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赶路不是一件容易事,更何况大家打了一天的猎,本来就很累,加上之前又喝了点儿酒,很多人都在马背上睡着了,坠马事件屡屡发生。
好几名皇子皇孙也未能幸免,掉下马背摔的鼻青脸肿,就算是这样,皇帝仍然下令继续赶路,必须在天亮的时候回到帝都。
作为深夜赶路件事的直接催发者,魏王躲在马车里不见任何人,离开营地之前他命人将杨氏姐妹的尸体草草掩埋,至于刘文康的尸体他才懒得管,据说被赵王派手下悄悄运走。
他已经酒醒了大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杨氏姐妹没理由跟赵文康搞上,虽然大家都住在国宾馆里,但各藩国的侍卫们都还算尽责,没有人可以随意出入他国使团。而且从魏国使团来到帝都不过几天的时间,赵文康因为两次挨揍的事情躲在房间里不敢见人,根本没可能接触到杨氏姐妹。
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当他冲进帐篷的时候三人竟毫无反应,在床-上继续媾和,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被人发现,在被刺死的过程中仍然表现的十分亢奋,没有任何反抗动作。
这不正常,偷情偷到这样的地步,谁信啊!
他后悔自己没有查清楚真-相就动手杀人,现在就是想回过头再去查也晚了,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而且就算是有所怀疑,他也得一口咬定是赵文康与杨氏姐妹私通,否则的话他的杀人举动就失去了正义性,赵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觉得自己吃下了一个哑巴亏,可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了半天也没能理清头绪。
行进的队伍中,廷尉段伟昂故意减缓坐骑的速度,直至和谷正祥并行,小声说:“师兄,陛下命令我彻查皇孙之死和投毒两件案子,可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实在是太棘手了,师兄可要帮帮我啊。”
段伟昂官居廷尉,廷尉是三公九卿中的九卿之一,职掌是管理天下刑狱,除了汇总各地的案件之外,也负责对大案要案的侦破工作。
谷正祥皱眉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线索,皇孙的尸体不是线索吗,庖厨的死和他在指甲缝里藏-毒不是线索吗?”
两个人是师兄弟关系,当年一同在太学就读,后来又拜在同一名教谕的门下,私交很不一般。两人性格不同,谷正祥淡泊名利,除了一个国师头衔之外,便只有给小郡主当师傅这一项能拿得出手。段伟昂比较有心机,也懂得钻营之术,所以能位列九卿,其实这也算是职业造成的,没有心机的人是破不了案的。
段伟昂苦笑道:“你说这些都是浮在表面上的证据,对破案起不到实质性的帮助。”
谷正祥沉吟片刻,说:“我建议你去找一下安平县公,既然两件案子的矛头都指向他,他如果能指证出几名嫌疑人的话,你的工作会事半功倍。”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来找师兄你了。”段伟昂笑着说:“此案牵扯甚广,我跟安平县公不熟,贸然去找他,他出于自我保护肯定不会跟我和盘托出,所以还请师兄代为引荐,让他对我不要有戒心,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谷正祥瞪了他一眼:“你这家伙总是改不了无利不起早的毛病,连师兄也算计!”
段伟昂赶紧陪笑脸:“师兄严重了,大家都是为陛下分忧,你就帮帮我吧。”
谷正祥只好把他引荐给叶云扬,着重介绍段伟昂的人品,说他是个性格耿直的人,叶云扬对此毫不怀疑,倒不是因为谷正祥人品好,而是皇帝那种人精都把案子交给段伟昂来查,说明他是可以被信任的。
三人策马来到路边,段伟昂问:“安平县公,你认为最有可能害你的人是谁?”
叶云扬回答说:“陷害和投毒的是两帮人,前者我比较怀疑刘文康,当然赵王也很有可能参与其中;投毒的人我怀疑魏王,他的嫌疑最大。”
段伟昂皱着眉头说:“你为什么确定是两帮人干的,难道不会是一个人的连环毒计?”
他摇头说:“不管是陷害还是投毒,都需要周密的安排,相信二位也看出来了,对方的计策可是说是天衣无缝,如果不是我运气好的话,早已经死翘翘了。所以能想出如此绝妙计划的人,不太可能再准备一个备用计划,因为他们对自己的计策很有信心,相信一定能置我于死地。”
段伟昂点点头:“分析的很有道理,可是你说嫁祸者是刘文康,他已经死在了魏王的剑下,算是死无对证了,怎么查啊?”
叶云扬微微一笑:“廷尉大人还记得皇孙刘耀是怎么死的吧,我没有能力射-出力道能够穿透人体的箭,他刘文康也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箭是别人射的。”
段伟昂恍然大悟:“本官马上去调查刘文康的随从,应该能查出蛛丝马迹,多谢安平县公提醒,魏王投毒您可有证据?”
“没有!魏王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庖厨也死了,证据只能靠廷尉大人自己去查。”他正色道。
段伟昂并不感到失望,因为他至少获得了查案的正确方向,只要方向正确,证据总会查到的,他一抱拳:“多谢安平县公,本官还要查案就先行一步了。”
等他离开之后,谷正祥问:“云扬你不觉得奇怪吗,按照你的观点,刘文康是杀死皇孙并且嫁祸给你的元凶,魏王是下毒的元凶,那刘文康又怎么跟魏王的妃子搞到了一起,还被魏王一剑杀死。”
叶云扬淡淡一笑:“这才说明他们是战友关系呢。”
说完,他拨转马头快步去追刘雨莳的车驾,留下谷正祥一个人喃喃自语:“战友关系,什么战友?”
紧赶慢赶,队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达到帝都,就在大家松一口气觉得可以回家休息的时候,太监传来皇帝的最新命令,凡是官职在身的人一律参加早朝。
众人苦笑,皇帝这是要把大家往死里整的节奏啊。
叶云扬也很累,刘雨莳早就躺在马车里睡着了,到皇宫的时候正好睡醒,摆出一副气死人的神采奕奕模样。
百官和贵族们穿过九道宫墙来到内宫,走进勤政殿等待皇帝的到来,哈欠声此起彼伏。
魏王和赵王很有默契的躲在角落里,就算是这样,也未能逃过众人的口诛笔伐,两人红着脸低着头,任凭众人指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换了一身新衣的皇帝和太子登上丹墀,两人脸上是相同的面沉似水表情,皇帝落座之后百官开始跪拜,山呼万岁。
皇帝真的生气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让百官平身,冷声道:“魏王、赵王何在?”
两个家伙不能再躲下去了,厚着脸皮走到前面,一起跪下:“罪臣在。”
“你们两个真给咱们刘家争脸啊,一个教子无方,一个王妃红杏出墙,你们有什么话说?”皇帝哼道。
魏王的脸成了猴屁-股,赵王慢慢地抬起头说:“陛下,罪臣教子无方,自知罪孽深重,请陛下恩准罪臣返回封国,罪臣亲率大军出击戎狄,为我大汉收复失地,战死沙场以报皇恩。”
皇帝冷笑:“大汉北边的失地本来就是你赵国丢的,收复失地是你的责任,跟教子无方没有任何关系,你的算盘打的很不错嘛,只要离开帝都,离开朕的视线,就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甚至可以私下给你儿子风光大葬,对吗?”
赵王吓的浑身哆嗦:“罪臣不敢,臣回去之后一定对子孙严加管教,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魏王小心翼翼的说:“罪臣回去之后首先严整后宫,确保不再发生给祖宗脸上抹黑之事,然后面壁自省三年,请陛下恩尊罪臣返回封国。”
当着百官的面受呵斥,赵王和魏王算是露脸了,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做人。
皇帝瞄了二人一眼,语带厌烦的说:“也好,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退朝之后你们马上离开帝都,没有朕的召见不许踏进帝都半步。”
二人刚要谢恩,廷尉段伟昂上前一步,朗声说:“陛下此举不妥,魏王和赵王不能离开帝都。”
“为何?”皇帝皱眉问道。
段伟昂回答说:“陛下命臣彻查皇孙之死和叶县公被投毒两件案子,任何参与昨日狩猎的人都有嫌疑,只有在案件彻底查清楚之后,二位王爷才能离开。”
赵王和魏王用怨毒的目光看着段伟昂,太子出声询问:“怎么,段廷尉觉得魏王和赵王有嫌疑?”
“臣怀疑所有人,严格意义上讲昨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作案的嫌疑。”段伟昂语气不卑不亢的说,然后话锋一转:“臣不敢隐瞒陛下和太子,赵王和魏王的确比其他人的嫌疑更大!”
“姓段的你胡说,本王是清白的!”赵王气呼呼的说。
魏王也跟着喊道:“段伟昂你有证据吗,如果拿不出证据,本王一定参你个血口喷人之罪。”
段伟昂笑了:“二位王爷用不着这么激动,本官只是说你们也在被怀疑之列,难道因为你们是王爷就可以不被怀疑吗?”
皇帝皱了皱眉,说:“朕已经给了段大人断案的权利,所以任何人都必须配合,就算是藩王也不例外,要是然朕知道你俩故意采取不配合态度,一定重罚!”
两个家伙吓坏了,赶紧跪在地上:“臣不敢,臣谨遵陛下旨意。”
站在远处角落里的叶云扬对着段伟昂竖起大拇指,这一招敲山震虎用的极为老道,同时还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跪在地上不停颤抖的赵王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