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边已经被揭去一片瓦,有两双眼睛正丛那处缝隙往下边瞧。
床上的三个人激战正酣,根本没有意识到屋顶上边漏下来一点点微光。细纱帐子已经放了下来,隐约可见里边有几条身影在翻动,还能听到一些yin声lang语。
“这三人有完没完。”慕乾直起身子,用手将那瓦片放回了远处:“岳铜,咱们先去府里边转转再说。”
“大将军,这秦冕会将金砂藏到哪里?”岳铜望了一眼慕乾:“若是他没有将金砂拿回来怎么办?咱们不是白来了一趟?”
“我只不过是不想让秦冕白白的得一箱金砂罢了,若是真找不到他藏金砂的地方,我们慕府一箱金砂还是能拿得出来的。”慕乾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向前走着:“金砂肯定会被他带回府了,而且必然在他内室里。”
“大将军为何如此肯定?”岳铜有几分惊奇,这秦冕难道这般被慕大将军算死了不成?
“秦冕贪财如命,莫说是一箱金砂,便是一箱银子他也不会放手。”慕乾笑了笑,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贪财之人,必然会将那大宗财物放在身边,否则他肯定不会放心。我派人去看过了,秦冕离开那里时,让三个小内侍扛出了一个箱子,那箱子里肯定会是金子。”
岳铜点了点头,虽然说内侍一般身子单瘦,可要三个人抬的箱子,无论如何也有些分量了,看来秦冕真的将箱子转移到自己府中。
秦冕的住处并不大,不到片刻,两人便将那院子转了一遍。回到秦冕的内室,侧耳听了听,慕乾叹了一口气:“里边还是这么热闹,没法子,本将军不想看你们几个的热闹,不如送你们去歇息便是。”
从身上摸出一支香来,慕乾朝岳铜眨了眨眼:“屏息。”
用火折子将香点燃,悄悄的从门下塞了过去,慕乾与岳铜避开到一旁的走廊下坐了一阵子,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屋子里边已经没有动静了。
“将那袋砂子石头背过来。”慕乾吩咐了岳铜一声,自己拿了匕首从门缝里塞了过去,一点点将门栓给拨开。屋子里边还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香味,慕乾拿了帕子将鼻子与嘴捂住,慢慢的走了进去。
床上躺着三个人,还保留着那种奇怪的姿势,慕乾伸手拍了拍秦冕的肚子:“还挺白。”
岳铜放下帕子笑着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为啥,那阉人总要长得白些。”他四处看了看:“秦冕会将箱子放在哪里?”
“都不用找,肯定在床上。”慕乾踢了踢岳铜:“你钻下边去拖出来。”
像秦冕这样小气的人,肯定不会让旁人知道他将箱子放到哪里,箱子很沉,他一个人搬不动,只能是将它推着到哪里藏着。可这内室放眼一望也没有什么地方好藏东西的,看来看去只能放在床下。
岳铜在床下摸索了一会,手触到一块木板,再往上边摸上去,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他心中一喜,将木箱拖了出来:“大将军料事如神,果然在床下。”
慕乾低头看了看那箱子,瞧见那十字交叉的封条,咧嘴笑了笑:“还上了封条呐,等会我也给你封一条。”举起火折子低头看了看那封条上盖着的红戳,慕乾撇了撇嘴:“你盖红戳,那我便给你盖黑戳好了。”
两人将封条撕了,然后用匕首一撬,那木箱盖子连着钉子便被撬了起来。
“果然是金砂。”慕乾从背上解下一个口袋:“来 ,快些倒进这里边。”
将木箱里的金砂全部倒出来,然后把岳铜准备好的那一袋子卵石放了进去。慕乾得意的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了一堆钱纸和几张封条来。这些钱纸形状各异,有些剪成圆圆的铜钱,有些剪成元宝,还有些剪成金块模样。
将钱纸平铺在石头上边,慕乾把木箱的盖子捡了起来,有几个钉子弯了些,他用手指捏着用力一扳,钉子便直了。将盖子与木箱平放着,与岳铜一道,用力压了下去,箱子又成了原来钉死的模样。
慕乾走到桌子旁边点燃了油灯,拿着灯四处照了照,总算是找到了一套文房四宝,他用左手拿起毛笔,蘸了点墨汁在封条上写了一行字:“九殿阎罗查封此箱”,然后用墨汁将一颗金砂涂黑,在封条上留下了一个印戳。
“大将军,秦冕若是去看那箱子,恐怕会被吓晕。”岳铜瞧着慕乾将封条贴到箱子上边,不由得有些好笑:“若是他发现里边是钱纸和石头,会怎么想呢?”
“不管他怎么想,反正就是不能让他得逞。”慕乾将箱子一掌推回了床下,站起身来看了看床上的三个人,轻轻啐了一口:“这样的人,不配做人!等着慕昭仪封了皇后,便是他倒霉的时候,皇上自然会来收拾他。”
半个月平静的过去了,与大多数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日子一般,生活就如一池清波,没有一丝涟漪。
虽然六月转眼就要过去,流火的七月即将到来,日子越发的热了起来,一早上起来,天空中已经是明晃晃的一个日头照着,树间的知了也开始在嘶鸣,仿佛热得受不了,那啁哳的声音让人听了便有几分烦躁。
“二小姐,太原王已经过来了,他与夫人在玉彦堂等着你过去呢。”门帘一闪,双珠走了进来,笑盈盈的朝慕微行了一礼:“今日是大小姐的好日子,二小姐可得去给昭仪娘娘道喜呢。”
慕微从梳妆台边转过脸来,淡淡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一只手摸着自己黑鸦鸦的头发,瞧了瞧床上放着的那套衣裳,慕微皱起眉头,这衣裳的颜色……如何这般让她觉得难受?
衣裳是在珍珑坊里定制的,祖母指定的颜色款式,送了过来她不能不穿。只是瞧着那衣裳心中就觉别扭——衣裳是银紫色的。
六月二十八,慕昭仪于昭阳殿外手铸金人,凡正二品以上官员、命妇以及宗室成员,皆要入宫观礼。慕华寅是正一品的大司马,慕夫人是正一品的诰命,自然要进宫,但慕微却是钦点的,要随着慕夫人一道去。
慕夫人有些不放心,慕老夫人特地找了太原王来作陪,赫连毓听说慕家请他护送慕微进宫,正是求之不得,连忙答应下来,今日还只是卯时便已经赶到了慕府。
到了玉彦堂没见到慕微,有一点点失望,但转念一想,总是要他来陪着进宫,心中便格外痛快,慕老夫人与慕夫人也很是客气,请他一道用了早膳,真将他看做一家人一般,赫连毓心中更是有了几分把握,慕府很是中意他,等着慕昭仪册立仪式一过,他便请母后替他指婚。
今日慕夫人进宫,肯定要先去见太后娘娘,再去昭阳殿。赫连毓的手藏在了衣袖里边,手心里头全是汗津津的一片。他要让母后好好的瞧瞧慕微,这是他心仪已久的女子。
用过早膳,慕微也到了玉彦堂,她穿着慕老夫人给她定制的衣裳,那是一件银紫色绣牡丹的纱衣,下边是一条渐变色的湘水月华裙,上头是白色的,往下边去,那颜色便慢慢的深了,由浅紫色到粉紫色,再到最下边便是银紫色,群袂上是牙边的缠枝小叶牡丹,那缠枝上头贴着小小的碎晶石头,每走一步,地上都闪闪的发出光来。
赫连毓心中一喜,慕微似乎与他商量好了一般,她的衣裳与他身上的华服颜色很是相近,都是紫色的,与她站在一处,两人便如一对金童玉女。
慕老夫人瞧了瞧站在一起的赫连毓与慕微,心中暗自点头,这真是一对再也不能更配的妙人儿了,自己让珍珑坊做的这衣裳真是不错——她特意挑了这紫色,就是想让慕微今日穿的衣裳颜色与赫连毓的相似。
赫连毓喜欢穿紫色,这是慕府上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来慕家十次,他必定有就九次是穿着这颜色的衣裳。慕老夫人笑了笑,瞧着慕微,越看越得意,今日不仅慕瑛要打出风头,便是慕微也会吸引人的注意。
“慕夫人,慕小姐,咱们走罢。”赫连毓朝慕夫人欠了欠身子,脸色微红,一颗心激动得砰砰直跳。他有些鄙视自己,为何这般把持不住了?他自小便是宫里长大的,虽然搬出来一段时间了,也不至于会如此激动。瞄了一眼慕微,赫连毓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因为有她走在身边,自己猜会这般紧张。
今日,他要带她去母后面前,请她看看,自己心仪的女子究竟是谁。
慕府外边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镶嵌着七彩琉璃的华盖马车,那是赫连毓乘坐来的,另外一辆是慕府的,翠盖珠影,八宝香车。赫连毓将慕夫人与慕微扶进马车,这才坐上自己的车子,车夫扬起鞭子,就听清脆的一声,似乎划破了这六月的炎热,一阵清凉随着马鞭扬起扑面而来。
轻风从马车帘幕的缝隙里钻了进来,赫连毓坐在那里,怎么也无法平静自己的心情。这么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护送慕微进宫,他感觉自己承担着一项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事情,必须将一切做得完美无缺。
“快来看,那是太原王的车辇。”有人在车外惊呼:“看看那七彩琉璃的华盖,实在是奢华!后边是大司马府的马车,看帘幕上那标识!”
“怎么会在一处行走?”议论声钻进了赫连毓的耳朵:“是不是一道去昭阳殿看昭仪娘娘手铸金人的?”
“肯定是这样了。”有人说得很是笃定:“慕大司马家的二小姐不知道会不会去,她可是慕家的一颗明珠。”那人中间停了停:“咦,她与太原王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赫连毓听了这话大喜,掀起马车软帘,朝走在旁边的随从道:“方才那句话是谁说的?找到他,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