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远在沙陵的皇后足月诞下一名皇子,取名单字烨。谦帝大喜,大赦天下。尚在襁褓不谙世事的小婴儿即被立为东宫太子,举朝哗然。
皇后专宠不说,长子竟然还未满周岁就被立储,这在南楚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足够震撼的大事。何况认真说起来,即使都是南楚的天下,毕竟皇后的血统在那儿摆着,疏月的皇亲国戚第一代还没死光,怎能不让人忧虑万千?
万幸的是,不知道是皇上终于幡然醒悟还是腻了专宠,这次不用大臣们提议进言,主动让大太监朱令宇张罗,由静妃代替坐月子的皇后负责,小范围的挑选秀女进宫充实后宫。
文武百官又是一通挤破脑袋的忙乱,恨不得把自家所有适龄的女子送进去,全然忘记了无双贵妃及兰妃的香消玉殒。也不全然是他们冷漠势利,或是不顾亲情。这个时代女子本就人轻言微,没什么社会地位,若是能为父母兄弟甚至整个家族博弈到一些好处,已是天大的用处,又有几个当朝为官的父亲会真正的怜惜深宫寂寥帝王无情呢。
最终一番挑选,令狐谦首肯留下了四名女子。丞相李龙膝下庶女李婉儿,朝中新贵皇甫将军之妹皇甫静言,内阁大学士陈悠然之女陈蓉蓉,疏月郡太守贺青么妹贺小乔。这样几个秀女入驻后宫,身家清清白白规规矩矩,满朝文武自是皆大欢喜。众臣子的心事了了,随之的政策安民治理天下就愈发的顺畅,七国不再仅仅是形式上的统一,随着时间的变化,彼此之间的隔阂日渐淡薄,新政的推行犹如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渗透下去,南楚达到了一个全新鼎盛的时代。
华梨公子的生意也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巅峰,在南楚境内风头无双。随着航运及南楚水军的设立,次年开春,第一批远洋去南欧大陆经商的货轮正式起航,标志着华梨的野心已然从国内延伸向海外,全面开花。
而与此相反的,曾经在商海中暂露头角的清扬公子慢慢敛了声息,到最后竟是将生意全部送了给几位苦心经营的掌柜,就此销声匿迹。同时江湖上曾经很响亮的暗门也渐渐蛰伏下去,不过半年的时间,再有想要探听消息的人士再也寻不到路数,不知道暗门到底是解散了还是真的暗中潜到了深处。
两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再怎么艰难,长城终于还是按照皇帝的期许,如期完工了。蜿蜒千里的城墙气势磅礴恢宏无双,令人叹为观止。穆尔衮大军再想进犯已是难上加难。何况这两年来在秦王的操持下,那一万名被当地人亲切称呼为秦家军的士兵,各个都是纪律严明的军中翘楚,不扰民不做乱,各种诸如侦查对搏骑术暗杀等等功夫,令人啧啧称奇,以一挡十,堪称南楚的特种兵。当然这种事都是秦王在明而王妃在暗玩的一些小把戏,老百姓自是不得而知。
已经快被朝中人事更迭遗忘脑后的秦王重新被提了出来,只是谁也不敢妄言一二,毕竟君心难测,皇帝不开口,谁也不知道他真正想的是什么。
一纸诏书,宣秦王及秦王妃即日返京,面圣述职。
时隔两年的表面平衡终于还是到了濒临破裂的地步。
南方已经到了初夏,黄粱还是一派春光正好的时节。
饯行的晚宴就安排在郡太守官田的宅子中。这两年下来,官田与秦骏白倒是相处愉快,颇有些情谊甚笃惺惺相惜的味道,只可惜彼此心中都知道此次回沙陵述职意味着什么,想到日后或许再无相见之日,甚至互为敌手的可能性,心中郁结自然难以纾解,唯有杯中见真章了。
于是淇澜很稀罕的看到骏白被灌醉了,那样云淡风轻的一个男子闭上漂亮的不像话的眸子,孩子似的腻在她身上,抱紧了就不撒手。
淇澜一开始还觉得好笑,后来慢慢的,就有了心酸。手下慢慢的摸着男子黑亮的乌发,看着他忙碌两年下来越发清瘦的容颜心中悲伤不已。
两年了,她不知该怎么说。这个心结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结下的她都不知道,只是恍然的时候才发现,竟是这般的对不住骏白。
是的,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她都未能代骏白怀上子嗣,若是回了沙陵,等待他们未知的前程还不知怎样~
骏白从不曾提过自己在意这件事,可是淇澜知道他想要自己的孩子。从最开始他说过一次之后,再不曾转到这方面的话题。
可是,她又怎能当做无事人一样的置之脑后?
官田和侧夫人的小女儿正是牙牙学语的稚儿,每每见到骏白,小丫头都蹒跚着不稳的小胖腿直奔过来,嘴里叫嚷着:“叔叔抱……”而骏白抱着她笑的那般温柔慈爱,真心喜欢小孩子的表情是做不得假的。
一年前靖远和云珠也生了个胖小子。还有红喜那丫头,竟然为庞海添了一对虎头虎脑的双胞胎,喜的庞海成天笑的跟傻小子一样,见牙不见眼~
这些消息一一传过来,骏白再怎么表现的云淡风轻,淇澜都是心里刺痛的难以呼吸。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这副身子过于病弱或是因为溺水落下了寒凉的后遗症,亦或是骏白的问题……
虽然孩子这种事半点强求不得,即使父母双方都没问题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可是这样的憾事在心底牢牢生根,每每夜半醒来,不敢辗转反侧唯恐惊醒身边的骏白,可是一颗心浮浮沉沉的,却疼的那么厉害。
太守府宅大门口,宁彩儿疼惜的拉着淇澜的手嘱咐着路上小心,不厌其烦的话别。淇澜心里着实感动,可是心中有事,控制不住的过一会儿就瞄向不远处的两个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的心不在焉。
那两个男子都喝的歪歪倒倒的,却凑在一块头碰头不知道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悄悄话。过了半晌,淇澜担心,正想着让胡尔去扶骏白上车,冷不防两个男人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吓得背对着他们的宁彩儿浑身哆嗦了一下回头去看个究竟。
官田酒量好,却也自顾自的灌了太多的酒,憨态十足的拍着骏白的肩膀,全然不顾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说法:“照我说的做,绝对……呃……瞧好吧……”
骏白俊颜微红,凤眸迷离:“秦某相信……呃……官兄,等、等我好消息……”
两个女人都好奇他们这两个醉鬼再说什么,可是官田却傲娇的卖关子,死活不说。还一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打死也不说的表情,逗的两人冲淡了不少的离愁。
当面不好意思追问,可是上了马车淇澜就想方设法的套话。一来她是好奇一向淡然的骏白什么事乐成那个样子;二来她不想沉默下来,让那无孔不入的愁绪笼罩在头顶。
结果喝成那个样子的骏白居然还跟咬死的蚌壳差不多,只是一直笑着看她,濯濯的目光犹如夜空最亮的星子,笼罩的她无处可逃。
作者有话要说: