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崔锦绣是在李初晴和容皓的成婚那日,成王府里。
自从和李崇文订了亲,崔锦绣已经许久不出门。这一回见到周清华,即便是一向文静的崔锦绣都忍不住露出欢快的笑容:“清华,”她秋水似的眼睛带着晃动的波光,有一种柔柔的色泽静静的流淌出来,看上去十分的温软动人,她柔声道,“我正找你呢。”
周清华也很高兴,上前握住她的手:“好久没见你出门了。你这些日子,都呆在家里做什么?”
“我二哥给我寻了个教养嬷嬷,教我点东西。”崔锦绣有些羞涩的低下头,玉石一般的面颊带着点健康的红晕,看上去娇美至极,“我都已经订亲了,什么都不太懂,还有很多事情要从头学起呢......”
周清华瞧着她我见犹怜的模样,便忍不住想要作怪:“对了,你和表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以前我还以为你们不怎么熟呢。”关于这个,她一直都很有些好奇。
虽然说,崔锦绣和李崇文的婚事能够订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门第和利益相当的缘故,但是若是李崇文本人无意,这么婚事肯定不会这样快就订下来——李崇文乃是李家嫡长孙,虽然平日里平易近人,内里却骄傲的很,若真是看不上人家定是要有一番风波的。
崔锦绣抬眼看了看周清华,咬了咬樱瓣一般的唇,声音轻轻的:“就是在卫国侯府上见过几回,他也帮过我许多次......”她的声音越发轻了,白皙的脸庞看上去就像是喝了果酒微醉后一样全都红了,显然是很不好意思。
周清华倒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她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说起来,这次太子登基,论功行赏,你二哥又得高升,如今可是京中的风云人物。多得是人想要巴结呢。”她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要不然,你说几件他的事情来听听。我对他还真是挺好奇的。”
崔锦绣浑然没听出周清华咬牙切齿的语气,只是柔声道:“二哥十多岁就去从军了,其实他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她想了想,便道,“不过二哥他挺喜欢你的,常叫我多和你学习学习。”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来自男人的喜欢总是要叫人升起点小虚荣心——即使那个人是崔成远。所以,周清华扬扬眉梢,作出了倾听的表情。
崔锦绣用手指搭在自己光滑白皙的下颚上,像是认真想了想:“他还说你弹琴弹得好呢——我二哥他很少称赞人的,特别是他也很会弹琴,我小时候学琴的时候,他也教过我许多。”
“他还会弹琴?”周清华真心觉得上天不公——她原本觉得崔成远就算是天才少年,中途辍学去战场吃黄沙之后也该泯然众人矣。结果这家伙不仅棋艺高超,就算是她原本觉得只是放在院子里当做摆设的琴也是有真用途的。
这叫辛辛苦苦在闺学苦熬了这么多年的周清华情何以堪?!
崔锦绣抿着唇笑了笑,她的脸上也难得的带上了一丝回忆染上的温柔:“我二哥他学什么都很快,看书更是过目不忘,琴棋书画什么的都颇有造诣。不过他小时候性子不好,常惹我爹生气,我爹说他是‘持才傲物、皮痒欠揍’,很是教训了他几次......”
周清华很是畅想了一下当年崔成远被打得起不了床的场景,心情愉悦不少后便问道:“这样说来,怪不得当初他要从军你们家上下都很生气呢。”
“是啊。”崔锦绣小声的叹了口气,“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二哥他为什么要去北地从军。不过他开心就好,反正他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周清华本来还想再打探一下崔成远的糗事,结果不远处的李王氏眼尖瞧见了躲在角落里的两人后就笑盈盈的唤了崔锦绣过去。
李王氏刚刚嫁了女儿,心中很有点难舍愁绪,背地里亦是偷偷掉了不少眼泪。不过,这会儿,她明丽的脸上却是满满的笑容,她很是亲切的和成王妃说着话,既无一丝谄媚又亲切自然,很是从容大方。此时,她正温柔细致的拉着崔锦绣的手向其他几位夫人介绍着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这样看来,李王氏的临场发挥能力还真是不错——尤其在重压之下。周清华百无聊赖的站了一会儿,正想去寻小李氏,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周雅华就拉了周清华过去小声说话:“五姐姐,有人找你。”
周清华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问对方是谁就被急匆匆的周雅华拉到了门外,然后才发现等在廊下的人居然是崔成远。
即使是夜里,周清华也能很快的辨别出崔成远。因为,崔成远这人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深到只要一个影子就能很快的认出他来——所以,这就是容洁对他念念不忘的原因?周清华抽空想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心里居然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就像是月光照在荒野上一样,流水被照成银色寂寂的在地表流过,有一种宿命一般的静谧。
崔成远是背对着人站着,他的影子被月光拉的长长的,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柄利剑,锐不可当的直直刺入。他听到脚步声之后便回过头来,带着一种淡淡的笑意:“又见面了。”他的如同大理石雕像一般的五官在月光下英俊的不可思议,仿佛神迹降临。这样的英俊,就像是一剑封喉的毒液一般,叫人热血沸腾,全身僵硬,口不成句,最后无声无息间夺走人的性命。
周雅华红了红脸,然后悄悄地贴近周清华,轻声道:“五姐姐,他手上有你的手绢呢。”她难掩好奇的眨眨眼看着周清华,还很贴心的把那些“为什么”给咽了回去,然后体贴的退了出去,“嗯,我先回夫人那边了。夜里风凉,姐姐你一个人小心些。”
周清华压着气点点头,直到周雅华的背影不见了,她才毫无情绪的开口问道:“你找我做什么?”她微微挑高长眉,用冷淡讥诮的眼神看着崔成远,嘴角笑意冷冷的,“总不是为了送一条手绢吧?”周清华的手绢根本就不可能在崔成远手里,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那晚拿过手绢之后就记住了样子,仿造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蒙住了周雅华这个胆小的家伙。
崔成远闻言又笑了笑——他似乎很喜欢笑,微笑总是能够柔和他的五官,使他看上去更具魅力。他看着周清华,语气十分的温柔:“我只是来看看你。”他语声不易察觉的顿了顿,但是很快就接了上去,“顺便问一问,上次的事你考虑的如何?”
“不如何。”周清华本着不但对方存在的心情,面无表情的讥嘲道,“我还没及笄呢,年纪小,可以挑选的时间和空间都很多呢。”这话倒是踩着两人的年龄差说的,就差没明说崔成远年纪太大是大叔。反正,周清华就是看崔成远那张假脸不舒服,恨不得把语言化作利剑,把他的面具戳破。
崔成远并不在意的接口道,有一种淡定从容的语气说道:“婚姻的确是件大事,需要慎重的考虑。不过,我虽然不自认是最好的选择,但绝对是最合适的选择。”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着周清华,仿佛是深渊底处的岩石折射出的光色,模糊而锐利,带着沉积下来的苍冷,“我并不希望你因为一些偏见而意气用事。”
“哈......偏见?”周清华气得笑了,干脆也仰着下巴,抬头与他对视,“你说说看,我对你有什么偏见?”
崔成远默不作声的看着周清华,眉间处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变动,他的面具在这一瞬间露出了一点小小的裂口,显出背后光彩陆离、色彩丰富的内在。可是,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崔成远首先往后退开一步,银白色的月光静静的照进来,微妙的缓和了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崔成远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说道:“其实,我也并不清楚你我之间非要这样说话。为什么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下去呢?就像下棋那天一样。”他顿了顿,语气更加真诚了一些,沉静又柔和,“我并不是谢公子那样会讨人喜欢的男人,实际上,我并不太会说话。但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我是真心想要求娶你的。”
周清华也冷静了一点,静下心来想想,她也觉得自己的确好像有点针对崔成远——她平时明明就是个说话轻声细语的乖乖女好吗?可是一见到崔成远,她就特别容易生气,好像刺猬一样恨不得束起全身的刺去刺他,把他也刺出血来。当然,今天的火气也是因为崔成远把自己骗出来,又对求婚那种周清华烦恼许久才稍稍想清楚的事步步紧逼。
铁定是八字不合吧?周清华撇撇嘴,放松了一点心情,语气也轻快了些:“我想了想,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吧......”她故意凑近崔成远,忽然狠狠的踩了一下他的脚,“这样,你骗我出来的事就扯平了,我也可以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她笑的有些小得意,带着一种少女的天真和娇俏。就像是一只顶着一撮呆毛,洋洋得意先摆着自己漂亮尾巴的小狐狸。
于是,被新帝称作“心思缜密、极擅应变”的崔成远只好配合着作出被踩痛的表情——天知道,周清华那点力度,对他来说简直是力度稍微大点儿的按摩。
作者有话要说:无论是傻傻的女主还是聪明的男主,智商方面好像都高过我。所以,他们一碰面,我就觉得好难写...
对了,打滚求留言、求收藏、求作收。第三卷都快结束了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