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晚荣依然如昨,在酒坊忙前忙后,巡视指点。而欧胜却开始大忙了,既要处理运输事务,又要安排陈晚荣明天离开的仪式。运输问题倒不大,去车行一说,车行掌柜一听说是两个月的大买卖,没口子的答应,还看在欧胜这个老熟人的份上,价钱也低了些。
欧胜虽然不吃官俸了,毕竟人脉仍在,对这事很是满意,夸奖了车行掌柜几句,这才去安排仪式一事。把三个以前的衙役召集起来,事儿一说,要求一讲明,要他们去办理就成了。
周全福、葛寿金、柳孝兴三人整天在老宅东转转,西看看,又没甚事做,现在终于有点事做了,特别来劲,欧胜一吩咐完,立马去办理。
事务安排妥当了,欧胜这才来找陈晚荣商量,来到孙正平的房间,孙正平送上凉茶,三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商量事儿。
“欧大哥,你找我有甚事呢?”陈晚荣知道欧胜今天特别忙,没事的话,不可能找来。
欧胜把凉茶喝干,放下碗道:“东家,我想过了,昨天少说了一件事。你想啊,你明天走的时候,不能光有一个仪式,对不对?你这一去,指不定甚时间回来,是不是该和一些老朋友打声招呼,请他们吃顿饭,喝喝酒,告个别。”
这是人情,必不可少的,孙正平一拍额头道:“对对对,我咋把这事给忘了?”
陈晚荣点头道:“幸得欧大哥提醒。趁这机会,我顺便把一些事情说一下,让你们有个交接,以后做起来顺手些。再说了,这人情我也得还还。欧大哥,我想把赵镖头、袁掌柜,还有车行的掌柜请到一起。好好聊聊。”
赵啸天和袁天成是陈晚荣的老熟人,自然是应该的。车行掌柜是今天才开始合作,也有必要。通个声气嘛。对这安排,欧胜没有异议,点头道:“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顺便,把老宅和酒坊的精英也叫到一起。”
离开了,自己的人更得叮嘱,陈晚荣很是赞同:“对!另外,今天晚上加餐。所有人都好好乐乐。”
孙正平点头赞同,欧胜站起来:“东家,这事我去安排。东家和赵镖头他们去酒楼,其他人就在老宅酒坊。”得到陈晚荣的首肯,欧胜大步而去。
人走了。人情得留。陈晚荣着实把欧胜夸了几句。孙正平也是赞他细心。做事周到。二人说了一阵话。又去忙活。
到了晚上。陈晚荣和欧胜、孙正平、王中则、马师傅、王守信、肖致中、石大柱三名镖师他们一起去酒楼。袁天成、赵啸天和车行掌柜先后到来。一边喝酒。一边说些闲话。谈点正事。其乐融融。尽欢而散。
回到家里。陈晚荣再次征求了陈老实夫妇地意见。仍是坚持留在宁县。陈晚荣无计可施。只得作罢。
次日。陈晚荣溜好马。刚吃完早餐。整个老宅就沸腾了。雇工们前来送行。说些祝福恭贺之类地吉祥话。赵啸天、袁天成先后到来。为陈晚荣送行。
欧胜和孙正平商量地结果是。不在老宅送行。改在酒坊。原因很简单。就是车行要在酒坊装酒。等到酒装好。顺道就是了。陈晚荣和赵啸天他们寒暄一阵。一起出发。去酒坊。没有开工。雇工跟在后面。好大一路人。
来到酒坊。只见酒坊里停了不少马车。伙计们正在装酒。孙正平和肖致中迎过来。也不用进屋。顺便交待一些遗漏地事务。直到酒装好。孙正平扯起嗓子道:“东家。请上路了!”
雇工们齐声道:“东家,走好!”
陈老实夫妇忙过来,一左一右的拉住陈晚荣,很是舍不得,想说些话语又不知道说甚好。最后,还是陈王氏叮嘱道:“晚荣,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再荣和媳妇,你也多分点心。”
临别之际的话让人特别感动,陈晚荣笑道:“娘,您放心吧。爹,娘,你们想来长安,说一声,我来接你们。”
“晓得了!”陈老实拭着泪水,在陈晚荣手背上轻轻,万分难舍。
一阵清脆的爆竹声响起,陈晚荣该出发了,飞身上了马背,一拉缰绳,青花缓步而行,马踏沓沓,出了酒坊。肖尚荣赶着牛车,上面放着王中则的木活工具,一应行李、硫酸,小黑欢快的吼一声,飞奔到青花身边,欢吼一声,这才放慢步子跟着。
欧胜和王中则共乘一辆车,跟在陈晚荣身后,这之后才是运酒精的车队。两天做了四千多斤,再加上培训新人做地酒精,整整五千斤,十几辆马车一辆接一辆,好象一条长龙,在雇工们的欢送声中,浩浩荡荡的向长安进发了。
望着这条长龙,陈晚荣真有些惊异,想起当初连饭都没得吃,真不敢相信有如此大的变化。沓沓马蹄,辚辚车声,汇成一首悦耳的乐章,陈晚荣听在耳里特别动听。一拉马缰,立在道旁,任由车队走到头里去。
说也奇怪,陈晚荣一让,小黑不干了,停在陈晚荣边,牛角不住在陈晚荣腿上蹭来蹭去,特别亲热,陈晚荣笑骂一句“又犯牛疯了”,却惹得小黑一声欢吼,好象挺受用。陈晚荣无可奈何,也不去与小黑疯,驱马来到欧胜他们的坐车旁,和欧胜他们闲聊起来。
这运货的车队,不比骑花那般快速,耗费的时间很多,要不找人说话,真会给憋死。说说笑笑,一路行来,直到饷午过后才看到长安的城墙。
远远望见长安雄伟高大的城墙,肖尚荣惊讶不置,嘴巴半天才合拢:“哥,长安有多大?”他是第一次来长安,惊奇难免。
陈晚荣第一次来长安也为长安地雄伟所震惊,对他的心情很是理解,笑道:“你想象一下,长二十里。宽二十里。”这是约数,和实际上的长安相差不大了。
肖尚荣想了想,难以理解:“天啊。这么大!”
王中则也是第一次来长安,其震惊只在肖尚荣之上,不在其下:“真大!要不是沾了东家地光,我这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来一次长安,更别说还要在长安长住呢!”这是无上荣幸,脸上泛光,看得欧胜直笑。
末了。王中则还来一句:“怪不得陈师傅不愿来长安,怪吓人的!”话一完,才发觉有语病,忙道:“东家,我不是有意地。”
陈晚荣哈哈一笑道:“说得不错,爹娘是胆子太小了。”
从光化门进了城,在陈晚荣的指挥下,车队直去辅兴坊吃午饭。一大队人进来,动静不小,早有店小二迎了上来。领着车队过去,停好,给马加些草料。
辅兴坊的胡麻饼倍儿香。车夫们不住抽鼻子,更有甚者不住吞口水,陈晚荣问道:“胡麻饼,鸭血汤,怎么样?”
车夫是苦力,有得吃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有选择,自是没有异议。更有人轻声议论:“这是甚,这么香?要是能吃到多好!”
“都坐,都坐!”陈晚荣招呼一声,坐下来,对店小二道:“一人一碗鸭血汤,胡麻饼尽管上,吃完清账。”
店小二应一声,自去张罗。车夫们坐下来。眼睛转动。瞅着食客们手中地胡麻饼,巴不得现在就吃到嘴里。
“哥。这胡麻饼闻起来挺香,好吃么?”肖尚荣有点吃不准。
陈晚荣不答所问,而是提醒他一句:“好不好吃,等会就知晓了。我告诉你,千万小心,别把舌头吞到肚里去了。”
肖尚荣不信,也不说话。店小二送上胡麻饼、鸭血汤,拿起一块胡麻饼,张嘴就咬,咀嚼几下,赞道:“好香!啊!”一声惨叫,嘴巴张得老大,一脸地痛苦。
陈晚荣取笑道:“不听我的,是不是吃亏了?”
喘过气来,肖尚荣兀自嘴硬:“不小心把舌头咬了,又不是吞到肚里。”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吃起来,这次慢多了。陈晚荣不去理他,拿起胡麻饼吃起来,还是那般上口,胃口大开,放开了大嚼。一连吃了几个胡麻饼,肖尚荣这才问道:“哥,这是甚做的呢?又香又脆,特上口!”
把有关胡麻饼的事儿一说,肖尚荣这才心满意足。陈晚荣心想,要不是没有盐酸,废水不好处理,早就把味精做出来了,那样的话,这味道就更美更鲜了。上次在辅兴坊吃过胡麻饼,陈晚荣当时心想可以做味精,后来细细一想,不能做,没有盐酸是一个制约,再者味精地废水不好处理,只得作罢。
车夫都是苦人,食量大特能装不说,喉管也粗,一吃起来就不得了,唏唏嗦嗦声响成一片,好象飞蛇过秋草似的,引得食客注目,更有人不屑的撇嘴,甚是鄙夷。
陈晚荣维护起车夫:“有甚好看地?不就吃饭么。饿你三天,还不是一个样。”食客们瞄一眼陈晚荣,不再看稀奇。
等到放下碗,车夫个个肚儿圆,满足得很,不住咂嘴巴,彼此之间轻声嘀咕起来“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地”,相互议论,说到高兴处,轻笑不已。
清了账,陈晚荣叫车夫赶了马车,直去兵部。兵部是六部之一,是唐朝最要的机构之一,自然是在皇城内了。那是指兵部地最高办事机构,其他分管具体事务的机构不会设在皇城里,这购买军需物资的机构设在光宅坊。
光宅坊在大明宫前面,仅隔着丹凤街。从辅兴坊过去,要从皇城前经过,肖尚荣望着高大的皇城,雄赳赳地兵士,惊讶不已,半天说不出话来。
来到光宅坊,直去兵部的粮秣处,门前站着一队兵士。陈晚荣对军官说是来交货的,军队叫声稍等,自去禀报。不一会儿,军官回转,叫陈晚荣进去,陈晚荣心想以后这事要由欧胜处理。特地带着欧胜进去,军官也没有拦阻。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迎了出来,皮肤白净。眼睛清明,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冲陈晚荣一抱拳道:“请问,可是陈掌柜?”
“陈晚荣见过大人。”陈晚荣抱拳行礼。
中年人笑道:“陈掌柜客气。何清仪接尚书大人手令,酒精到来立即验收,请陈掌柜叫他们赶进来。”
欧胜手一挥,车声辚辚。车队缓缓驶了进来。何清仪打量一阵,点点头道:“御下来清点。”车夫动手,一桶桶的御下来,摆放得整整齐齐。
“总共多少?”何清仪问道。
陈晚荣回答道:“一共一百桶零二桶,每桶五十斤,算五千斤。另外两桶做为添头,弥补误差。何清仪点点头道:“陈掌柜好心思。只是你亏了。”
“为朝廷出力,这是我应该的。”陈晚荣振振有词的说了一句套话。陈晚荣心里想地是另一外意思,那就是为攻打石堡城出一份力是应尽地责任,只不过这等机秘不能在这里说出来。才用这套话。
何清仪一拍手道:“好,搬走。”回到屋里,不一会儿出来。是兵部的接收凭据,陈晚荣接过,递给欧胜。
“等到全部交清,再清账。”事情办完,何清仪一抱拳:“陈掌柜,告辞。”也不等陈晚荣说话。转身进屋去了。
虽然没有茶水,没有寒暄,更没有殷殷挽留之意,却赢得了陈晚荣地敬重。欧胜不住点头,赞叹一句:“这才是全心全意做事的好官!”叫车夫赶着马车出去,吩咐他们回宁县。
车夫们领命,应一声,赶着车回去了。
“哥,我们这去哪里?直接去潜邸?”肖尚荣赶着牛车问道。
陈晚荣略一想:“不。先去看你嫂子。然后再去家里。”之所以先去郑府,一是这里近。二是想念伊人了,三是了解下郑府情况。
这里离平康坊很近,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就来到了郑府门前。大门依然是大开,陈晚荣一进门,却见院里冷冷清清,心想不会是郑晴她们不在家吧。正转念间,只听小黑一声震人耳膜的吼声响起,不住甩动脖子,特别来劲,牛角在陈晚荣身上蹭来蹭去。
“哪来的牛?”一个伙计从屋里急急忙忙的出来,一见是陈晚荣,立马换了一副笑容,过来打招呼。
陈晚荣还没来得及问他郑晴在不在,只见客厅里出来几个人,是郑建秋夫妇、郑晴和郑宛如四人。一见陈晚荣之面,郑晴俏脸带喜,提着裙子,飞奔而来,好象快活的燕子,远远就埋怨一句:“怎么现在才回来?”
“天还没黑,够早的了!”陈晚荣逗她一句。
郑晴俏脸一黑,数落一句没底气地话:“不正经。”过来把小黑打量几眼,扯着小黑地耳朵,嗔怪起来:“你这坏东西,还吼不吼?”小黑眼睛半睁半闭,不予理睬。郑晴放开小黑,这才来招呼欧胜他们进屋去坐。
陈晚荣把缰绳递给伙计,肖尚荣把小黑拴了,这才跟着郑晴去客厅。来到客厅,各自就坐,青萼送上茶水,所有人都有,就是陈晚荣没有。陈晚荣不明所以,问道:“我又惹你了?”
“谁晓得?”青萼甩一下句话,自行去了。陈晚荣摸着额头,嘀咕道:“我没得罪她呀。”郑周氏笑道:“她是和你闹着玩的,晚荣不要往心里去。”
郑晴笑吟吟地道:“我去给你端。”还没站起身,只见青萼端着一杯茶进来,递到陈晚荣手里:“这下没话说了吧?”
陈晚荣甩一句:“我想说也没得说了。”呷一口茶,很上口,赞一声好茶,这才问道:“岳父,你甚时间回来的?”
郑建秋喝着茶回答:“昨天下午。晚荣,我念着你见皇帝一事,才急着回来,要不然还要拖几天。”见皇帝是莫大的荣幸,郑建秋这个岳父,自然是急着知道了。
“还不是一样么。”陈晚荣可没有他那么高的兴致。
郑建秋接着道:“事情我都知晓了,很不错,着实挺出息!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