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一段小台阶时,温筱晚脚下一个踉跄,手腕上的一只青凤缠丝金镯脱手飞出,在台阶上滚了几滚,直直地滚下了草坡。
“哎呀,那是无忧送给我的金镯。”温筱晚一声惊叫。
“我去拣。”玲儿忙飞跑下去。温筱晚乘机提裙飞快地跑上那条青麻石铺成的小路,顺着小道一路狂奔,转过几个弯儿,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巍峨的楼阁。
四四方方的楼,被围墙挡住了下面,只能看到二层以上,檐角飞翘,曲廊广堂,都是用木头搭建而成,古朴而高雅。
门口有几名侍卫守卫着,温筱晚眼珠一转,往草丛里一闪,没再沿着小径跑。
绕着弯儿地来到南侧的围墙外,温筱晚将裙摆往腰间一掖,两下蹬上了墙头,向内一瞧,差点没气歪了鼻子。
围墙内就是一片小花园。一男一女并肩走在花径上,男的俊美异常,是她的正牌男友沐无忧,女的颜笑倾城……不知道具体身份。可这两人谈笑风生,间或对视一眼,情意绵绵,温筱晚差点被自个儿体内生产的醋酸给酸死。
她急忙伏低了身子,想偷听两人在聊些什么,可这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十分小,虽然有只言片语飘过来,却并不能听得分明,只知道是在商量婚礼吉服什么的。
我们正在逃难呢!
温筱晚狠狠地白了沐无忧漂亮的后脑勺一眼,有时间不会去打听京城的动静?不会去兰院看看她?偏要跟这女人商量什么婚纱!
那名女子走着走着,草丛里忽然钻出一只大耗子,那女子受惊不浅,脚下一绊,身子一滑,眼见要摔倒,沐无忧立即伸手扶住她。
扶好之后,她还靠在沐无忧的胸前,拍着胸口表示心有余悸。沐无忧则连声安慰,温柔体贴。
看不下去了!
温筱晚暴怒地跳下围墙,凶神恶煞般地重重踏着步子疾冲过去,就势撞开沐无忧怀中的佳人,凶狠地霸住男朋友温暖的胸膛。
沐无忧见到她又惊又喜,忙搂住她的纤腰,关心地问道:“晚儿,你怎么不在房里好好休息?怎么从……墙上跳下来?”
我靠,我不来你好劈腿是吗?温筱晚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转头眼神地不善地看着女子,问道:“无忧,怎么不替我们介绍一下?”
沐无忧一心扑在她身上,没注意到她语气中的不悦和醋意,可那名女子却瞧得清清楚楚,以袖掩唇,娇羞一笑,“我还是自己来介绍吧,我叫婉如,沐婉如,是无忧哥哥的堂妹。”说着笑睇了无忧一眼,堂哥,未来嫂子可真会吃醋啊!
堂妹啊!那就好,三代以内的血亲是不能结婚的。
温筱晚松了口气,旋即又纠结起来,这个沐婉如可靠不可靠?她是无忧的堂妹,同时也就是沐铭天的堂妹,她会不会告密?
思及此,她回眸瞧了一眼沐无忧,眼神中满是疑问。
沐无忧微微一笑,“婉如是暗狱门司敬堂的堂主,绝对可靠。”
沐婉如欠了欠身,福了一礼,“我先去办事,你们慢慢聊。”
看着沐婉如慢慢地走出院门,温筱晚回想起刚才见到的情形,不由得醋意横飞,只是拉不下面子亲口承认,于是拐弯抹角地问,“婉如既然是司敬堂的堂主,武功一定很高吧?怎么这么怕老鼠?”
还怕到倒在堂哥的怀里不起来,不会是想乱那个什么伦吧?
沐无忧闻言轻笑,他如今已经回过神来,小晚儿在吃醋呢,看她挂心自己又假装不在意地绕着弯儿打听,他就觉得心中一甜。言辞也放得十分温柔,亲昵地将俊脸贴在她的小脸上,“婉如不会武功,司敬堂是专门整理和分析信息的。她自幼就怕老鼠,别的蛇虫倒是不怕。”
随后,温筱晚从沐无忧的口中得知了沐婉如的身世,是澄亲王的庶女,一个可怜的婢生女,被小心眼的王妃整得死去活来,五年前若不
是无忧出手救她一命,她只怕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温筱晚这才完全地放下心来,“是不是婉如要成亲了?我听到你们说什么婚礼。”
沐无忧疼溺地点着她的鼻尖,指控道:“你偷听。”
温筱晚涨红了脸,强辩,“顺便听到的,你们说话声这么大,不能算偷听。”
沐无忧笑而不语,温柔深情地注视着她,用目光将她的小脸燃烧起来。
温筱晚垂头低声嘟囔,“好嘛,听都听到了,也没什么吧?是不是她要成亲呀。”
他就知道,这小妮子吃软不吃硬,若是继续指责她,她肯定会摆出无数条道理来证明她没有偷听,若象现在这样无声地指控,她反倒会觉得理亏。
初冬的室外十分寒冷,沐无忧怕她刚好的身子受不住寒,先牵着她进了屋。
迎面正中是大堂,两侧是书房和帐房。再往后,有一间宽敞的休息间。沐无忧带着她到自己的休息间中,屋内烧了地龙,十分温暖。
沐无忧亲自帮她除下裙外的狐毛披风和小棉袄,改披上一件团花双蝠斜襟小褙袄,还怕她不觉暖和,令人送了手炉过来,让她捂在怀里,才抱着她坐在罗汉疼上。
好久没有这样抱着晚儿了,沐无忧软玉温香地抱了个满怀,觉得十分满足,内心充满了宁静和幸福。这段时间他不敢在晚儿面前多呆,因为她总想拉着他说那日在地牢发生的事情,或许是想向他坦白,想让他选择要不要继续爱她。
其实他很想亲口告诉她,无论她是不是受了辱是不是失了身,他都会爱她如夕。可惜他是个胆小的人,他怕听到她受辱的经过,心里会承受不了。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他想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告诉她,他爱她!
沐无忧无言地沉默着,温筱晚许久没同沐无忧这么亲昵了,当下也不说话,静静地靠在他怀中享受这份温馨和浪漫。
只是,现实是冷酷的,再多的温情也得有命享受。
沐无忧沉默了片刻,方慢慢地道:“晚儿,过两天我可能要离开山谷一趟……”
温筱晚心中一紧,用力握住他的手臂,问道:“你想进京报仇?其实……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就隐姓瞒名地生活下去不好吗?”
沐无忧忧郁地看着她,“晚儿,你要明白,从头到尾,都不是我想逼铭天,而是他和睿亲王想杀我,我不得已才反抗的。事到如今,已是势同水火,若他们俩还在上位上一天,都不会放过我,就算是将天瑞国掘地三尺,他们也一定要将我找到。这里虽然暂时安全,可是难保日后不会被他们发现,到那时,我们想安逸都不可能。”
“我并不是想当皇帝,只是想弄清楚真相,想活得堂堂正正。”
沐无忧的话如同沉重的鼓点,重重捶击在温筱晚的心上。是啊,哪个谋朝篡位的人会让一个大大的人证活着?不去,是等死,去了,她怕无忧是送死啊!
将小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嗅着他身上温暖的馨香,温筱晚只觉得泪水漫出了眼眶,“无忧,我想你活着,好好地活着。”
沐无忧用力地将她抱紧,用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的力度,向她承诺,“我保证我会活着回来!这次我只是去联络一下平日里交往要好的官员,不会有任何危险。而且沐铭天和睿亲王并没有什么罪名罗列给我,想抓我也是偷偷摸摸,我有的是机会逃走。”
他说着勾魂摄魄地一笑,“况且,我怎么能让晚儿刚成亲就当离婚女呢?”
温筱晚正沉浸在担忧之中,一颗心纠结得要死,忽地听到这一句,当下一呆,“呃?成亲?”
沐无忧笑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是不是婉如要成亲吗?不是!是我要跟你成亲。我知道晚儿想嫁给我想得快发疯了,所以我虽然喜欢自由自在,也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了。”
温筱晚看着他状似玩
笑,实则认真的表情,和隐隐带着欺盼的忐忑的眼眸,不由得芳心乱跳,面红耳赤,这可是她第一被男人求亲呢。
其实,沐无忧的心中十分忐忑不安,他与晚儿虽然相爱,可是交流得并不多,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他实则没有把握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况且,她总是说起她的家乡,说那里是非常公正、非常平等的地方,她总是说,她一定要回去。所以,他很担心她不愿意为了他留下……虽然,她并没有回去的希望。
可他怕听到她的拒绝!见她久久地沉默着不说话,他只好开玩笑似的道:“我们都已经定亲了,成亲是必然的。本来想等我回来之后再成亲,可我怕晚儿你恨嫁……啊!”
后面的话被温筱晚一记肘击给截断。沐无忧非常夸张地揉着胸口哀叹,“晚儿,你想谋杀亲夫啊。”
温筱晚涨红了脸,娇叱道,“下流胚子!想得美你!还有,你是谁的亲夫啊?谁跟你定婚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沐无忧将漂亮的下巴搁在她肩膀,摇着她的身子撒娇道:“那就现在定亲,好不好?好不好?”
俊美无双的容颜在她眼前无限放大,扑鼻的馨香扰乱她的思绪,温筱晚一颗芳心跳得乱七八糟,耳际除了如雷的心跳声,再也听不到别的。
“好不好?好不好?”沐无忧毫不气馁地摇晃着她,誓要得到她的回应。
“你……我……我们那求婚都要下跪的……,还要手捧鲜花。”
温筱晚老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说完就后悔了。这是哪里?这是天瑞国!这是古代!男尊女卑的世界!人都道男人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双亲!沐无忧又自幼是个天之娇子,怎么肯向她下跪?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改都没法改。
闻言,沐无忧也不晃她了,松开手,身子后仰,退开一尺,静静地看着她的娇颜,一字一顿地问,“在你家乡,男人求亲都要下跪?”
其实,貌似也只有电影里的男人才下跪求婚,现实生活中少之又少,可是温筱晚只能点头。
“没有别的方式?”
温筱晚硬撑着,“没有。”
沐无忧二话不说,将她抱离自己双膝,让她坐在罗汉疼上,而他则一甩袍袖出了门。
温筱晚想唤他回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心中有些酸涩,有些抱怨,就算你不愿意下跪,也可以明说呀,干嘛这么丢开她跑路?
正埋怨着,想着要不要去低个头,沐无忧却从外回来了,手中拿着一捧新摘的名贵的“粉牡丹”。
温筱晚的眼睛粘在这束漂亮的菊花上,隐约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心呯呯直跳。
沐无忧面带微笑,走至罗汉疼前,单膝跪地,温柔而深情地问,“晚儿,我沐无忧诚心诚意想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背弃。你可愿意?”
泪水模糊了双眼,温筱晚喜极而泣,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沐无忧紧张的心因她的泪水而喜悦而狂喜,伸手勾住她的玉颈,将她拉下来,与他额触着额,再度问道:“晚儿,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当我此生此世唯一的妻子?”
温筱晚咬着唇点头,“愿意……”后面的话便被温润的唇堵在嘴中。
沐无忧温柔而绵意地吻着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和深情,再放开时,她已柔得象一滩水。
腾地一下从地上跃起,沐无忧将花塞入她怀中,开怀地抱起她连转了几圈,不无得意地道:“我就知道你愿意嫁给我。”又得意地拿眼瞟了花几下,呶了呶嘴道:“这花象我一样俊美吧?只要我才配用这‘粉牡丹’来求婚。”
温筱晚本来想说,菊花是用来祭拜死人的……可一想到这话不吉利,便没说出来。内心却因“死人”两个字而纠结:为什么无忧什么花不好摘,偏偏要摘菊花,不会是上天在暗示什么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