吃,寻辰见红绣睡着了,就回了后院继续看书。
小公子走了,丹烟才敢开口,“杜鹃,你说咱们要不要先去把郎中请来候着,万一小姐有个什么不舒服,也好立刻诊治,三少爷不在,要是小姐有个什么,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杜鹃也蹙眉:“我觉着小公子说的是很有条理,但是……”
梅妆却道:“我觉着倒是不用,反正邹先生就在府里,万一小姐有什么了,马上去请人也来得及,再说了,姬神医给小姐配制的那些药丸还有呢,咱们都拿出来备着,也许用得上。”
“也对。别看那小祖宗岁数不大,气势可不弱,才刚瞪我一眼,我都觉着背脊发凉,咱们还是暂且别惹他,多在小姐这儿看看注意着就是。”
红绣这一觉睡的极好,没有做梦,只感觉全身全然放松,如同漂浮在云端,身下还垫着软软的棉花一般,她一面睡着,一面在想,怎么这么舒服呢,好像前生今世加起来,这是睡的最舒服,最解乏的一次。
腊月二十八,因着老太太的苏醒,商府上下又一次热闹起来,销声匿迹的“年味”再一次回来了,管事的送来了馨苑的用度,比往常的都要多,别说是小丫头,就连杜鹃、丹烟和梅妆这样见过世面的,瞧见那些装饰用的灯笼和暖房搬来的花朵等物心里都是欢喜。
外头忙活起来,红绣却睡得踏实,清晨丹烟去叫了红绣一次,见她睡的安稳,脸色也粉扑扑的,没有了平时的苍白,知道小公子的药到底是有用的,便出府去等着叶潋清,告了假,让红绣好生在府里睡一天。
红绣这厢睡的昏天黑地,半梦半醒中,却闻到一股烧烤的味道。翻了个身,好像回到了前世跟爸妈和爷爷一起在别墅野餐,好像是碳烤八爪鱼的香味。
“咳,咳咳……”一阵浓烟窜进鼻端,红绣呛咳着醒来,迷茫之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尖锐的金锣声,随即是惊慌的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倏然张开眼,屋内竟然浓烟滚滚,耳边是霹雳巴拉烧火的声音,红绣一下子睡意全无,一股凉气从脚心窜到心里,冰凉的手心都冒凉汗。
怎么会走水了呢?丹烟、梅妆和杜鹃呢?寻辰有没有事?
想着这些,红绣一刻也不敢多停留,连忙翻身下地,撕下一块裙摆,打翻桌上的茶盏,沾湿了捂住口鼻,然后匍匐在地向外间爬去,然而卧房里四周是她布置的纱幔和窗帘,都是易燃品,隔断的屏风此刻也燃着。头顶承尘竟然轰然倒下,阻断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