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听婢女说画临在前堂接待贵客,好奇下便过来看看,还没走到前堂便听到二人咬文嚼字听得她一阵头昏,就觉得自己过去也插不上话,便直接飞身上树,决定先观察会再说。本来有些无聊正准备开溜,却听到画临备了好吃的,一个没忍住直接蹦了下来。
岑渊方才以为相府进了奸细偷听,才提议出来转转,却没想到这“奸细”居然明目张胆直接现身,暗自忖度间随意问向画临,“这位是?”
“这位乃是本官的夫人,九幽侯慕幽。”画临将慕幽牵至身侧,沉声介绍,随后又为慕幽介绍起岑渊,“夫人,这是卫国君主。”
“原来是大衍叱咤疆场的女侯爷,本王对侯爷威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岑渊看了一眼慕幽吊儿郎当,率性不羁的样子,顿了下便说,“女中豪杰,与众不同。”
慕幽长长嗯了一声,听他这一通文绉绉的话,就觉得脑袋转不过来,于是缄默不语看了眼画临。
画临面带礼貌性的微笑,接过话来对岑渊说,“卫王才真是神勇不凡,气质卓群。”
说话间,几人散步已来到后花园,直接朝院中小亭走去,远远看到唐隐正在亭中制作暗器,有婢女匆匆上前正与之说了几句,便立即帮忙一起收拾。
三人已经来到亭中,岑渊看着眼前的零件有些惊奇,心想大衍女子难道都喜欢摆弄零件、火箭之类的,兴趣如此特别,不由奇怪道,“这位姑娘做得是何物?”
唐隐不知道此时会有客人来,刚刚听婢女说了才知道眼前这人是卫王,她无意打扰三人谈话,便行了一礼说,“只是些小玩意,不知卫王前来做客,多有打扰望请见谅。”话落便向画临与慕幽示意离开。
却不料岑渊似有深意地看了那组零件一眼,又说,“姑娘真是谦虚,本王虽不甚了解机关之术,却也多少有些见闻,姑娘所做之物结构如此精巧,该不只是小玩意。”
慕幽听他这话,总觉得话里有话不安好心,立即不满道,“我表妹聪明,自然觉得这是小玩意,关你何事。”
岑渊闻言却是淡然笑笑,眸子平静无波道,“本王好奇而已,侯爷莫怪。”说话间又略有探究地瞥了一眼唐隐,转而又说,“原来姑娘是侯爷表妹,既然如此不妨一起坐下聊聊?”
唐隐抿了抿嘴,觉得似有不妥,便推脱道,“民女身子不适,以免扫兴还是先行回房吧。”
画临见状又对着婢女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帮唐隐收拾零件,随即笑着说,“夫人这位表妹最近确实身体多有不适,此时该喝药歇息了。”
唐隐听闻此话,自知画临是顺势替她找了借口离开,也很适时地说,“卫王,相爷,侯爷,民女先行告退。”
唐隐走后不久,卫王也托辞有事先行离开了。
晚饭过后时间还早,画临,慕幽以及唐隐在客厅随意聊了聊,慕幽茶足饭饱过后便开始有些困顿,画临见状又让人端来了许多饭后点心果子。
“夫人今日见了卫王,觉得印象如何?”画临见慕幽津津有味地吃着,缓声问她。
慕幽边低头剥着核桃,边随口说,“跟你一样,说话文绉绉的听不懂。”
画临闻言摇头笑了笑,转而又问唐隐,“汤姑娘觉得如何?”
慕幽闻言挑了看了画临一眼,继续剥核桃吃,唐隐则是略一思索,沉声说,“此人心思深沉,难以捉摸。”
画临淡然饮了一口茶,缓缓道来,“卫王当年在大衍做过质子,十五岁归国时正值卫国王储易位,先王世子们忙于争斗,他却不急不慢笼络势力,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登上王位,足见其心机深不可测。”
“哦。”慕幽听完略有所思,随即感叹一句,“挺厉害的。”
唐隐听了也是默默点头,心中暗自惊叹。
画临随即又接着说,“卫国与大衍西北边界接壤,本是毫不起眼,岑渊即位后推崇变法励精图治,经历十余年吞并周边小国,疆界一再扩张,如今已是边陲重国,边界时有纷争。”
慕幽听了轻哼一声,便随口无所谓地说,“不就是欠揍么。”
唐隐闻言看向她微微笑了笑,并未接话。
画临不由轻声咳嗽一声,随即缓缓摇头说,“武力不能解决问题。”
慕幽一听立即翻了个白眼,对他的话很是不赞同,便说,“人家都打到你家门口了,画临你还真是好脾气。”话落看了看自己手中正要递他的核桃,转身全部塞到唐隐手心,又扭头瞪着他。
画临不在意地笑笑,缓声道,“夫人切莫意气用事,卫王对于边界一无大举动兵,二无违反契约,若是大举派兵围剿,山长水远兵不善战,反而劳民伤财。”
慕幽随即皱眉思索,鼓了顾腮帮子说,“这人坏心思真多。”
唐隐也是若有所思,随后点头道,“如此朝廷便也没有把柄可拿,反而只能加重笼络。”
“是。”画临沉声道,顿了下继而又说,“本来确有一计和缓,不过如今看来是要废弃了。”
慕幽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好奇道,“什么计策啊?”
画临浅浅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和亲。”
“呃。”慕幽顿时迟疑了下,挑眉问他,“小公主?”
画临闻言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
慕幽心有不满地啧啧两声,不由忿然道,“你们这些大男人能不能出息点,仗打不过就卖公主。那小公主年纪那么小,岑渊比你年纪都大那能行吗?”
话落突然又意识到,这话说得有点欠妥,便悄然瞥了一眼画临,就见着他脸色瞬间阴沉,
顿时沉默不语。
唐隐看了看两人状态,忙悄悄离席。慕幽见画临黑着脸不说话,一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忙辩解道,“画临我不是说你年纪啊,你别在意。”
画临仍是沉默不语,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慕幽以为他是动了气,便自觉地把吃的往他桌前推了推,想让他消消气。而画临仍是不发一言,面色沉沉。
慕幽见状又扯扯他袖子,急忙说,“我真不是那个意思。”见他不动,又从脑海里思索了下措辞,缓缓说,“你看你正值壮年嘛,我就是说小公主年纪太小啥都不懂,要是嫁过去不得被岑渊害死。”说完又瞥了一眼画临神色。
画临缓缓眨了下眼,最算是神情多了一丝动容,面色稍微缓了,微微沉了声音说,“夫人眼里,我有那么老么?”
慕幽听他这么问,顿时翻着白眼,撇了下嘴说,“你才比我大五岁,就是成天念念叨叨跟个老头一样。”
“是么?”画临的声音幽幽传入她耳中。
慕幽又是头皮略微一麻,蹙眉说,“比方说你老让我看书,跟之前在国子监时简直就一个样,我头都大了,别人家成了亲也没看书。”
画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寻常人家倒是相夫教子其乐融融,我们家特殊,只好相妻教妻。”
慕幽正嗑着瓜子,吐了一个瓜子皮随口便说,“夫纲不振嘛。”
这话音刚落,画临一张白皙的俊脸又瞬间变了色,竟比方才更显阴郁了许多,缓缓哦了一声,接着又沉着声音将慕幽方才的话给重复了一便,“夫纲不振。”这句话说完,面上已是黑云滚滚,接着有道,“外界都传为夫是惧内,夫人以为呢?”
慕幽闻言觉得有些心虚,沉默了一会闷闷道,“那我也没欺负你啊。”说话间又剥好了一把瓜子仁,看了看画临便将瓜子仁全往他那边推。
她纤细的小手刚要收回,便被画临一把按住,牢牢固在手心里,慕幽稍微动了下手,见他握得很牢,便撇嘴看他。两人正是大眼瞪小眼,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长笑,紧跟着赫连玦便迈着潇洒地步子优哉游哉进来了。
赫连玦吃完饭便乘轿来了相府,不等家丁通报径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侍卫婢女们见状也不好上前强硬去拦。
他正是踌躇满志而来,结果刚一迈进前堂,就看见画临大庭广众之下紧握着慕幽的手,两人还正默默对视,从他这角度看去,正有点如胶似漆地样子。赫连玦顿了顿身子,继续走也不是干站着也不自在,莫名间心里一阵憋闷。
画临见着眼前突然多出一人,正是赫来玦,随即站起来躬身作揖道,“不知九王爷此时前来,有失远迎。”
慕幽却是皱眉瞪着赫连玦,没好气道,“赫连玦你怎么又来了?”
赫连玦优雅一笑,抬手随意地抚了抚衣袖上细小的折纹,重新看向慕幽,勾起唇角爽朗笑道,“本王来提亲呐,汤姑娘一日不入王府,本王心事难了。”话落似笑非笑看着慕幽。
慕幽冷着脸呵呵一声,却是冷笑道,“好,我成全你。”话落已是手疾眼快抓起一把核桃,嗖嗖朝着赫连玦脑门砸去。
赫连玦未有防备,她又出手迅疾,一个闪躲不及竟是连接被她砸中,又是被她打得脑袋开花,慕幽还觉得不痛快,便掳起袖子要挥拳头。
赫连玦本就被她砸得头疼脑涨,眼见她握起拳头他已是避无可避,瞬间风度尽失,立即对着画临大喊道,“左相快收妖。”
这一声高呼声落地,画临还未开口,拳头是果然没有落下,但只是一瞬间便听到慕幽怒气冲冲说了句,“收妖?我先帮你收尸。”说话间拳头便突然砸在他如玉的俊脸上。
画临本是正要上前劝慕幽,但见她一脸怒气根本听不进半句,他更是无从插嘴劝说,赫连玦已经被慕幽劈头盖脸一顿狠揍。
赫连玦拼了劲儿连忙躲避,最后在慕幽拳打脚踢地追赶中,被她揍出了相府。
“本王有事与左相商议。”赫连玦也是满头恼火,站在相府门口气冲冲嚷道。
慕幽冷然瞪着他,单手叉腰,神色不羁地说,“关我什么事,你敢再踏进相府大门一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