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一路驶到正阳宫的宫门外面,璎珞正要下车,却有一名宫人守候在那里,对璎珞一行说道:“皇后娘娘有旨,太子妃身体欠佳,就不用下车辇了,只坐了进至中宫便是了”
璎珞重又回到车辇里去,对着传旨的宫人说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还请宫人姐姐在前引路。”
正阳宫到中宫要转过一方池塘,湛绿的水塘,上面还飘浮着残荷败叶,池塘边缘处已然结了冰,原本满池的锦鲤,此刻也不见了踪迹。璎珞卷起车帘,看着波澜不惊的皇宫内院,夜里静谧的如同是西子湖的湖水,可是,谁又知道,这平静的背后,是不是掩藏着不为人知的蠢蠢欲动的厮杀与争斗。
车辇赶到中宫之时,天色已然暗下来,璎珞竟有些分不清时间了,最近几日总是昏昏沉的睡在梦里,径自忘记了黑夜白昼,没成想才刚醒来不久,天色又兀自的暗了下去。
东宫外面停了另外的几座车辇,璎珞认出来,是御寒卿同柔佳的车辇,璎珞心里一紧,开始担心起来。一进内殿,便有芳香的水果气味传出来,璎珞仔细瞧了,却见是茶几上摆放着好些新鲜的水果,样子很是新奇,璎珞确是从未见过的。寝殿里并未燃熏香,原是因为皇后闻腻了宫人们身上浓重的脂粉熏香的气味,竟觉得心里生出厌恶,所以便撤了殿里的香炉,日夜摆放新鲜的时令果蔬,这样竟是满屋的果香。
皇后娘娘端坐在正堂的位子上,璎珞款款的走过去行李,转身看见坐在一旁的柔佳和御寒卿。
皇后的语气颇为和善,只问道:“太子妃今日,不知是如何从歹人手里逃脱的?”璎珞心里一惊,想到,万万不能将炫君一事说出来,否则,若是被人误会,那自己纵有万张嘴,恐怕也是说不清了,更何况还有柔佳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只为了抓住自己的把柄。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因为那人日日给我灌用迷药,却不料我竟昏昏沉沉醒过来,他又正好不在身边,所以我便逃了出来。”璎珞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御寒卿,不再说下去。
“是吗?那我怎么听说有一辆装潢奢华的车辇送姐姐回到东宫呢?还是说,姐姐与那劫走姐姐之人,本来就是认识的?”柔佳话还没有说完,璎珞便看到御寒卿的眼神颇有责怪的看着她,却是没有阻止。
璎珞一时语塞,看着皇后左右为难的脸色,自知此时是躲不过去了。一时,竟有些想要放弃,正要开口,说道:“没错……”
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下人来报,“二皇子求见皇后娘娘。”璎珞的身子微微一抖,看着皇后,皇后轻启朱唇,说道:“让他进来吧。”
殿宇的大门被打开,一阵冷风趁势吹进屋子里来,璎珞只觉得浑身冷嗖嗖的一震,竟然有些昏沉。
炫君一袭银白色锦缎的对襟棉袍,外面一件灰褐色的侧襟坎肩,初从外面进来的缘故,一张脸冻得通红,皇后下令,“快给二皇子那个手炉来
,瞧他冻得,回头再病了,就不好了。”
炫君谢了恩,径自走到一旁坐着,看着屋里的众人,说道:“这大冷的天,皇后娘娘还怕冷吗,竟把他们都找了来,早说嘛,儿臣就来陪您了。”
皇后微微一笑,说道:“就你会说话,我这会儿,正有事呢。”
“哦?莫不是为了皇嫂被劫持的事情?”
“恩,你怎么知道?”皇后问道。
“我当然知道,就是我把她给救出来的啊。”炫君的话着实让皇后心里吃了一惊,她看着璎珞,眼角露出难以捉摸的心思。
“璎珞,既然如此,你早该说明,害得本宫无端的误会了你。”
“回娘娘的话,我是怕被人误会,又把二皇子扯进来,所以才缄口不言,没想到,反而让误会变得更大了。”璎珞回答。
一旁的柔佳听到事情变成这样,脸上早就变了颜色,本来还是得意万分的,此刻,却有些心狠的看着璎珞,眸子里的光芒顿时变得像是犀利的刀刃,直直的要刺进人的心里去。
“好了,既然误会都解除了,天色也晚了,你们都下午吧,炫君留下来陪着本宫说会儿话,剩下的,都各回各处吧。”皇后站起来,送客的样子。
可是柔佳似乎还是不甘心,却要开口的时候,却被御寒卿拦了下来,她的目光里仍旧有仇恨,却只得作罢。
寒冬腊月,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朗的星空,如今,却阴沉沉的,月华星星都不见了,只剩下呼呼而过的北风和飘零而下的雪花。
璎珞刚上车辇,御寒卿便跟着上来,璎珞疑惑的看着他,“太子不是有自己的车辇?”可是御寒卿并不理会她,却吩咐驾车的宫人道:“天色不好,快走吧。”璎珞只得无奈的看着他,眼里兀自还剩下些愤愤不平的神色,说道:“怎么,今天,你们一定很失望吧。”
御寒卿微微的一怔,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璎珞。
“或者,你们下次去向圣上禀报,说我私通刺客,想要至你于死地,然后废了我太子妃的位子,好让柔佳取而代之?”
璎珞从来没有说过这样正面冲突的话,她冷冷地看着御寒卿,心里闪过一丝疼痛。“璎珞,你……”御寒卿低低的呼唤着,眼里的冷峻霎时少了许多。
“不要叫我璎珞,我不是璎珞。你心里的那个璎珞,早在她失忆的时候,就已经不存在了,我不是璎珞,不是,我不喜欢下雪,不喜欢舞剑,不喜欢你……”璎珞的声音带着沉沉的呜咽,在车辇里弥漫开来,夹杂着痛苦的余味。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寒冷的风透过车辇的缝隙吹进来,璎珞不由得身子一抖,前几日郁结的痛苦与伤病似乎在此刻全部都迸发出来。
她的眼神虚弱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眼前一黑,直直的倒在御寒卿的怀里。
东宫的簇薇殿,璎珞静静地躺在巨大的床榻上,身下是
新铺的貉子毛铺垫,身上盖着极厚的缂丝绣缎的牡丹被子,微合着双眼,嘴唇苍白。
太医为她把脉过后,喟叹一声,径自走到旁边的凳子上,身前铺开一张药方子,往上面填着药剂。
“太医,她怎么样了。”御寒卿站在那里,问道。
太医站起来,放下手里的笔,说道:“敢问太子,近来太子妃是不是特别的嗜睡?”突如其来的问题,到让御寒卿一愣,倒是旁边的李嬷嬷说道:“对,昨天清晨从回来就开始睡,直过了晌午,才缓缓地醒过来。”
“那就没错了,太子妃,这是怀孕的征兆。”太医忙拱手作揖,向御寒卿道喜。御寒卿微微一怔,“你确定?”
“不会错的,微臣行医那么多年,恭喜太子了,只是太子妃身体孱弱,所以要好生调养才是。微臣这就去抓几副补养身体的安胎之药。”
御寒卿看着依旧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璎珞,对下人说:“送太医出去,跟他去煎药。”槿湖忙走上前,“太医,请。”径自跟着太医走出去。听到太子妃怀孕的消息,脸上竟是止不住的喜悦。
御寒卿摒退了下人,一人独坐在床榻边上,看着昏睡中的璎珞,握过她的手,冰凉的没有一丝的温度,苍白的脸色,额边渗出细密的汗水,不安的脸色,犹自在噩梦之中,可是御寒亲却无能为力。
浣花殿,柔佳得知璎珞怀孕的消息,气愤的如同暴躁的小兽,径自摔着屋里的东西,破碎的瓷片铺满整个地面。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些,不消一夜,整个世界都变得雪白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璎珞终于醒过来。御寒卿坐在床榻边上,日夜衣衫不解的守候着。可是璎珞一见他,便心里一阵不快,扭头转向一边,并不理会他,正巧李嬷嬷端了汤药进来。也许是补药的关系,汤药的味道尤为浓重,几乎遮盖住这殿内淑兰香的气息。
按照宫里的习俗,凡事怀孕的宫嫔,室内都要燃上淑兰香,这香不但可以凝神静气,还有保胎安眠的功效。
璎珞正盯着香炉内发呆,那日思阳殿之中燃烧的,便是这香了,难道,炫君他已经……
喝过李嬷嬷端来的汤药,璎珞愣是要去外面透气,御寒卿拗不过她,只得同意。外面的雪已然停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把整个东宫都染成了不染的白色。槿湖取了白色的裘皮大氅披在璎珞的身上,并递给她一个手炉,用纸伞挡了风,这才开了殿门。
璎珞看着素白的东宫,只有角落里的暹罗花犹自斑斓的盛开着,却还是隐在积雪里,只露出星星点点的颜色。璎珞转身对槿湖说道:“暹罗花上的积雪素来都是干净的,你快趁着雪未化,拿了竹筒,去收集来,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冲泡明前的龙井,味道最好了。
远处,冷月一袭红色的贴身素袍,看着这边,璎珞自从失忆之后身体变得比以前虚弱很多,也没有再碰过那月岚剑,心思也缜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